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背后靠着的是渤海吕氏,吕氏为士宦之家,在朝堂上算是能说得上话,即便并无大权在握,也无官职显耀之人,但因人多势众也不可小觑。
但贤妃只是吕氏中不出彩的旁系所出女子,吕家虽背后对她有些扶植帮衬,贤妃实际上却不能得吕家全力相助,况且贤妃所出大皇子夭折,更是不值得吕家投入更多的精力帮衬。姚贵妃与周相勾连,吕氏也不肯为贤妃一小小女子而开罪赣泊周氏。
若真正论起来,周相所属的赣泊周氏不算老牌世家,根基不深,只近几年靠着周相起来了,吃相难看使其家族得以屹立。
吕氏一族谨小慎微惯了,不会轻易开罪任何人,是典型的给一巴掌还能温言温语的老好人,除非逼到绝境,否则绝不会还手,这性格在贤妃身上也可见一二。
贤妃若想靠着皇后留下的东西彻底扳倒姚贵妃,只能从庆帝身上入手,周相羽翼未,不会轻易忤逆庆帝。
若能使庆帝对姚贵妃厌烦,此事便成了。只她首先要清楚一点,庆帝对姚贵妃的情分是因姚贵妃这个人还是那件陈年往事。
若是弄了清楚,也必须快刀斩乱麻,手法务必干净利落,万不能给姚贵妃周旋迂回的时间。
她眼下是丧子悲切之时,不好随意四处闲逛,只能借助身边萧明心的手让庆帝瞧见这玉牌。
只见贤妃那手中的羊脂玉牌巴掌大小,晶莹润泽,羊脂一般的细腻温和。四处都磨成圆润,只一处略有缺损。
上头雕了一尾神气威武的游龙,须鳞纤毫毕现,非熟工巧匠难以雕刻成。背面阴文用楷书刻了温泽二字,正是庆帝的名讳。
萧明心虽是庆帝亲生长女,却不得他喜爱,见他一面更是难如登天,接连几日蹲守在御花园这才见了一片明黄色颀长人影。
见人影接近,便用手背揉了揉眼眶,没几下就通红的像是方哭泣过一般。从身后宫女那儿接了放着玉牌的檀木托盘,哀哀戚戚的继续小步向前走着。
她如何不怕,手脚都是凉的,她性子瑟缩惯了,可为了生母万昭仪、皇长兄,她别无他路。
“父皇万福金安。”萧明心微微屈膝,给庆帝福一礼。捧着托盘的手指缩紧,指节处泛起青白,面色也跟着白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露出自己泛红的眼圈,惹人生怜。
“起吧。”庆帝并没有如往常般应了后即可就走,他看着女儿眼眶通红,显然是情绪不佳,不好不问。但他女儿众多,一时又忆不起这究竟是哪个女儿,一时间微微有些尴尬。焦裕德在身后小声提醒了声,他这才清清嗓子恍然大悟。
“明心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气?”
萧明心摇头,眼中泪意更明显了几分,这模样如何不是受了委屈,只听她小声开口道。“昨夜……昨夜母妃夜半惊醒,说是母后托梦与她。”
庆帝听此事有关皇后,心中有些许悲戚涌上心头,更忙追问“如何?”
萧明心怯生生的瞥他一眼,复又垂眸“母后说她临走时候落了件极重要的东西在凤仪宫里,当时脑袋混沌,一时未能记起,如今想起来才前来托梦告知。万望母妃能挂心,将此物送与她灵位处托付。”
庆帝虽是伤情,却不十分糊涂,若论亲近,皇后更是与太后、九公主或是她生前侍奉的宫人为最,怎么偏偏托梦给贤妃?萧明心见庆帝眼神中略带些许疑惑。想着贤妃提前嘱咐的话,泪珠就大滴滚下来,呜咽不成声继续言道。
“母妃问母后如何偏的托梦给她,母后说是那东西皇祖母未曾见过,九皇妹年纪又小,办事不牢靠,琅嬛姑姑又不能擅动母后遗物,这才托了母妃代寻。
母妃左思右想,只想起这一件玉牌,是母后十几年不曾离手,时时把玩的,这事怎敢耽搁,急急拖着病体去奉了。却实在因身子不便,不敢冲撞母后圣灵,这才让儿臣捧去母后灵前供奉。
儿臣因这玉牌,感念母后慈爱,又想起大皇兄与二皇弟友恭,这才不免悲从中来哭了一路。”说罢更是难以自抑的颜面低泣,连庆帝身旁的焦裕德都深觉大公主淳孝。
庆帝转头一瞧,那盘中玉牌竟是格外熟悉,忙不迭的从中捞起,细细看过后更是一阵眩晕。情绪激动的掐着萧明心肩头,目眦欲裂问“当真是皇后生前所留,时时不离身的?”
