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升!你可知道那福祥是怎么活着来颂城的?”萧华予浑身发冷, 定神发问。
杨升支支吾吾的,却答不出所以然来,他昨日也未曾探听出什么消息, 自然是没法子回她。
往年天灾人祸, 多的是为了活命相互残杀的。萧华予心跟着突突跳起来, 手里沁出冷汗。宫里什么龌龊的事儿没有, 她虽让皇祖母尚好,也见了不少阴暗, 却实在不愿意自己猜想的是事实。
尚宫总领宫女,典司文书,宫内卷宗,管辖宫人事宜。
“尚宫,有掖庭宫人请见, 有事禀报。”
尚宫眉头蹙起,纤细见骨的手里握着一杆细狼毫“不见, 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我,宫内不允许越级请见,若是有事,让她寻她的管事。”说罢便又批了宫内的文书。
原本掖庭是要一位领事太监, 一位掌事姑姑, 但掖庭那处没什么油水,又不见天日,升迁困难,少有人愿意去。
当年掖庭的掌事姑姑因病去世, 便只有福祥一位领事太监, 但仅一人也能将掖庭打理的井井有条,便不再补上掌事姑姑了。
凡掖庭之事便都由福祥打理。
翠花被人拦在门外, 粉白的小脸在冬日里都出了汗水,脸涨的通红。她今日若是请不到人为她做主,回去就如同狼入虎口。
“姑姑,请您见奴婢一面,奴婢有要事禀告。”翠花焦急的大喊起来,周围涌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将她拖出去。
其中一个嬷嬷倒还是客气,只道“姑娘若是有事,不若直接去找掖庭的领事公公,宫内规矩,低等宫女不得擅自越级请见。姑娘请回吧。”
“奴婢是真的有要事,请嬷嬷通融通融。”翠花急得快要哭出来,只是那些嬷嬷却不为所动,毕竟哪个来见尚宫大人的不是说有要事。
翠花欲要再解释,几个嬷嬷却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去了。她焦急的围着门前打转几圈,却始终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天渐渐昏暗下来,翠花抱着膝无助的蹲在地上,眼底渐渐涌出泪水。
“翠花?你在这儿呐,快回去,福祥公公找你呢,今日里御膳房分了肉下来,他多留了些给咱们。”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小步跑来,拍着翠花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也是一身翠色衣裙,看着有些秀气。
翠花一把将她抱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槐耳,我不回去,回去就是嵩明,你也听我的,千万不能不会啊!”
槐耳将翠花的手扒拉开,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翠花你说什么呢?什么要命不要命的?你是不是病了?宫内的宫人命贱,可不敢生病。”
“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别回!别回去!福祥他不是好人!”翠花绝望的抱着槐耳,眼睛瞪大,眼底满都是惊惧,将原本三分的秀气变得狰狞。
槐耳甩开她的手,眼底满是更不可置信,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你疯了!你爱回去不回去!福祥公公那样好的人,你竟然污蔑他?”说罢便沿原路跑开了,跌跌撞撞又飞快,生怕沾染上脏东西,像是身后跌在地上的不是她的好姐妹,而是什么瘟神灾星。
翠花将脸埋在手里,越发觉得绝望,眼泪从指缝间流出,谁都不信她,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回掖庭,继续呆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面对人面兽心的福祥公公,便沿着她往日常去的偏僻之地双眼无神的走着,宫内就这么大,她又是掖庭的人,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她躲得过今日,还能躲得过明日吗?
槐耳将翠花的那份肉吃了,用粗糙的袖口抹了抹嘴,朝翠花的木板床上看了一眼,是翠花自己发疯不回来的,可不能怪她。这件屋子只住了她与翠花两个人,原本的两人是是前几日失踪人的其二,现在她们两个不在了,翠花也不回来,今晚正便宜她了。
木板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做工粗糙的木板门上带着倒刺,一下子扎进她手里,她习以为常,只面色不改的将刺拔出来,又将门打开。
“福祥公公!”她见门外站着的胖墩墩的福祥,忍不住带了笑意,福祥对她多有照顾,她自然热络,虽是入了夜,但福祥不过一介阉人 ,能对她做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别有所图。
福祥擦了把头上的油汗,笑眯眯的,依旧看不见眼睛,和煦敦厚的老好人模样“我听说翠花晚上没回来?”福祥心里也焦急,这方才找上来,翠花得知了他的秘密,他可是生怕她出去乱说话。
槐耳眼珠子一转,要是翠花在福祥公公前不得脸,那将来的好处不就她一个人得了吗?遂带着怒意嗔道“公公还说呢,翠花就是个养不熟白眼狼,您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诋毁您,说您是个狠毒的人。”
福祥眼睛眯的更小了,他可不就是个狠毒的人,还不止狠毒呢吧。却还是笑着,脸上肉挤成一团,浑不在意道“都是孩子,童言无忌,我不怪她,这天儿也黑透了,她常去什么地方,我去找找去。”
槐耳头一歪,报出个地名,邀功一样看着福祥。
福祥慈爱的拍一拍她的肩,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传出桂花的香气,槐耳惊喜的打开,发现是桂花糕,她们这些宫人难见的好东西,当即往嘴里塞了一块,露出满足的笑容。
“谢谢公公!”
