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见萧常瑞受伤, 当即红了眼,打斗的愈发卖力,不多时候, 刺客便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只留了几个眼见局势江河日下, 欲要咬破毒。药, 却被卸了下颚,又绑了手。
萧常瑞捂着肩头不断渗出血的伤口, 眼神凶狠,狠狠的摔了剑道“给朕查!”
萧华予原本只躲在角落里,本以为卫和晏在,萧常瑞定然无忧,只方才被众人惊呼唬了一跳, 这探出头来才见萧常瑞肩头上湿了一片殷红。
她心疼的扑过去,方才她的帕子给了卫和晏, 便撕了袖摆急急给他堵上伤口,忙的又传了太医来。
一甘人也探头过来张望,各怀心事,有些人盼萧常瑞死, 有的自然身家性命与他一体盼他好的。
萧常瑞暗地里与卫和晏眼神一接, 俱是从来见着了愧意。只是戏要真,少不得要欺瞒她。
他真正受伤,总比须发无伤让有心之人焦急的多,毕竟刺伤离刺死只有半步, 难免会生不甘遗憾之心, 这动作自然会频繁起来,想要趁他病要他命。
底下的龙舟大赛已进行不下, 人潮拥挤混乱。时不时能听见里头有人的痛呼声。这个踩了那个,那个又碰了这个的。
江遂言将周淳音紧紧抱在怀里,一人去抵抗这人潮,时不时肩上挨了一下,也咬着牙不出声。
刺客的舌头都只有一半,让他们说什么自然也是不可能,又一个个大字不识,也犟得很,不点头不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审讯却依旧有序进行着,毕竟他们也不是要从这些人口里得消息,而是另有旁人。那人有牵绊有记挂,想来审起来易如反掌,只是尚且没什么理由缉拿便是。
萧常瑞肩头的伤深可见骨,好在年少骨肉强健,也不至于要命,只是到底要好生修养,阖宫上下的太妃女官都亲自或转拖了补品与他。
怎么着都是仰仗萧常瑞活的,他有事,将来指不定变天成什么样儿,还是祈愿他好好活着罢。
礼都送尽了,焦裕德与他清点,单单只少了一人的,便是前几月新得一对龙凤双胎的陈太妃。他与卫和晏说过,二人心间便都有了肯定,只不慌不忙的依旧等着。
早晚人是要来的,毕竟满宫除她不来,不说得罪少主,说出去也十分丢脸面。
“朕想着,皇姐因此时所有伤身,总是日日叹息愧疚的,朕实在于心不忍,想要告诉她实情,可总是怕她知道实情更要责怪朕不爱惜身体。”萧常瑞期期艾艾的与卫和晏道,只平日说起萧华予方才有几分少年人的神色。手上抠着衣袖的龙纹刺绣。
卫和晏眉宇间一展“总是陛下说要瞒着长公主的,如今臣也是没办法。听闻长公主近日的确因陛下之事自责不已,夜夜不得安寝。”
二人演武场上是师徒,下了演武场自是恪守礼数以君臣为重。
他每说一句,萧常瑞便更愧疚一分“总归都是朕的错,当日卫卿劝朕提前说了好叫她宽心,朕怕皇阿姐拦着不许,这才瞒下,如今倒是更叫朕为难了。”
卫和晏直直的去看他,意思便是你自己拿主意。
萧常瑞狠了狠心“罢了!还是坦白,总归皇阿姐见朕这副模样也舍不得下手,平白让她愧疚总是朕不是。”
卫和晏方才露出几分笑意“长公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纵然心疼,陛下只要讲明清楚,她会放放手的。”
萧常瑞一愣“卫卿竟是比朕还了解皇阿姐?”
卫和晏飞快否认“臣猜的。”
对面少年僵硬的扯嘴一笑,鬼才信你,皇阿姐哪里好说话了?
萧常瑞在昭宁宫左右徘徊了两三圈,连焦裕德都看不下去提点了,他方才抱了决心,慎重踏步进去。
萧华予听他的话,只恨不得拧掉他耳朵,关乎性命的大事儿,就敢这般草率,还不敢与他商量,卫和晏也是,平日里看着靠谱,怎么与常瑞一起瞎胡闹。
她也只是想一想,哪里舍得再对他下手,本就身上带着伤,半点疼也不想让他吃了。
只是起身冷着脸将他哄了出去“这次便罢了,若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接着又叹口气,语气稍和缓些“你有事总要与我商议,我虽不赞成你伤害自己身体,可若万不得已,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清楚你心中有数。你告诉我,好歹让我心安。亲人都去了,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你一有损,我怎么安心?”
