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学长您好,谢谢您的‘羽翼既成’助学金,减轻了我们家的负担,让我能继续上学……”
“林既学长启信佳,我收到了新的辅导书,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将来学有所成……”
“亲爱的林既学长,因为您的帮助,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未来我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孩子……”
……
每一封信,字字都饱含真挚的感恩,林既似乎能透过这些言语,看到了一个个曾经的自己,但不同的是,他们欣欣向荣,不必在泥潭中打滚。
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尊敬而感激的写出来,林既无法不感到熨贴与欣慰,尽管这些资助项目的背后是一个掠夺者的弥补,但不得不承认,相十方做了件好事。
“好,那你们和他说吧。”吴老师把手机递给林既,“是总负责人,哪个环节出错了,你们谈谈。”
林既接过来,“你好。”
“你好,是林既先生,对吧?”负责人彬彬有礼道,“很抱歉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你的名义办了这些事。”
“是相十方的主意吗?”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大概猜到了些。”林既淡淡道,“做慈善是好,但我从来没参与过,不必署我的名字。”
“这是相先生要求的,他说学生们真正该感谢的是你才对。”
林既意义不明的低笑了一声。
如果他强行拒绝这样的馈赠,那势必要和相十方打交道,最不济得闹上法庭,未竣工的建筑也要中止,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项目中断,而以他个人的财力想要启动,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诚然,相十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但林既委实不想过度纠缠下去。
“随他吧。”林既说。
挂了电话后,吴老师还想让林既去和校领导见见面喝个茶,但林既到底只是资助项目的“门面”,做不了决策,所以就推辞了,他想简单转悠一下,就去买菜接儿子了。
他从教学楼慢慢踱下来——这栋教学楼正式他高二转班时在的教学楼,每个楼梯间都有落地窗,阳光倾泻而出,投出一地光辉。
而他也是在这个地方初遇相十方。
当年林既哪里会想得到,多年后自己会和相十方有如此深的纠缠,又破碎得如此彻底。
好像就是在这个楼层……
林既的脚步顿住,他站在拐角,怔然地看着下面楼梯间背对着他的少年,对方穿着校服,低头看书,修长如竹的背影,在阳光倾落中显得虚幻,像是一个苏醒的旧梦。
似乎世界都静止了,林既却听到胸腔中传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似乎与最初的悸动重合了。
他的嘴唇微张,无声地念出那个名字。
十方……
少年忽然回头。
一切变得清晰了起来,阳光刺得林既的眼睛一痛,他才看清对方只是个普通学生,个头也没刚才看的那么高。
“老师好。”那学生快速打了声招呼,然后噌的一下跑下楼。
估计是见林既没穿校服,还带着文质彬彬的眼睛,就以为他是老师了。
林既无奈失笑,他走下楼梯,到了刚才那个学生站的位置,面向向下的楼梯伫立。
相十方就是站在这里,这么看着他的。
林既失神般,像陷入了梦魇。
铃声尖锐的响起,将林既从某些情愫中抽离。
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咬紧牙,对自己感到愤恨:“林既,你这个……大傻逼。”
晚上回到家,加加攒了一堆事情要和林既说,什么大丘现在还尿床啊,小飞恶作剧志愿者被揍屁股啊,张老师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啊……这小家伙好久没回福利院,半天就把自己不在的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哎哟我的小八哥,说了那么久了你的嘴巴不累吗?”林既坐着工作,但加加坐在他旁边手舞足蹈的说话,弄得他没法专心。
“不累!”加加快乐道,他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竖起一根小手指说:“如果我能再吃一盒冰淇淋的话,就累了。”
“这么贪吃啊?”林既捏了捏加加的脸蛋,“但今天只能再吃半盒。”
“耶!”加加麻利跑去冰箱拿冰淇淋。
“叮咚——”
“爸爸你开门。”加加蹲在冰箱前挑冰淇淋,半个身子都要探进去。
林既放下电脑去开了门,来人是个陌生男子,穿着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向后,颇有精英范儿。
“你是?”
“请问是林既林先生吗?”
