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昊自然不知道苏末心底的古怪想法,他的视线落在苏澈身上,淡淡道:“本王以为,该交代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琅州和黔国如今应该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苏澈闻言,微微垂首,道:“苏澈来送别主上。”
苍昊嘴角微勾,笑容浅浅,似乎心情不错,看着他道:“多此一举。还有什么话,说吧。”
苏澈难得迟疑了一下,道:“属下这些天,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想得一个答案,若因此冒犯了主上,苏澈愿意领罪。”
苍昊神情悠然,似乎已料到了他要问什么,淡淡一笑:“琅州的事情,进行得比预期中要顺利,在本王意料之中,却在计划之外。苏澈,你是个聪明人,此次来琅州,本王命墨离带了八千人,人数不多,却足以灭了整个琅州城。”
苏澈静静听着,面上看不出异样的表情,心头却凛然一惊。
苍昊的那句“你是个聪明人”,他相信绝对不是讽刺。笑容之下的漠然无情,是苏澈已然知晓的答案。
苍昊转过头不再看他,神sè亦有些漫不经心:“你该庆幸,苏澈,让你知道十九年前的真相,是本王给你的唯一机会。”
无需说得再多,言下之意,苏澈已然明白,灭了整座琅州城,原本就在苍昊的计划之中,得知真相之后,自己若还是无谓的不肯妥协,今日的琅州,是否已不复存在?
不敢再想,苏澈垂首,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他的确该庆幸,庆幸自己的骄傲还没到宁折不弯的程度,更加庆幸,自己没有愚蠢地去试探,他与苍昊,究竟谁的手段谋略更胜一筹。
能让曾经的苍月第一将军墨家后人、十一年前的武林第一公子、天下第一庄霁月山庄的庄主同时奉为主人,并且深深地敬畏着,苍昊的本事,已无需多余的试探。并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再去试探。
所以,苏澈不再说话,保持着恭谨的沉默。
关于五公主苍无忧,苍昊并没有提及,苏澈也没有多问。
苍昊的视线转向月萧:“十四现在何处?”
月萧道:“领着人回帝都了,不出意外,再两日就可抵达。”
苍昊瞥了他一眼:“再有两日?本
王以为,他早该回到宫里了。”
月萧笑了一下,道:“如主子所料,贺翎派人在半路山谷袭击,十四回报说原本打算掺上一脚,后来发现不知怎的,薛浅的万余jīng兵似乎突然之间变得不堪一击,贺翎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江湖朝廷高手掺杂,双方竟战了个势均力敌。到最后,薛浅的人马损失大半有余,十四却根本没chā上手,闲着无聊,于是领着人顺道去舒河那里遛了一遭,结果被正在忙着练兵的舒河一通怒骂,说他不务正业,如果耽误了主子的事,或者让主子陷入危险境地,就把他大卸八块。”
教南越一万jīng兵不堪一击而使得十四chā不上手的最大功臣,自然是苏末。
墨离听到那一句“薛浅的人马损失大半”,不由想到苏末命令紫衣骑给万余人下毒之事,嘴角隐隐抽动。而苏澈虽不知道具体内情,倒也知道薛浅的一万jīng兵战斗力大减,全是拜苏末所赐,那日在府中,苏末的手段,他已亲眼见识。二人不约而同想着,这南越太子和第一将军薛浅,此番之后,只怕要恨极了苏末。
而当事人苏末,却似乎无甚感觉,倒是对舒河那句把十四大卸八块的话来了兴趣,挑了挑眉,对月萧道:“舒河的脾气倒是不错。”
月萧笑了一下:“舒河一向是个火爆性子,末主子不是已经见识过了。”
苏末神情懒懒的:“十四先回宫,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不会。”月萧敛了笑容,神sè淡淡,声音也低了几分,“他的母妃,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皇后视为眼中钉的后宫嫔妃。而且皇后,也从来没有对皇子们下过毒手。”
这是为何?苏末当真有些不解了,刚来到这里时,她确实在书上了解到,如今的皇帝后宫只余两三人,十几个皇子皇女却全部完好,只是当时,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她也没往心里去,此时听月萧一说,才又心生疑惑。
皇帝的儿子,哪一个不想当皇帝,这么多的绊脚石,她居然不急着清除?
