就这样,明明在归宁那日关系渐近的两人间便又打上一个结。
此后几天,柳隽卿除了每日晨时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其余时间都赌气般地待在桐辉院里,晚上甚至连房门都是上锁的。
不是要软禁自己嘛,那就如他所愿好了。这人当将军久了,处理事情都变得独断起来,就算要判刑也得宣告罪名吧,可是他不打算给出任何解释,军令如山呗?!把自己当下属了。
柳隽卿一肚子怨气,觉得那日就不该让他亲,不该让他抱。
这个人过分得很!
“小姐,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府后都没见到将军,奴婢还以为...”。
纹丹跟在她身后不安地问道。
这几日她家小姐一直闷在院子里,要么就是拿了银绞修剪花草,要么就是在书房内写字作画,再要么就是望着窗外横枝蔓叶发呆,可无论哪件做得都那么心不在焉,虽然时不时听到她骂骂咧咧的,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心思太好猜了,口头挂着谁心里便是谁。
这些无非都是喜欢将军的表现罢了。
“你别给我胡思乱想,再说了,人家是尊贵无比的大将军,自然爱去哪就去哪,我管得着么?”
双标!尤其想到他要自己出门前报备就觉得不可理喻。旧时在柳府自己爹娘都没有管得那么严的,宁都城里那些人若是知道自己人身自由都被限制,可不得在背后腹诽什么。
纹丹知道自家小姐性子犟,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这心里还是有将军的,便在旁劝慰道“小姐,依奴婢看来将军还是很在意您的。不让您随意出门约莫也是担心您的安全,只是报备一声,其实并不是不让您出门呀。”
柳隽卿被人说中了心事,眉头微蹙,握笔的手不由抖了抖,不情愿嘟囔着道“可我连人都没见着啊,这几日怕是连将军府都没回...你说一个大男人宿在外头能有什么好事。”
说来每晚将房门上锁那点小心思,竟是连个针对对象都没有。她一开始还幻想过周镇凌碰了钉子之后会恼怒,会懊悔,甚至会对自己低声下气,好好哄着承认错误。
然而,人家这几日压根就没有回来!!她像是把全部力气都砸在了棉花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实在憋屈得紧。
纹丹对情爱的那点认知就来自于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而且还只看过一本!哪里来的那么多见地经验,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姐,便就愣在一边不说话,主仆两人皆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与此同时,司教坊那边的云台阁正莺歌燕舞,丝竹缭绕。
数十名身着清透薄纱的赤足乐姬踏着琵琶琴箫曼妙起舞,四下分散坐着六名醉眼迷蒙满脸富态的官员,而他们身边各自亦有两个衣衫不整,媚眼调笑的官妓作陪,嬉笑打闹污言秽语,场面奢糜不堪。
“将军。”郑眠这个愣头青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急急请他示意。
若再不进去捉人,恐怕自己这两只耳朵是要瞎掉。
周镇凌倒是云淡风轻,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听不到里边的媚音调笑和愈来愈显的喘-息声。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地踹开了房门。
清冷肃杀的空气涌入,顿时将里面的旖旎气氛冲散,乐姬的尖叫声、桌椅的磕碰声、还有瓷器落地碎裂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慌乱嘈杂,还能听见里面的男子嚣张大骂道要将闯进来人拖出去剁了喂狗。
“喂狗好,本将军记下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毯子上几个男子酒意瞬间清醒了九分,连忙噤了声,个个吓得腿脚发颤。
空气凝固,谁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唯恐这尊大佛注意到了自己,方才还魔音绕梁的房内一下就变得鸦雀无声。周镇凌不着急,就在门外负手而立。睥睨地看着眼下跪倒一片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着,实在难熬。
过了半刻,才有其中的一个官员壮着胆子道“不知将军此举意欲何为,我们来司教坊寻欢作乐并未触犯什么律法吧。”
“现在是没有。”周镇凌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淡漠。
这下没人敢回应他了。
“将乐姬都集中到前院去审问,可疑者带走,其他发到东院严加看管,违者杀。”他视线清冷地扫过地上几个官员的脸,犹如看着脚下的泥,墙边的草“至于几位大人便到城外军营小坐吧。”
地上的几个官员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去军营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那可是周镇凌的绝对势力范围,到时候莫说是楚耀,就算是天子亲临都难保全他们的性命,且军营多拷问细作的酷刑,甚至比东厂的手段还要令人发指。
留在宁都城,尚有一线生机,去军营便必死无疑。
“周镇凌,你这是滥用职权,凭什么捉我们!”见来人一副高高在上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们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
三年前太子病逝,东宫无主,四皇子楚耀和七皇子楚蘅党羽之争愈演愈烈,哪边都想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周镇凌居然敢在宁都城里,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这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在场的六人虽然不是什么御前红人大官,但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奉天府丞、顺天府丞这些名头也是够看的,几人思来想去,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今日便会交代在周镇凌手中。
他这是公然挑衅四皇子,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皇帝耳中楚蘅党如何能收场?!
屋内乐姬们掩面弯腰细碎地排队走出,吓得微微颤颤嘴上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们走后,只剩男人的屋子里气氛就显得更加肃杀,仿佛凌卫军手中利剑映出白光也能瞬间砍落人头。
“带走。”
周镇凌没有跟他们多说一句废话,他冷淡地看着郑眠等将士上去将人双手反剪绑住,又往他们嘴里塞了布团,有几个负隅顽抗的自然遭到了一系列殴打,而他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习惯了烽火硝烟,血肉横飞的战场。杀死敌人时哪一点怜悯心早已不复存在,他要做的,就是用小的战场去代替大的战乱。
只有杀伐果断,才能最大程度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十五到二十三,从热血冲动的少年到从容淡漠的主帅,八年征战时光,大大小小六十七场战役,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大宁染血最深的人了,那么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全部由自己来背负也不妨。
但求踏出这条血路以后山河无恙,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