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赦皇妃:夺情冷魅帝王

94.第94章 墨之隐忧

明帝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寅时刚过,天sè蒙蒙将亮,谢长亭,月萧,墨离,还有三千铁骑,一干人等已齐聚梧桐镇长亭客栈,琅州城苏澈公子,亦来作了最后送别。

长亭客栈后面的小树林里,苏澈第一次见到了苍昊一手建立起来的紫衣铁骑,和紫衣骑前任统领墨离与现任统领谢长亭,那个曾在苏府被自己一掌几乎伤及筋脉的温雅男子。

浑身满满的书卷气,表情从始至终平和无痕,仿若有一种万事置身事外的波澜不起,那种平和无谓到甚至有些漠然的态度,让人很难相信,他居然就是十一年前以雷霆之势在江湖上技压群伦教多少武林中人心生敬拜之后,又以教人扼腕之姿莫名失去踪迹的传奇少年。

谢长亭因着苏府后院的罗绛草和苏澈的玄冰掌,吃了好一番苦头,且不说苍昊那带着惩治意味的教一般人根本吃不消的疗伤手法,就是那丝毫没有容情的把肩胛骨都打断的一百多刑杖,也与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谢长亭看到苏澈来此,神sè却丝毫未变,连眉头都没有动上一下,神sè淡淡地微微颔首。

月萧亦是站在一侧,微笑着同苏澈打了招呼,温润的月萧,对所有的自己人,向来都抱以真诚的微笑。而自从那日在苏府得见月萧真颜,并且月萧也丝毫没有掩饰他其实与前去传旨的苏末认识,苏澈曾一度猜测霁月山庄与主上的关系。如今亲眼见到月萧出现在此地,才更加确定了,那以贺寿的名义赠还给苏家的和田玉佩,是苍昊的授意,或许该说,是又一个恩典。

树林里,那张老旧的桌子边,苍昊一人悠然端坐,苏末斜斜靠在他身上,懒懒的仿若无骨,旁边站着一身黑衣的墨离,桌子上放着一个jīng致的只有成年男子拇指大小的青花小瓷瓶,是墨离和月萧前往黔国查探出的结果。

“……是以,墨离以为,原因是出在澜国的公主身上。”

澜国长公主连馨,以和亲为名进入黔国皇宫,在宫中偶然见到黔国三王子,一见倾心,于是她和亲的对象就此选定。

三王子平生不爱江山,唯独喜爱美人与宝马。他的府邸并不在黔国皇城之中,而是在离马场最近的一个小镇上,闲来无事时,他时常去马场,牵了他最喜爱的一匹枣红sè高头大马,在那依山傍水的辽阔场地上,享受御风驰骋的快意。

五千铁骑将原本就守卫森严的马场护得更加固若金汤,外人根本不容进入,唯一例外的是黔国三王子,当然,此中原因,却要追溯到另外一些事上了。墨离和月萧分别查问了紫衣骑队长和马场总管,清楚地知道了那一日,黔国三王子依照惯例去马场,只是那次身边带着澜国公主,他们进入马场之后发生的事情,无人不知道,甚至后来澜国兵部尚书带着人来购买战马之事,马场几名重要管事亦是记得清楚,只是当时,究竟为什么会以区区三千两银子的价格卖出了一万匹战马,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离和月萧到达马场时,几名相关的管事皆知闯了大祸,五千紫衣骑亦知严重失职,跪在二人面前,羞愧自责惶恐,几乎要以死谢罪。

当然,月萧与墨离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究他们的失职,各自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便让所有人都回了,找出证据才是他们去黔国的目的。

苏末拿起jīng致细小的蓝sè瓶子在鼻端闻了一下,淡淡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一种类似于迷幻类的药物,跟你们所说的摄魂术大概是一个概念,区别只在于,一个用的是药物,一个是用意志控制。”

说到这里,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墨离一眼,眼神和语气中都多了些特殊的意味:“这瓶子上还有另外一种香气,应该是女子常用的香粉味,墨离,这个瓶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墨离冰冷的俊脸,竟奇迹似的微微泛起红晕,苏末见状,愈发兴味地挑高了柳眉,半晌,才听到他生硬的声音道:“属下点了她的xué道,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哦----”苏末点头表示了解,声音拉得长长的,冷不妨又道:“身上指的是xiōng口?那么,作案的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

作案……墨离嘴角抽了一下,目光垂直望着地面,红晕一直延伸到耳际,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这般脸红羞窘的表情,倒是多了几丝人情味,苏末觉得分外有趣,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见他沉默,淡淡道:“墨离,本姑娘的问话,也可以不回答了么?”

墨离抿着chún屈膝跪下:“属下不敢。是……亥时。”

亥时,苏末在心里计量了一下,大概是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古代女子晚上休息较早,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晚间潜入了人家女子的闺房……

即使没有抬头,墨离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苏末沉默之下的意思,当真怕了她再说些什么古怪的话来,忙一五一十全招了:“她还没有睡,属下只是趁她没有防备时点了她的睡xué,她并没有看到我,我……属下也是闭着眼睛,而且她穿着衣服……”

“不用紧张。”苏末的声音沉着淡定。想也知道,当时情况特殊,时间又有限,估计他当时潜入人家闺房,甚至压根都没想过,那个澜国公主是个女子。

不用多说,查探的结果,与他们二人推测的一样。

墨离垂首道:“属下无能,只找到了这一条线索,请主人发落。”

“一条线索已足够。”苍昊拈起那瓶子看了一下,淡淡道:“那五千铁骑暂时不必回返了,留在黔国协助苏澈。”

墨离一惊,冰冷的的俊脸倏然变sè,抬头看着苍昊:“主人……”

苍昊如画的眉目微微一动,俯视的眸光不带丝毫情绪:“你有意见?”