萧常瑞有些愧疚,是他太武断专绝,只想着瞒着最好,却忘了体谅皇阿姐的感受,当即伸出还活动方便的手扯了扯萧华予的手轻轻摇了摇“皇阿姐,你放心,我以后不敢了。”
萧华予原本绷着的脸微微有了笑意,却被她压下去,甩开他道“你有数就好。”
萧常瑞正欲离去,抬眼便瞧见了萧华予身后立侍的人有些不同,当即手一指问道“那是哪个?怎么以前没见过?”
萧华予顺着看去,见是翠花,便与他解释“她原本掖庭的,于福祥一事多有功劳,我便留下她侍奉。”
萧常瑞黑眸一扫“叫什么?”
翠花战战兢兢的跪下“奴婢翠花,见过陛下。”
萧常瑞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去了,临了留下句话“这名字真土。”
翠花战战兢兢的,即便他已走了也不敢抬头,萧华予深吸一口气,卫和晏将常瑞带坏了,现在说话一样的堵心。
转身便使翠花起身“本宫给你改了名字可好?省的旁人笑你。”
翠花急急的叩首,忙不迭的道“长公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翠为绿,青翠之意。她一想,便脱口而出“便取黛生二字好了。”
黛生便又与她叩首,嘴里谢恩。
当夜,萧常瑞终是等到了陈太妃,他批阅奏章的手都有些激动不能自已。
“传!”他放了笔,命人放陈太妃进来。
只见外头有人挑了素灯,引着陈太妃入内,陈太妃一身杏色对襟长裙,衬得婀娜娉婷,看着是个极好相与的人。
她一见萧常瑞,眼底有些不真切的心疼“陛下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当日愚走得早,也不能替陛下挡上一挡。”
“陈太妃算是朕长辈,怎有替朕挡的道理。”萧常瑞语气缓缓的,期中意味不明。
陈太妃将手里捧的汤水放在书案上,便侧身落座。
“愚整日替陛下煲汤去了,未来得及相见。愚想着陛下富有四海不缺什么珍贵东西,愚也不比旁的姐妹,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只好亲手羹汤,聊表心意,还望陛下不嫌弃。”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似是因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而羞愧。
萧常瑞笑了笑,不碰那汤水“怎会嫌弃,求之不得。”
“往年里,愚也曾给皇后娘娘煲过汤,倒是惭愧得了些夸奖,娘娘生前待愚亲厚,愚本想照顾陛下与长公主,却实在人微言轻不起作用,难得有个机会给陛下煲汤,陛下尝尝?”陈太妃话里话外暗示萧常瑞,又打出皇后的亲情牌。
萧常瑞点头,陈太妃见他动摇,便亲手殷勤替他盛了碗汤,轻轻放在他面前,满怀期待的看他。
萧常瑞正欲要端起,焦裕德却忽的一声出言,语气里带了些为难,让人实在不好意思为难他扫了他的意思“陛下,这汤…还没验过。”
萧常瑞眉眼一冷“放肆!陈太妃怎么会谋害朕!”
陈太妃闻言,手里帕子却攥起了,若说谋害,也不是没有。
她整理好情绪,又温婉的叹了声,只低声道“验便验罢,谨慎些也好,只是愚万没有旁的心思。”
只是里头放了些东西,对人身子不大好罢了,也验不出什么来,无色无味的,药量甚微。
“那……”萧常瑞有些为难,却还是将碗递给焦裕德,有些歉疚的看了陈太妃一眼。
陈太妃却只对他一笑,她有自信,那药是查不出的。
焦裕德凑袖子里的针包,抽出一根崭新的银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碗里一插,不过瞬间,那银针便肉眼可见的针头黑了。
焦裕德一惊,脸变得煞白,扔了银针在桌上,大声喊了一声“来人呐!救驾!”
外头人便呼呼啦啦的一众拥了进来,陈太妃惊慌的起身看着众人,摆手与萧常瑞慌张解释“陛下,愚没有!”
焦裕德眉峰高挑,兰花指掐着腰尖声叫道“不是你陈太妃,难道是杂家!杂家跟着先帝与陛下伺候两代,杂家怎么会对陛下不利?难道你是怀疑陛下?”
他又转头开始哭喊“陛下!您要相信老臣啊!陛下!”
萧常瑞自然信任焦裕德,对着陈太妃满脸不敢置信道“朕因往日旧情,如此信任太妃,太妃太叫人失望了!”说罢便转头不忍再看。
陈太妃闻言便知萧常瑞是半分也不肯信她,只是一味哭喊,周围人一众围了上来,将她堵了嘴反锁上手拖了出去。
萧常瑞眼底幽深,目送着陈太妃离去,见她钗鬓散乱,涕泪横流。
他不是皇阿姐,重情念旧,对陈太妃保有几分信任。或许卫和晏说的对,他谁也不像,不像皇阿姐,不像皇兄,冷心冷肺的,最适合做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