“是的。”
“你好,我叫范柳,这是我的名片。”范柳双手递给林既自己的名片。
林既接过一看,程氏地产企业秘书。
程氏地产这四个字让林既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人的来意。
“如果事情不多,在这里说也可以吧?”林既不卑不亢,但态度显然不太友好。
范柳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谦卑道:“好的,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们的总裁程平奕程董想和您见个面,所以让我来询问林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边好确定时间地点。”
林既对程平奕没好感,不是因为相十方,而是初见时程平奕高傲的姿态,至今都令他不快。
林既嘴角噙笑,“真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也能入得了程总的眼。”
“林先生过谦了。”范柳说。
“回去和你们程总说,邀请别人的姿态要放低点儿,亲自上门才显得真诚。”林既温声道,好像是在指导一个孩子做对的事。
范柳为难起来,“林先生,这……”
“如果他真有要事要见我,会亲自来的,如果不来,那就说明了没有见面的必要,而我也不想见他。”林既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否则我儿子又多吃冰淇淋,会闹肚子的。”
林既对他谦和一笑,无懈可击。
第二天早上,程平奕还真上门拜访了。
“程总的到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林既迎客的笑意不及眼底,“家里没什么好茶,就不班门弄斧了。”
程平奕气得咬牙,这小子一上来就阴阳怪气,连水都不想准备!
加加歪着脑袋看这位伯伯,对林既说:“爸爸,他长得有点像相叔叔。”末了,又加一句:“相叔叔比他好看。”
程平奕脸色更青一分。
“乖儿子,去太奶奶家玩吧。”林既揉了揉加加的头发,看着他出门,才转向程平奕,“说吧,什么事。”
程平奕眼都要着火了,他现在竟沦落到被一个小辈这般无礼对待的境地。
他缓慢呼吸片刻,才道:“你和相十方,还有联系吧?”
“神通广大的程总,也有不知道的事?”林既说。
“你!”程平奕感觉自己有点充血,“你是在把对相十方的怨恨迁怒到我身上吗?”
“您可太会给自己脸上贴光了。”林既冷笑道,“我就是单纯不待见您,没别的。”
他说得这么直白,程平奕真想给他点颜色瞧瞧,可现在还不行,今天他是来求合作的。
“小林啊,我知道以前可能有地方让你不痛快了,叔叔今天给你道个歉,总行了吧?”程平奕隐忍道。
“直接进正题吧。”林既平淡道。
程平奕一咬牙,说:“我知道相十方现在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小林,我有个想法,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合作,利用相十方对你的感情,帮我们拿点儿东西,当然,我们这边也不会亏待了你,程氏百分之一的股份,或者三千万,任你选择。”
林既眉梢一挑,露出了有点意思的神情。
程平奕一看,觉得事情稳了,便接着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和相十方分手心里肯定有不甘,当初他一边和派瑞西有婚约,还一边吊着你,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当初他欺骗你的感情,你现在就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报应回来,而且还能拿到一笔优渥的报酬,百利而无一害啊。”
“程总把糖说得那么甜,怎么不提一些要我做的事?”林既说。
“当然不会是有风险的事。”程平奕露出安心的笑容,“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假意和相十方复合,取得他的信任——现在他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这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接下来就只需要给他吹吹枕边风……”
“总而言之,我和相十方睡就行了,是吧?”林既翘着腿,似笑非笑。
“你是可以拒绝的,相十方也不可能强要不是……”但程平奕的声音越来越弱。
林既笑着摇头,“程总,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就以为我是出来卖的,结果现在你还是这么觉得,你可真是……”
“程平奕去找他了?我就知道会有这天,程家怎么可能永远甘为人下?可他找错人了。”相十方坐在办公室里,拿过了电脑旁的相框,是林既的相片,他抱着姑奶奶,眉眼间是凝固不化的温柔。
“不需要调查,我知道林既的为人,他就算再恨我,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相十方的手指慢慢划过相框上林既的脸庞,“他啊,心很软,但也很聪明,他知道真正能给我造成打击的,不会是阴谋诡计,而是他自己。”
挂了电话,相十方把相框贴着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感知到旧时光的温度。
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判断错误,林既会答应程平奕的条件,这样至少他们能再度交集,而不是像现在,他靠近一步,林既就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