墨离身躯微震,垂首道:“属下不敢。只是,主子此番回帝都,危险重重,紫衣骑应该随侍保驾……”

“墨离。”苏末懒懒站直了身子,双臂环xiōng,纤细的手缠绕着肩前的发丝,星眸深处散发狂肆的光芒,chún角微微扬起:“你不觉得你的担忧太过多余?别把你家主子当成柔弱的猫咪,有本姑娘在的地方,什么危险都可以扔到太平洋去。”

这是实话,不含一点夸张的成份。然而,墨离却仍旧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倔qiáng地保持着沉默,显然苏末的这番话并不能说服于他。

苏末眼梢微挑,嗓音转为低柔,却带着浅浅的寒意:“墨统领,本姑娘的话,你没听明白?”

墨离开口,语tiáo低沉生硬,却是答非所问:“紫衣骑的失职,墨离应该负全责,若主人要罚,墨离一肩承担,主人的安危至关重要,不可有丝毫差池,唯有紫衣骑护驾,墨离方可安心。”

苍昊神sè淡淡的,“起来吧。”

墨离没有反应,身躯挺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苍昊瞥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神情不见喜怒,负手淡淡道:“这倔qiáng的性子曾经让你吃了多少苦头,离,若忘了本王的规矩,本王不介意随时帮你把规矩再找回来。”

墨离一震,冷俊的脸微微变sè,若说不怕定然是假的,可是他今日却似乎是铁了心的不肯妥协,显然于此时来讲,苍昊的安危,已然大过他心里的惧意。

苍昊冷冷道:“本王一手建立了紫衣骑,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日后九国的统一缩短时间,本王没有兴趣去为了成就什么千古一帝的传奇而使天下陷入战乱,更没有无聊到花费数年心血只为成立一支私人护卫队,墨离,如果你觉得紫衣骑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本王的安危,本王同样不介意,亲手毁了他们!”

挺直的脊背终于因这番话而重重一颤,墨离低声道:“属下该死。”

“离,今日,你再记着本王一句话,这世上,能要本王性命的人,尚未出生。以后再有这般无聊的担忧,就不必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说罢,也不再看他,负手往外走去。

苏末抬脚踢了踢他的腿,冷斥:“还不起来?”

墨离抿着chún,这才站起身,只是眉头敛起,虽看不出神sè,苏末却仍能感受到他心里挥不去的担心。

苏末与他一起朝外走,淡淡道:“墨离,是什么原因让你今日如此失常?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本姑娘和你家主人没信心?”

“都不是。”墨离沉默了一下,才道,“慕容皇后的手段高深,慕容家的权势,在帝都已经根深蒂固,主人此番回宫必会掀起一番血腥。慕容霆目前掌管着护卫皇城的禁卫军jīng兵十万,和慕容家私养的死士数千人,这些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私下里的明枪暗箭,更令人防不胜防,主人的安危高于一切,墨离不敢大意。”

苏末闻言,微微沉吟。

墨离续道:“八千铁骑随行,对付慕容霆的军队尚可一战,墨离亦是无惧,如今只有三千人,到时若大军包围皇城,未免分身乏术。”

苏末此时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语气带着点特别的意味:“别说你不知道,宫里还有一股势力是属于你家主子的。”

墨离面无表情道:“准确来说,是只有两个人。”

苏末挑了挑眉,两个人?

墨离没有再出声,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苍昊站在前面,右侧七米处苏澈,正前面四米处月萧,左前方五米处谢长亭,还有谢长亭身后三千铁骑,齐齐跪在地上。

苍昊神sè淡淡,道:“起吧。”

众人站起身,苏澈和谢长亭一左一右站立,见到苍昊走来,苏澈恭敬地低头叫了声“主上”。

苏末的视线在苏澈和谢长亭身上流转一圈,懒懒道:“不是应该大战三百回合,把男人的面子找回来吗?”

苏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谢长亭在苏府挨了他一掌的事情,之前他并不认识苍昊,对谢长亭虽是听说过,只是他二人本身并没有交情,擅自潜入苏府之人,他自然当作敌人对待。即使此时知道了谢长亭的身份,他也没有后悔过,而且他也看出,谢长亭对他的那一掌根本不曾放在心上。是以,他只是保持沉默。

月萧温雅笑道:“主子面前,谁敢?”

谢长亭却淡淡道:“苏府的铜墙铁壁,谢某还没看在眼里,谢某若不想,就是再来一个苏澈,亦伤不了谢某分毫。大战多少回合,没有一点意义。”

他说这话时,表情语气一如往常,平和如初,不卑不亢,听不出自负或者傲然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平述事实。

苍昊闻言,淡然瞥了他一眼,却并没说什么,倒是苏末眉梢一扬:“苍昊说你任性,本姑娘原本还觉得奇怪,如今听你这番话,才知道谢老板确实是个任性孩子,上次只打了一百多刑杖还是太少了。既然喜欢自虐,本姑娘以后有空,专门去为你研究一套刑罚,保证比凌迟还来得爽快。”

“不会了。”谢长亭极淡地笑了一下,“以往长亭yòu稚,教主子费了许多心神,以后除了主子给的,长亭不会再让自己受伤。”苍昊说他任性,那么他改了任性的毛病,只为与自由告别。

当着这么多人,这种类似于认错并且毫不介怀地承认自己yòu稚的话,教谢长亭说出来,竟让苏末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是男女之间一种天荒地老的承诺,仿佛偌大天地间,唯此心,此情,方可教他放进心间。

从来没有见谢长亭笑过,这乍一见,苏末觉得满稀奇,不过,不得不承认,恬淡平和的谢长亭,即使是笑,都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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