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吴老师给了一份冕市大学保送生申请表格,填了这张表,就意味着林既就算不参加高考,也可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你是我们年级讨论一致通过的保送人选。”吴老师微笑道,“把这个表填好,我交上去之后,你就等通知书吧。”
“谢谢老师。”林既难掩激动,虽然他可以去上比冕大更好的大学,但对他而言冕大是最好的选择。
林既花一节课时间认真地填完表,交上去之后,心里感觉尘埃落定。
他忍不住往相十方那里看,自从他对相十方的心思被谢照风戳破后,他就主动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相十方对此什么也没表示,毕竟他给予林既的本就仁尽义至了,没理由也没必要管他到底。
大概,他对雍市最后一丝丝遗憾,来自于相十方。
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
这天回到家,林既把保送的事告诉路倩然了,路倩然也非常开心,看着林既满满都是自豪。
“以后你回家也方便。”路倩然说,“冕大好像在那知韵路吧?好像要转几趟公交地铁……”
这似乎也不太方便,路倩然皱着眉头陷入了路线思考。
“妈,你就别操心了。”林既帮她按着肩膀,“以后我至少每周回来一次,听说大学的课少,没准我每天都能回来呢。”
“每天都回来就太麻烦了,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路倩然说,“可小既,你以前不是说想去雍市上大学吗?”
林既沉默了片刻,这个想法是因为相十方,高二他们还是学习小组的时候,谈起过上大学的事。相十方提及到他们家的公司的本部原来是在雍市,因为一些原因才迁移到冕市,但他迟早会回去,大学也大概率去那里。
所以林既在生活天旋地转之前,一直把雍大当作目标。
“雍市太难考了,我的成绩上冕大正好。”林既轻松道。
“你做的是你心里想做的就好。”路倩然说,“去复习吧,我也要做刺绣了。还差三分之一,你上大学的时候肯定能完成,你的生活费就有了。”
“谢谢妈妈。”林既乖巧地说,他回到房间,给会所经理打了个电话。
“李哥,我想增加我的工作时间……对,无休,直到高考。”
周末,杨泽义破天荒没出去约会也没和女朋友煲电话粥,反倒一直盯着相十方,他自以为视线隐秘含蓄,实际上早就被相十方察觉。
这显然是有事相求的前奏,相十方并不想理他,所以吃完早餐就回房。等他再出来时,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但开门走出去,差点踢了杨泽义一脚。
杨泽义跳起来,腿都蹲麻了,但还是一脸殷切笑容说:“哥,你出来了?要去哪儿啊?”
“……去琴行拿回我的琴。”相十方说,他每年都会保养两次他的小提琴。
“哦!哦!”杨泽义非常用力点头,好像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相十方绕过他往楼梯走。
杨泽义立马亦步亦趋跟上去,巴巴地望着他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你的琴多贵啊,我在路上能护着!而且而且!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们好久没出去吃了吧?”
相十方被他烦得没办法,一个粗旷的汉子嘤嘤撒娇的冲击不仅是耳朵受难,心里也觉得别扭,所以相十方只好默许他跟上。
一路上杨泽义还真跟保镖一样,昂首挺胸的,谁靠近一点儿就凶恶地瞪过去,唬人的效果满分。
到了琴行,相十方自然不可能拿了琴就走,他需要检查,拉奏,并且浏览一遍老板给他介绍的新货。
一趟下来,快一个小时才结束。
稀罕的是杨泽义一句怨言都没有,就坐在一边摁手机,每当相十方看过来他就果断放下手机,表现出自己很乐在其中的态度。
绝对有问题。
相十方心知肚明,但不点破。
出了琴行,杨泽义又盛情邀请相十方去餐厅吃饭,那热络的模样,如果相十方要是说累,他二话不说就献出自己的后背。
去餐厅吃了饭,杨泽义依然没把心事说出来,但那是不是忐忑看着相十方的眼神,就证明不会是什么好事。
饭吃完后,杨泽义又贴心地为相十方提琴盒,简直是要从头服务到脚。
他大概还等着相十方来问,毕竟他哥的智商他还是清楚的,要是这么久了还没看出他有目的,这就不是相十方了。
可相十方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甚至连探究的眼神都没有,杨泽义表面笑嘻嘻,心里要急哭了。
吃饭的时候下了场雨,外面还算凉爽,所以他们并没有坐车,而是走一段路消食。
杨泽义跟在相十方身后,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憋出一句:“哥,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相十方不咸不淡道:“还行。”
“就……就还行?”杨泽义瞪大眼,他对他老娘都没那么贴心!