“早些睡。”福祥满意的看着她被养的白白嫩嫩的脸。
“公公,您房里的那些灯可真好看,改日能送奴婢一盏吗?”槐耳咽下口里的桂花糕,满怀期待的看着福祥,她前几日与小翠路过福祥公公的房间,瞧见那些灯可真是好看,洁白莹润,与旁的灯都不同。
福祥脸色骤然变得严肃,只又重复了叫她好生休息,不再提灯的事儿,槐耳握紧手里的油纸包,不再开口,福祥公公这幅模样看着就是生气了,虽然福祥公公平日里和气,但她也实在不敢惹他生气。
福祥挑着灯,沿着槐耳说的地方找去,路上遇见了熟悉的宫人,皆笑着与他打招呼。福祥平日里和气,又笑脸迎人,自然人缘也是极好的。
“福祥公公这盏灯可真是别致,用什么做的?竟能做到这样莹润透光!”
福祥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笑容,哈哈一笑,微微侧身避开那人要摸上来的手“我家原本就是做灯笼的,自然有些祖传的秘诀,不可外露。”
那人不再追问,只是点头讪笑“那福祥公公忙着,小人这就不打扰了。”
福祥点头,笑着离去。
福祥果真在槐耳说的地方见着了翠花,她冻得瑟瑟发抖,缩在树旁。
“翠花,福祥公公来接你回去了,晚上出来溜达什么?”
这语气虽慈爱又和缓,但却如平地惊雷炸开在翠花耳畔,她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又往树后躲了躲。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啊!”福祥状似伤心的感叹,像极了被儿女抛弃的老父一般心酸。
“你别过来,你这个魔鬼!”翠花腿脚颤抖的站起,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后退了两步,大声叫喊着。
别人不知道这灯笼是怎么做的,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个人简直不不能称作人,就是地狱里来的魔鬼。
“嘿嘿……”
福祥一笑,却被身后的沙沙作响的声音一惊,忍不住回头去看,只有一只猫睁着一双圆圆的绿眼睛穿过了草丛。
卫和晏将萧华予严严实实的揽在怀里,全然包裹住,他生的高,萧华予瘦瘦小小一只窝在他怀里刚刚好。
他用手遮住了萧华予半张脸,方才让她不至于发出声音。
卫和晏手掌粗糙干燥,剌的她脸疼,又捂得太严实,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伸出细白的手将他的手扒开,不过只占了她手的三分之二大,像是一握,就能全然包裹住。
卫和晏心思动了动,偷偷比量着。
萧华予脸变得嫣红,像是一片天边的霞光生在脸上,让人整个变得娇艳起来。她被严实的搂在怀里,鼻息间满是卫和晏清冽的皂角香和他自己的味道,不难闻,反倒是让她心跳加快。又混上了她自己身上的香气,她脸上红的更厉害。
卫和晏收起旖旎的心思,将人带出稍远地方“怎么又不带人出来?方才多危险?”
萧华予咬了咬下唇,自知不占理,不开口反驳,只揪着袖子上的丝带。
“福祥是个危险的人,公主还是离他远一些安全。”卫和晏放缓了声音,去细声劝她,他总是对这个小公主有着操不完的心。
萧华予点头“本宫也觉得那福祥不是个好人,那方才的宫女似是知道什么。国公怎么不去救她?”她隐隐有些担心那小宫女有危险。
“她与臣也并未有什么重要的关系,值不得臣亲自去救,找个人引开那福祥就是。”卫和晏有些不在意道。
萧华予闻言倒是心底泛出些不一样的滋味,没有什么重要关系的不值得救,那他三番两次救自己,可是因为自己与他有些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女神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