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卫军!”
“让开让开,这下有人收拾这帮流痞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自动自觉给这支身着乌青寒铁甲胄,威风凛凛训练有素的巡卫让了路。那几个小厮一见居然惊动了镇国府,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噤声不语。
不是,怎么将这尊大佛给招来了!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说这大宁盛世之下百姓心中最耀眼的光照,那便是骁勇善战,征战四方的镇国将军府。周家世代忠良,在他们之前的大宁只不过是个任由周边四国肆意践踏的贫乏小国,但自从周家执掌了三军帅印后凭借势不可挡的惊人战备,几年间迅速夺回被占的三十几座城池。
这几乎相当于如今整个大宁一半的面积。大宁也藉此一跃成为五国中最为强盛的大国。
柳隽卿看着这支威风凛然的巡卫,心中略过一丝憧憬,要是自己也能拥有这等高高在上的权力该有多好。想着想着甚至还有些遗憾自己的女儿身,男儿尚可投身军中建功立业,或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但女儿家却只得待嫁一条明路。如今自己凡事都拼了命往尖儿赶,到头来似乎意义也不大。一样是有纨绔敢当街轻薄自己。
这事就算这么了了,她知道爹性子谨慎保守,定然不愿为了自己随意与朝中大臣交恶。更何况复老还是大哥柳赐的启蒙恩师,纨绔说不定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生了几分歹念,若今日真是被绑了去,恐怕还真的就遂了下流纨绔的愿,想想就觉得胆寒...
“纹丹,这样下去不行。”柳隽卿回到卧房后就坐在那面梳妆铜镜面前喃喃自语,双目空洞出神,画面静止间就像是一张缺乏生气的美人图。
“哎呀,小姐怎么又魇上了。”纹丹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绣活捧了热茶过去。
自从闻人公子被赐婚之后,她家小姐就时不时会露出这种怠倦空洞的表情。纹丹知道她内心煎熬痛苦,但生性好强又绝不肯低头服软。
要是...要是闻人公子的话,小姐就算嫁过去做妾一定也能被宠上天去。可这话她是没胆量出口了。
柳隽卿忽然收回散漫迷离的目光,定定看着铜镜中的纹丹“你觉得,镇国公府那位如何?”
“啊?倒是没亲眼见过,但听闻将军气宇轩昂,俊朗无双。加之重权在握,他动一动整个大宁都得跟着抖上三颤。”
“嗯...”
“作为大宁的战神确实是人人仰慕的,可是小姐!他已经有十二房姬妾了!而且个个都守着惨淡的活寡,不说有传言将军...将军他好男风啊...前几年哪家高官闺秀被赐婚与将军,那简直是八辈子祖宗面上生光的事,可一个个后来落得个什么下场大家都是有眼见的了,但凡爹娘有点良心的,谁还敢让女儿嫁过去啊。”纹丹说完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会得罪将军,瞬间闭上了那张叽里呱啦的小嘴。
她回视铜镜中的大小姐,肤如凝脂,眉山远黛。样样都是掐尖的,可怎么失去闻人公子之后因缘桃花如此不顺,竟都开始考虑镇国府那位了。不能惹的啊...
柳隽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闻人棋远那一个流光公主她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那个有十二房姬妾的男人。只是一时被无上的权力蒙了眼罢,毕竟今天这事很后怕的。
“将他那份新婚贺礼清单拿来,我点点看还缺些什么。”话锋一转,立马又开始盘算恭贺新婚的事宜,一定要得体得体再得体,她要让狗男人看看自己的豁达和无所谓,真以为离了他不行了是不。
纹丹绞着手中的丝帕,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直言。
“愣着干嘛。”
“可是丞相府并未给我们派发请柬...”