“嗯。”相十方随意应着,他走着,脚步突然一顿。
杨泽义还在叨叨为自己怨不平:“今天的早餐是我亲自给你做的,还有你那洗好的鞋,鞋带也是我帮你穿的,我还陪你去琴行……”
相十方拉住了杨泽义的胳膊,目光闪着寒芒,盯着前面向他们走来的人。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个小径,两侧是灌木和树木,车辆不能通行,大概有五十米才能走出去回到街道。这是故意做成山林风格的小路,也是个捷径,只要走出去,就能看到他们的小区。
但此时,他们被前后包抄了。
前面有三个,后面有五个,都是男生,高大的比杨泽义还高半个头,最矮的也是到相十方的耳畔,他们神情不善,一看就是找茬的。
“那么窄一条路,一群人挤进来做罐头啊?”杨泽义也不是善茬,倒先嚷嚷起来。
“不知道把你们两个小少爷做成罐头,味道会怎么样。”为首的说着,从身后一抽,抽出了一根钢管,在手心威胁的敲着。
接着,又有几人也作出同样的动作,有半数人都带着钢管,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泽义把相十方护在身后,说:“你们什么意思?光天化日想打架啊?”
“你们谁是相十方?”那人问。
相十方眼眸一沉,这些人是受人指使的,而会派混混来整他的,也只有程姣心了。
“我是,怎么了?”杨泽义挺身而出道。
“你?”他们嘲讽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没看过照片啊?后面那位,要当缩头乌龟多久?”
相十方不被他们的话语所刺激,甚至对他们的阵仗都无动于衷,他冷静开口:“程姣心给你们多少钱?”
“你说什么,我们不知道!”
“我靠程姣心那个贱人!”杨泽义咬牙切齿。
相十方依然运筹帷幄的模样,“她给你们的钱,我翻倍给,行吗?”
他这话让那些人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有人骂“怂x”,杨泽义当即就骂回去,凶煞不已。
“哥你放开我!我揍不死他们!”杨泽义说。
那些人才注意到,相十方一直扣着那个暴脾气的手腕,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冲不过来。
“不好意思相大少爷。”为首的人阴阳怪气道,“我们的雇主早就预料你会这么说,就先给了保障,你翻倍,那她就再加。你大可以继续翻,反正最后占便宜的都是我们。”
他们故意将钢管一下一下敲着地,那梆硬的声音在这个环境下能给人造成不小的压力。
杨泽义咽了口口水,他虽然打架,但从来没参与过这么显著的以少对多,对方还带着武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敲对地方了就不止是流血了。
他心里有点儿犯杵,可他的傲不允许他低头,于是他对相十方低声说:“哥,等会儿我冲过去撞开他们,你就跑。”
“别冲动,他们找的不是你,你到一边去。”相十方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拿好我的琴。”
“哥!”杨泽义错愕地看着他。
“商量好了吧?要加多少倍啊?”
相十方松开了杨泽义,走上前,“程姣心没告诉你我是什么背景吧?或者说,她也以为我可以随便动?”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相十方冷静得像一个机器,“你们一毛钱都拿不到。”
话音未落,相十方动了。谁也没想到会是他先出手,又快又准又有力,一下擒拿住最近那人的手腕,再一扭,就听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钢管就到了相十方手中。
接着他一棍打中另一人的腹部,又躲过了旁边那人的攻击,在回身打在那人的腰少,短短不到十秒,他就放倒了三人。
“泽义,走。”相十方说。
杨泽义下意识听从,提着琴盒跑出了包抄范围。
但相十方并没跟上,剩下的人哇哇叫着冲上来,在这窄小且略陡峭的小径上,就算相十方在灵巧也会挨上几记。
杨泽义的血性被激了出来,他把琴盒一扔,又冲了回去。
这场斗争及其混乱,首先地势狭窄,无法放开了打,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二流子,很容易就打到自己人。其次,有许多人手里有钢管,挨一下特疼。但拿着钢管的相十方更可怕,他显然清楚打哪里能让人失去行动力,再加上杨泽义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护着他,他基本没被碰到。
最终的结果是,相十方手中的钢管“照顾”了对方的每一个人,生生把他们打跑了。
“有种别跑!刚才谁那么牛x哄哄的?给我站住!”杨泽义上头了,还想追过去。
“行了,他们挨的够他们躺几天的了。”相十方拉住他说。
杨泽义“嗷”的一下疼得叫唤。
“怎么了?”相十方皱眉,“骨裂?”
“没有没有,手臂被抡了一下,肿了吧?”杨泽义边抽气边说,他转过来面向相十方。
相十方才看到他的脸,嘴巴破了,脑门也肿了,脸颊上也一块青一块紫,不比那些人好到哪去。
“回去上药。”相十方说。
“哥,我头好晕。”杨泽义像根面条一样,靠在相十方身上。
相十方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明显是想踢开但碍于情面。
“哥,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杨泽义气若游丝。
“那就去医院,你要站就站好,要坐就坐下。”
杨泽义偏要保持着不伦不类的姿势,继续说:“哥,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帮我完成一个遗愿。”
“行。”相十方伸出手指抵着杨泽义的肩,然后往后退。
杨泽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歹也是表弟,刚才还拼命保护了他。相十方叹了口气,驾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谢谢哥。”杨泽义心中大石落下,语气也欢快了起来,“你可不能反悔。”
“什么遗愿。”相十方随口问。
“就是,有个保送冕大的名额,你能给我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