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事情是一个意外。
具体原因颇为难以启齿, 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有损当事人之一的完美形象。
可能当事人之二会以为,是他沉溺于美色, 做了只有昏君才会干的事情,正所谓色令熏心……
但其实不止如此。
从这次醒来到无止境直直向前的未来,就算前面的当事人一号在这一期间再死一次还又活了一次,又又又与当事人二号重逢。
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这种蠢到极点,简直不能忍受的傻事。
他也绝对不会承认——
“醒了吗,塔希尔?在这个清净的早晨, 再多休息一阵也……嗯?塔希尔?……嗯??”
当事人二号突然发出了一连串疑惑的声音,表情大抵也写满了震惊。
耐心的法老王等到了他的爱人醒来。
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象之中可能会出现的画面, 不管是温情的还是柔软的,亦或者香甜可口的——无一例外,居然全都没有出现!
明明的确发生了什么,但却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塔希尔醒了。
奥兹曼迪亚斯刚深情地叫了他一声,下一刻眼前就突兀一花。
豪华酒店总统套房内的这张足以容纳数人并排的大床,未能得到客人们的完美好评,就在功成名就之前不幸“殒命”了。
啊。
也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法老王不过是眼前瞬间花了花, 视野再清晰时, 房间内的床就陡然从凌乱变得极其工整。
床单整洁, 床被叠得跟豆腐块一样工整, 表面看不见半分褶皱。
金发的大祭司背对着愣怔的目光,也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床前,正在一丝不苟地梳理自己垂到腰间的长发。
雪白的长袍质地轻薄, 披覆在堪称完美的纤细身躯表面,更是烘托出了他这仿若一尘不染、不可攀援的孤高气质。
用修长手指一点一点抚平仅剩的不明显褶皱,他的一举一动,仿若身在祭神仪式,庄严而神圣,亦不容亵渎。
看着此情此景,主要是身处这之中的金发之人,任谁都得临时性失去失忆。
奥兹曼迪亚斯:“…………”
等……
等等,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
即愣住之后,法老王又不禁傻了傻,差点以为自己之前真的在做梦。
之所以是“差点”,全因为他在被震慑得记忆临时下线之前,目光忽然落到了看似□□无缝的床头。
果然还是百密一疏。
在表面看不出来,但实际上确实存在的匆忙的影响下,某位祭司大人滥用魔术收拾残局,却还是一时不慎——
多丢了一个枕头。
嗯,除了这个还算情有可原的失误以外,这里没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完全没问题!
……
问题还是很大的。
就因为奥兹曼迪亚斯什么时候不敏锐,偏偏这时候观察敏锐的视线,冷艳高贵的大祭司整理自己仪容的双手冷不防一顿。
慢慢地。
速度非常之慢。
但大祭司大人的目光正往旁边扫来。
他完完全全读懂了奥兹曼迪亚斯并未想要说出口的潜台词,并且,也让王明悟到了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么排斥与他说起昨晚的“事情”。
可不识趣的法老王非要提。
(“不对,我还没有……”)
不止如此,不识趣的法老王还非要让他回忆。
(“难道那不是对我们双方而言都很美好的回忆吗!”)
完蛋,已经没救了。
就像塔希尔这辈子再加不会有的下辈子,都没法与喜欢喧闹哈哈哈的法老王感同身受一样,奥兹曼迪亚斯永远也参悟不透自己爱人骨子里的矜持。
在法老王看来,塔希尔醒后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害羞,但那因羞涩而起的鲜艳色泽无比惹人怜爱,只会让他心醉。
他就没想到过,害羞——嗯,这个词语放在大祭司大人身上,实在是可怕得有点过分恐怖了。
别说了,塔希尔跟“娇羞”绝对搭不上一点边。
大祭司大人现在的心情是气恼。
非常之气,非常之恼,距离升级成再无力挽回的“愤”,只差法老王再不识趣一点的一句话!
“什么?”
总之就是一句话都没说的法老王,突然就迎来了爱人的反问,和随反问而来的奇怪眼神。
这一刹那如被寒风刺面,呼呼席卷而来,便铸就了周围无法解冻的冰天雪地。
美人的面庞再是冷若冰霜,眼神再是冰似寒铁,到底还是相当赏心悦目。
可奥兹曼迪亚斯还在震惊。
他实在想不出理由,所以只能直接问:“塔……塔希尔?你怎么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事实却是要气死了。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拉美西斯,你还能问出这样愚钝的问题,是对自己的存在意义还有相当不该出现的误解吗?”