萧明心像是受到极大惊吓般,木愣愣的点头,复又摇头“是……是母后遗物,时时不离身儿臣不知。父皇……父皇不若去问母妃?”
庆帝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手紧紧的握着玉牌,平日里懒怠惯了的人,跑起来竟是飞快,向着贤妃储秀宫那头过去。身后的焦裕德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跟随。
萧明心却用帕子捂着脸哭的愈发厉害,她怎么会演戏?是实在因母妃与皇兄之死伤心透了这才哭的真切,竟将父皇与焦裕德那样混迹宫闱多年之人都骗了去。
贤妃是真的病了,身体消瘦,面若金纸,目中无半点神采,恹恹的倚靠在床边,原本浑圆的腕子上连只玉镯都圈不住,枯瘦的手中把玩了一件萧常明生前常用的束发簪。
见庆帝风一样的卷进来,眼底尽是伤痛,手里还握着那件玉牌,嘴角微不可见森然勾起一抹弧度。常明,你等着,母妃给你报仇。
贤妃迅速收敛好神色,悲怆的唤了声陛下。庆帝呼吸粗重,视若珍宝的捏着那片玉牌,眼底满含期待,却又有些矛盾的不可置信。
“贤妃……贤妃你告诉朕,这是皇后的东西吗?真是皇后的东西吗?”庆帝状若癫狂,细白的脖颈上爆出一条条青红色的经络。
“陛下,此物正是皇后姐姐的啊!您为何问及此物,难道您未曾见过?”贤妃满目的不可置信,继续虚弱道
“当年娘娘初入太子府之时就带着了,臣妾去请安时常常见娘娘把玩,却始终不曾佩戴在身上。娘娘只说是年少时故人相赠,不敢伤损分毫,故不曾佩戴,又嘱咐臣妾万万不可传出去。臣妾见上字眼,以为是您所赠。还曾羡慕您与娘娘恩爱情深。您竟是不知吗?”
庆帝闻言,竟是一口鲜血喷出,心碎欲裂。皇后与他相差两岁,是十五那年嫁入太子府。他十六岁在皇兄别苑赠出玉牌。十一年来,但凡他有丝毫心思分给她,怎会不知她有这玉牌,才是假山回廊中伴他之人。
储秀宫中登时一片慌乱,庆帝被抬至正殿宣太医诊脉,几刻钟后悠悠转醒,当即吩咐焦裕德重查当年旧事,务必隐瞒姚贵妃。
姚贵妃并未将当年冒名顶替一事告知周相,是以周相虽知庆帝动作,却未加阻拦,甚至为得好感而推波助澜搜集证据。
不过月余,此事便水落石出。庆帝大恼,如今都可得真相,为何当年会出差错?他却不知,有些事情,若诚心隐瞒,是无迹可寻的。
琅嬛从贤妃那处得到消息,竟是笑出了眼泪,心里更是替皇后不值。
皇后初时只当陛下是记得她,这才在嫁过来后并未表明身份。后来姚贵妃一出现,她也方才明了,但她性子素来与人为善,只想着庆帝与姚贵妃一处极为欢心,便暗暗咽下苦水,打算将当年一事烂在肚子里,落个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渣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皇后也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之前听到皇后昏迷而焦急了。只是他觉得自己最爱的必须是姚贵妃,必须不能辜负姚贵妃,必须纵容姚贵妃,必须对姚贵妃好……
感谢读者“洛水之滨”,灌溉营养液和地雷,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