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红衣女鬼被那九转七魂铃晕得七荤八素,废了些功夫才再度聚魂。她吃了不知多少修士,第一次被人类反击,就像被每天吃的面饼狠狠甩了一巴掌,备感屈辱。
女鬼气得头都歪了,尖啸向苏合鬼姑告状。
九转七魂铃是上好邪器,它一被运转,苏合鬼姑就感觉到鬼蛊内异常的骚动,很快放出神识,循线找到任春等人。
“南芦的女邪修?这不好办,万一被那女修看穿此蛊,她们结盟破阵,那可万万不行。”
苏合鬼姑难得没有惩处那丢鬼现眼的女鬼,而是大发慈悲赐她数颗灵珠,补足阴气,并提点她道:
“立刻杀了那两个女修,一个不过炼气,另一个筑基不久,是勉强靠嫡亲之血发动那件法宝,不过也只能启动一次,眼下那二人没有丝毫反击之力。快去,若失败了,便自己散魂吧。”
那红衣女鬼得了灵珠滋润,就像打了鸡血似,瞬间怨气冲天,飘荡的裙袍化为血海暴涌,一下就湮没方圆百里。
“嘿!”
彷佛听到了女鬼的怨气,任春突然出现在她前方,大方露出手腕上的银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红衣女鬼早得了鬼姑的提点,知晓这是声东击西法,不由得裂嘴一笑,近乎掉下整个下巴,本来胸有成竹的任春瞬间不寒而栗。
女鬼飘忽的身影瞬间一分为二,一个守住神龛,另一个飞快朝任春飞去。
任春见她如一团鲜红的鬼火,势如破竹朝自己血盆大口飞来,倒也不慌不忙,就地一蹲,只听喀滋几声,少女的身骨顿时缩成七、八岁孩童的身形,迅速往一旁早就看查好的狗洞钻去。
那女鬼见她身法诡异,心下觉得不妙,赶忙回头,就见自己的分灵空张着嘴,双目混浊,呜呜阿阿地原地旋转似,找不到方向。
唐萤丢掉那枚凤鸾金背镜,虽然有些可惜,但只剩一台神龛,女鬼必定死守,弃车保帅是唯一破法。
随着最后一个神龛发出光芒,红潮瞬间散去,女鬼的身形极速消散,最后化为一丝艳火,彻底没了踪影。
任春从狗洞爬出来,伸一个懒腰,瞬间恢复身形。她微微喘了几口气。脑海里还残留那鲜红的鬼火,心有余悸地拍拍胸道:“这百鬼蛊里的鬼还真是凶。”
虽然她和唐萤保证能引开女鬼,但这个家传的玉童经她也只是炼到第三层,难不保一个筋骨错乱被女鬼逮个正着。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唐萤,暗自庆幸对方动作够快、思路清楚,最重要的是没耍花招,竟是真心要和自己合作。
“什么是百鬼蛊?”
唐萤心念一动。老树皮说话含糊不清,多有隐瞒。眼前这个女邪修虽说筑基修为,但年纪轻,方才又与自己齐心协力了一番,应当好套话些。
任春对唐萤放下不少戒心,见她性子纯善,又傻乎乎什么都不懂,便大方和她解释家传的厌胜之术。
苏合鬼姑想先杀任春不是没有道理,任春几场下来早就看穿她的邪术,正好是她童年玩过的小鬼蛊的进阶版。不过任家的鬼蛊养的是弱鬼,用小蛇小虫等低等生灵来喂食,而苏合鬼姑养的是凶鬼,喂的是活生生的人修,已然是一个巨型蛊阵。
唐萤虽不了解这些邪术,却很快捕捉住关键:“你说每家养的鬼蛊都不同?”
“是阿,蛊术是代代家传,像我们任家养着小鬼蛊玩、另外还有姚氏的玉女蛊、杨家的桃花蛊……”
任春说着说着,突然明白唐萤话中的深意,不禁眼睛一亮:“你想知道鬼姑的真名?”