来了——冷美人的话语凌厉程度远胜他的目光,让法老王几乎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自己又怎么了。
“我……呃,这个问题很愚蠢吗,对不起,我还是没想到……咳。”
奥兹曼迪亚斯决定先冷静一下,整理一番思绪再问。
在这一期间,塔希尔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了。
不再主动戳穿的话,不会有任何人看得出来这两名男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塔希尔再气也不会想到,奥兹曼迪亚斯已经先他一步,将事实戳穿到爱女面前了。
所以他姑且还能继续保持冷静。
只是,由于气恼无法抵消,某些话即使是性格冷清的大祭司大人,也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丝毫不加掩饰地直言不讳,以此宣泄深压在心头的强烈不满。
他开口,说出来的便是——
“你在某些方面愚蠢又迟钝,就是愚钝在这里,拉美西斯。”
王刚不知所措地来到金发祭司的身前,还未向往常一样伸手抱住他,就被这突然的一句话镇到,面上显露出一丝茫然。
茫然再扩大一分就是受伤,但好在,本质比任何人都要爱护他(只是从来不说)的大祭司大人很快就用下面的发言接上,又一次成功将王的脚步焊在了原地。
“难道你还意识不到你对我的意义吗?你到现在还不知晓你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强烈吗?”
“什……塔希尔?你的意思,难道是……”
咄咄逼来的语气,竟是从最为冷淡的人口中说出。
奥兹曼迪亚斯没想到塔希尔想说的他的愚钝,竟指的是这个方面。
而且冷淡的爱人还主动在这时向前踏出一步,带起好似不久之前就感受过的强大气场,毫不知迟疑地向他逼近。
“我的底线会因为你的要求降到最低,我的理智也会因为你的目光溃散崩离。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但是,却还是要用你——”
王的衣领被重重地抓紧了。
他的头也不禁跟着衣领下坠的弧度向下一沉,显露一丝空白的面孔,也在这一刻与另一个人的冰蓝瞳孔接近。
塔希尔强行与他平视。
对视时间持续了颇久,但在两人的视线几乎就要融进对方燃起温度的双瞳中前,金发祭司忽又将头转开。
他没有随之放开王的衣领,却是将脸偏在了更靠近男人耳垂的位置。
就这样,在不会看见对方表情的前提下,用比平时的语气强硬了十分的话音再做了最后一次强调:
“你的直直注视,会让我情不自禁便犯下错误。”
让他生气,无论怎么都不想承认某件事的真正原因,就在于这里。
这个迟钝的王,明明早就该意识到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意义有多深重了。
明知道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怎么还非要用自己的目光和触碰引诱他,让他犯错?
沉溺于渴望一下子忘乎所以,就是这个错误。
在朦胧夜色中望见的王的目光盛满犹如月光的柔情,连同过往的数千年都只能在梦与黑暗中回忆追寻的面容一起,都成了引诱他不禁沉醉的罪果。
一次的触碰只是错误的开始,接下来他便会因为深受诱惑,在其后相当漫长的时间内无暇思考别的事情。
也不是脑中一片空白,而是其中所有的空间,都被一个人所独占。
便是出于这个原因,塔希尔才会这般气恼。
法老王,奥兹曼迪亚斯,拉美西斯……无数个身份汇聚在一起形成的同一个男人,直接导致了他竟一时渴求温暖不愿割舍的贪恋出现。
再没有比这更能让人恼怒不已的错误了,再加上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自然更让人生气。
塔希尔在艰难隐忍后方才被迫说出这番话,在他看来,既然说了,就一定要让“罪魁祸首”真正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所在。
他要再直接,再强硬一点。
“我已经可以看见你的脸了,所以,安静一点,不要让我分心。”
“不许再在我不允许的时候擅自触动我的心弦,拉美西斯。”
在呆住的法老王耳边响起的,便是这般滚烫深重得能够烙印在石碑上的要求,只此一句,便让人无法反驳违背。
作者有话要说: 塔希尔,一个攻起来能按倒法老的男人(如果他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