柳隽卿脸上那股娇蛮劲儿瞬间被凝住了,瞬间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在台上咿咿呀呀乱唱的角儿,明明没有戏份却强行凑了上前。有再多出口恶气的心思这下都被打乱了。自己的这些小把戏对方根本就不屑一顾好嘛。
自闭。
可闻人棋远会特意压下来请柬,自然也有人想跟柳隽卿‘分享’喜结良缘的喜悦。
这不,在婚宴前一天柳府便来了公主那边的人,听说是为夫家的‘疏忽’致歉,特意过来补上帖儿的。诚意自不必说,还是座上宾帖,与许多皇亲国戚们一同被邀落座于榭雨台,那是离这对尊贵新人最近的观礼台,整个婚宴过程全部可以收在眼底,为了让柳隽卿看看自己如何与驸马爷情意绵绵,公主真是煞费苦心啊。
终于到了婚宴那日,春暖花开,喜气融融,仿佛上天也为庆贺这对壁人一般,天气是出奇得好。
好得让人心头不爽。
从卯时起柳隽卿再次坐在那面梳妆铜镜面前静静发呆,连纹丹进来都要吓一跳,春日里天亮得迟些,小姐披头散发一声不吭坐在黑夜里着实有些瘆人。
“小姐,今儿虽要艳压群芳,可毕竟是公主的婚宴,咱们不能选朱砂或是赤金色。按照之前的备选,现在那几套想好要哪个了嘛?”纹丹只当个没事人,因为她知道开口劝慰只会令自家小姐觉得难堪,再不想见她竭力遮掩哀伤的神情。
“别人大婚,我打扮太过了不好,就拿那套素白纹月牙凤尾罗裙吧。簪子也从简。”
“不要他送的那些,拿我自己选的那几支...”
这样娴静懂事的大小姐令纹丹心疼不已。何曾见过她这幅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股骄纵和得意。
看在眼里,倒是自己觉得心下委屈,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柳隽卿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便起身自顾自有条不紊地梳妆打扮起来。她愈是这般假从容旁边的纹丹愈是哭得手忙脚乱,不知怎的眼泪它就是憋不住,小姐不哭,自己便替她哭个痛快。
“你这幅样子出去,我恐怕又要被外头那些长舌千金传虐待婢女了。是不是嫌我名声还不够坏呢?”她轻抿着唇脂,无语地叹了口气。纹丹这丫头就是太过死心眼,巴不得所有痛楚替自己受过。能得这样一个贴心丫鬟是自己的福分,但她倒希望自己手下的人都能平安喜乐,衣锦玉食,而不是这样三天两天为自己伤心难过。
“没有没有”纹丹闻言赶紧用手背擦干了眼泪。在一旁的清水盆里洗净了手后继续帮着大小姐整理衣饰。
“姐姐,你今日还过去?”刚出房门就碰见盛装打扮的柳碧莲,语气中夹杂些许惊讶和不屑。她这姐姐怎么还有脸去呢,好让宁都的千金闺秀们看看一个被抛弃怨妇的状态?
但不得不说自己这妹妹在打扮上的功夫与自己不遑多让,今日这番是下了功夫的,一身贴合曲线的霞烟千色梅花绢纱裙,头上簪着赤金凤尾血玉流苏钗。灵动的薄刘海点缀在小巧的脸上显得乖巧温柔。
“怎么,我不能过去么?”柳隽卿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往那一站威仪自成,也更显女人的窈窕妩媚。
“隽卿,妹妹好声好气问你,你怎能这个态度。”柳母随在柳碧莲身后出来,刚好将柳隽卿这‘刁钻’的语气听在耳里,加之见到小女儿那副胆怯卑微的样子,顿时心生不悦。
两姐妹的姿容都随了母亲,柳母年轻时也是宁都有名的美人,但身份不高,仅是一名普通小官家的庶出小姐,后来嫁给了同样背景平平的柳父,幸而官运亨通,一路小心翼翼苟到如今的尚书位置。也算是吃过苦头熬过来的一辈。可能因为自己出身不高,观念里老是有种刻到骨子里去的卑微,夫妻二人就算是到了今日这个位置,做事依然是不敢张扬。所以不太喜欢自己这个跋扈的大女儿。
“娘,是我不会说话,你不要怪姐姐。”柳碧莲委屈巴巴轻轻扯了扯柳母的袖子。眼睛里一下就氤氲着娇怜的雾气。
“你啊,就是太温柔了,你姐姐是在这蜜糖罐里被惯大的,脾气不好,跟她相处不能那么柔弱,不然可是要被欺负的。”她语重心长地训了两人,便移步往前走去,家中事宜还得安排好,不然待会丢了老爷的脸面可有气受。
纹丹在一旁替自家小姐鸣不平,二小姐在人前总是一副柔弱善良的样子,若真的如表面那般单纯倒也算了,可每次示完弱后大小姐便会受到旁人的质疑谴责,好似真的怎么欺负她似的,现在宁都人人都知柳碧莲性情温软,而其姐刁钻跋扈。就是这么被衬托出来的。
“小姐,和二小姐相处时可留个心眼啊”走在后头的纹丹忍不住过去悄声提醒,这话之前就一直想说没敢说出来。
“小丫头心思罢了,你同她计较?”柳隽卿不以为然,虽然和这个妹妹不大合得来,但也没感觉出来她有什么太大的恶意,那就由她去吧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别人口中的周镇凌,下一章能出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