鬼没有肉身和来世的拘束,是在天地来去自如的怨气化身。若要收鬼,就必须知道鬼的真名,才能以名为形,封印鬼的行动。哪怕蘇合鬼姑是世间罕见的鬼修,到底还是没有形体的鬼,自然也受真名拘束的法则。
但苏合鬼姑乃幻丹期鬼修,几乎等同于金丹期人修,所以任春没想到唐萤如此胆大包天,竟真动了收鬼的主意。
“你认得出是哪家蛊吗?”唐萤也不是想螳臂挡车,只是眼下的状况,仅存的生机细如蜘蛛丝线,但只要有希望,自然没有不紧握的道理。
任春自信满满:“自然,方才不是说了,这是我们任家的小鬼蛊放大版。”
任春便是从一进来开始就觉得处处眼熟,才能一路有惊无险下来,但她话才说出口,很快又觉得不对道:“但我们任家不可能出什么苏合鬼姑!”
唐萤挑眉:“你不是说是家传蛊术吗?”
任春有些恼怒这个女修打蛇随棍上:“等等,小鬼蛊又不是什么高深的蛊术,我七、八岁就在玩了,任家和不少南芦望姓都有过姻亲,我很多小表哥小表妹都会来家里玩,如果是在那个时候学玩着小鬼蛊,十家八家都有可能……”
话说到一半,任春面色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
唐萤催促道:“我们下一轮很大可能不会在一起,有什么事快说,两个人破阵总比一个人快吧。”
“这……我爹以前有说过一位魏家表姑,说是本来想让我去魏家学御鬼术,但后来魏家出事,那姑娘也没了,便让我改去了二房的杨表哥家。”
“出了什么事?”唐萤眉头一皱。
任春叹气道:“紫河魏家擅长养鬼,听说是一夜之间百鬼暴走,竟把整家人都给吃了,魏家可以说是被灭门了。”
也因着这事,御鬼术近年在南芦乏人问津,不少世代养鬼的人家甚至皈依佛修,早早超渡那些厉鬼恶灵,害怕一不小心就像魏家这般,被百鬼反噬,家族覆灭。
唐萤没看见任春脸上的伤感,事实上,她的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
【魏……魏家?魏姐,你是否知道这紫河魏家?】
那树皮脸一听,立刻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作吐口水啐道:
【呸、呸、呸,都什么脏地沟鼠,也配和我扯上关系?】
唐萤听了不禁汗颜。如若树皮脸正如她所说是九极门人,那自己方才的言论的确失当,竟将正道先辈和邪修世家扯在一块。
【对不起,魏姐。】
听唐萤终于肯唤她,树皮脸佯怒地闷哼了一声,却难掩上扬的语气。
唐萤不敢再胡思乱想,她追问任春:“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任春回忆了一下:“大概五十年前吧。”
唐萤细想片刻,记得苏合鬼姑这名号也是五十年前开始,如若是从魏家逃出的恶鬼,那一切便说的通,对方吞噬了整个魏家的修士,这才修成了天地罕见的鬼修。
如今这苏合鬼姑便是效法当年魏家人,养百鬼来助自己修炼。只是若是如此,鬼姑的真名更是大海捞针,也不知是魏家从哪里捉来的孤魂野鬼。
唐萤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任春突然拉了拉她,一脸急切道:“对了,我方才为了你差点没命,你得帮我一个忙。”
唐萤心想之后藉助任春,定能找到时机突破那鬼姑的邪术,便也就随着任春一块走。
“这是?”
她们回到最开始的那间喜房,只见中年修士倒卧在血破中,眼睛、太阳穴,一个头颅被刺了不下十个幽深的骷髅,整顆脑袋都快成了蜂窝,死状极其凄惨,人早已经气绝多时。
“这百鬼蛊里的鬼实在狠毒!”任春不急不喘地推锅。
“你要我做什么?”唐萤看在眼底没说破。尸体身上可没有半分厉鬼的瘴气。
老树皮倒是在她耳畔赞许道:【这ㄚ头不错,心狠手辣,应是不会拖你后腿。】
任春看上去一个娇纵少女,但骨子里倒底还是邪修,行事作风自然是偏离正道,难掩几分任意和率性。
“鬼蛊不但养鬼,还能养尸。在这里死去的活物,魂魄会被拘禁,尸体也容易尸变,必须把尸体烧干净。”
任春一边说着,一边拿取花烛,露目幽幽,准备焚尸。
唐萤却拉住她。
只见少女面色惨白,嘴唇一条隙缝,颤声问:“你说尸体会尸变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