苏末心底疑惑,只是看月萧神sè,显然又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于是也没再多问。
树林外小路上,南风南云牵着来时的三匹黑马和那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意外地,青衍也在。
苍昊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过头对苏澈道:“还不回去?”
既不是十八相送,也不是多情女子,没必要表现出依依不舍,于是苏澈什么话也没再多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苏末看了众人一圈,最后视线依旧落回月萧身上:“这次需要坐几天的马车?”
月萧闻言失笑:“若只是骑马,最多六日便可抵达,马车的速度稍慢些,快马加鞭,大概会多用一日时间,总不能为了赶路而委屈了末主子。”
苏末没好气道:“别让本姑娘整日待在马车里,就不会委屈。”
“其实本来可以给末主子另外准备一匹马的,”月萧笑着解释,“只是现有的马皆是日行千里的良马,紫衣骑的马也不例外。因为临时才想到,所以并不容易找,普通的马速度和体力都及不上,若是把紫衣骑的马腾出一匹来,末主子可以想象,紫衣骑的铁骨男儿窝在女儿家的马车上,是什么感觉?”
苏末眼神怪异地瞅着他,淡淡道:“你解释那么一大堆做什么?本姑娘又不会骑马。”
呃?月萧笑容一僵:“末主子不会骑马?”他没听错,无所不能的苏末,居然不会骑马?
墨离的眼神也及时看过来,眼底显然有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不会骑马很奇怪吗?她只会驾驭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飞机都难不倒她,但是骑马,虽说现代也有,但是已大多作为一种上流社会的娱乐活动,抱歉,对这种太古老的东西,她没兴趣。
不过,很衰的,她现在处在这个很古老的社会,能驾驭宇宙飞船也是无用,骑马,以后有空再学。
“不过……”苏末声音拉得长长的,斜睨着月萧,不怀好意,“距离上次坐马车还不到一个月,月萧你的记性应该还没老化吧?难道说,你家主子不够铁骨?还是说,苍昊其实是个……女人?”
树林里,瞬间静得诡异。
月萧,墨离,南风,南云,青衍,还有三千铁骑,人人看着苏末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如此肆无忌惮地tiáo侃他们至尊至贵的主人,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还敢如此不知死活。
月萧嘴角剧烈抽动,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颤道:“那不一样,主子身份尊贵,况且也是怕末主子太过无聊,陪末主子解解闷……”
苏末星眸含笑,视线越过月萧朝苍昊看去,正巧与他悠然的眸光对上,苍昊负手往树林外小路上走着,漫不经心笑道:“本王不介意陪你再坐半月马车。”
窝在密不透风的马车上半个月?不如直接杀了她比较痛快。苏末没好气地撇撇嘴角,暗自腹诽。
见状,所有人同时在心里想到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马车旁,梅韵和雪怜站在车前,乖巧地叫了声“小姐”,便不说话了。
谢长亭和墨离的马,与紫衣骑的在一起,墨离领着紫衣骑先行离开,谢长亭看着青衍,目光平和如初:“都想好了?”
青衍低着头,轻声道:“是。这段时间跟着当家,青衍收益良多,以后若有机会再相见,当家依然是青衍的当家。虽然不喜争斗,但青衍总该回去把该了结的事情了结了,再者,离家这么久没有消息,也该回去给老人家一个交待了。”
谢长亭淡然点头,:“既想好了,就别再犹豫,这世上之事,没有你喜不喜,而是该做的事,即使不喜,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儿,也得尽力去做好。至于以后之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qiáng求。”
青衍点头应下,转过身面对苍昊,屈膝跪下,叩首道:“小人曾得爷和小姐教诲,必终生铭记于心。待小人处理好家中之事,湘北青家,愿从此唯爷之命是从。”
苍昊漠然道:“把自己份内之事做好,其他的,无需你cào心。”
青衍恭声道:“是,小人铭记。”
谢长亭转身离去,他是紫衣骑的现任统领,自然与他们一起,苍昊上了马,月萧和南风其后,苏末命梅韵雪帘上了马车,回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青衍,淡淡道:“是男人,跪此生可跪之人,即便是跪,也把脊背挺直了,既是堂堂男儿,‘小人‘二字,从此别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了。”
“小人----青衍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