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使臣来访,对于大华来说,并非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事情。华帝刘臻不过是遣了三皇子出面接待,由礼部尚书楚元属从旁协助而已。
亦是借此彰显,你蜀国亲赵还是亲华,于我大华并无多少影响,区区一个小小山国,还放不进我大华的眼里。可谓是大国霸气尽显!
日暮时分,两辆朴实无华的单辕马车在几名大内侍卫的护卫下,驶出驿馆,带着蜀国众人进宫赴宴。
车上几人面色皆是阴沉难看,这样低等配置的马车,在他们蜀国,只有接待女客和小辈宾客的时候才会使用。奈何此次是他们有求于人,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满愤慨,他们也不敢拒不赴宴。
马车驶进宫门之后,在一群官员面前跚跚停下,叶云菲代表三皇子,领着几名礼部官员,礼节性地上前拱了拱手,说上几句客套话,就算是以礼相迎了。
蜀国众人皆是心中憋屈愤懑,聂大学士第一个忍不住,出声发难道:“聂某素闻大华乃是泱泱大国,英才辈出,怎的今日,连接待宾客都找不出人来了吗?”
这话是针对领头的叶云菲说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也难怪他会这般生气,甚至不顾众人颜面当场发作。
其实刚下马车时,他就已经认出,眼前这打头的俊美少年,正是昨日在酒楼中,与三皇子纠缠不清的小白脸。
三皇子刘屹未能出宫亲迎,本就已经是对他们极大的蔑视,现在居然还派了自己的男宠出面迎接。对于一向刚直的聂大学士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云菲轻轻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道:“聂大人这话,是在说我不够资格了?”
“聂某可没这么说,不过公子能有此自知之明,那是最好不过。”聂季平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道:“所谓高位要职,当由贤才居之,公子还是不要误人误己的好!”
“好,说得好!”叶云菲使劲拍了拍巴掌,然后扭头说道:“楚大人,烦请您回去禀明皇上,不是云飞抗旨不遵,实在是人家看不上我的梯田之术,不屑与我商谈,云飞只好先行一步了。”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聂季平脸色一变,“你,你说什么?”他盯着叶云菲堪堪停住的身形,满脸不敢置信:“你就是云飞公子?!”
“这一位正是提出梯田之术的云飞云公子。”眼见叶云菲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楚元属只好替她肯定了身份。心中却不免对聂季平生出一丝同情来,见过打脸的,就没见过自己把脸送上去让人家打的。
人云飞公子没招你没惹你,好端端的,你贬低人家干啥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聂季平如遭雷劈,怔怔地站在原地,口中低声喃喃:“这......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什么,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堂堂青俊才子,济世奇人,居然甘愿被大华皇子收为男宠,实在是自甘堕落,暴殄天物啊!
深受打击的聂大学士,再也没有精神去计较什么礼节和待遇问题。草草向叶云菲道了声歉,一路之上,他就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再也不复刚进宫门时的斗志昂扬了。
领头走在前面的叶云菲,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早就听闻这蜀国聂季平聂大学士,铁齿铜牙,辩才无双,极是难缠。索性今日便趁他尚未弄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挖一个坑,让他自己跳进去,挫挫他的锐气。这样以后谈判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矮上自己一头,说话也就不可能那么理直气壮了。
说起来,这个点子虽是她和三皇子一起想的,但要论功劳,还得算上另外一个人。若不是有百晓楼提供的精准情报,她也不可能如此清楚地了解聂季平的性格和脾气,想出对策,占据先机。
想起上次那家伙来送情报时,两个人之间发生的尴尬意外,叶云菲就是一阵牙疼。关键是,还让那个家伙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性别,真的是......
咯嘣......咯嘣......
空气中轻轻传出几声按压关节的脆响,叶云菲缓缓捏紧了拳头,心中默默恨道:可恶的少楼猪,你给我等着,下次见面,别想再囫囵个儿离开!
安荣殿里,正坐在主位上饮茶等待的刘屹,莫名打了个寒战,心中一阵愕然:这余毒都已经清干净了,怎么体质反而还变得差了?摸摸鼻子,他苦笑一声,抬眸看向大殿门口的方向。在那边,远远传来一阵隐隐的脚步声,客人们,已经快要到了。
安荣殿本是位于崇华殿旁边的一座副殿,虽不如主殿那般宏伟雄壮,却也称得上宽敞大气。
蜀国使者到来时,里面早已经摆好了茶水果点,在大殿的中央还铺设着西域进贡的华丽毛毯,那是待会儿供舞伎们歌舞表演的场地。
这种排场,虽然不是多么夸张奢华,倒也算得上中规中矩,没有辱没了蜀国众人。
双方在大殿两旁分宾主坐下。然而,还不及开口寒暄,宫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三弟可是已经到了,为兄听闻今日这里有御赐的紫竹美酒,特意过来讨上一杯,还望三弟莫要见怪啊!”随着笑声,大皇子刘峥带着两名健壮的仆从,大步跨进了殿内。
叶云菲皱起眉头,看向大殿上首端坐主位的刘屹,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异来,这才稍稍放下一点心。至少,他并没有被这不速之客扰乱心境,以至乱了方寸。
“皇兄说笑了,区区一杯水酒而已,小弟怎会在意。”刘屹淡淡抬头看他一眼,然后随口就吩咐道:“绿萼,你去取两壶紫竹酿来,送给大皇兄。”
这分明就是在开口赶人了,意思再明白不过:东西我给你了,还不赶紧走人!
谁料,刘峥的境界实在够高,愣是装作没听懂这言外之意,厚着脸皮走向叶云菲的桌案旁道:“为兄也不讲究,不用另外加座了,我就挤在云公子旁边即可。”
不待刘屹出言阻止,他已经随手拽过一张椅子,大剌剌坐在了叶云菲的旁边。
真是无耻之徒,偏还装出一副开朗随性的样子。叶云菲强忍着恶心,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离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远一点儿。
端坐上首的刘屹冷哼一声,眼中渐渐升起寒意。
哼,看来果然是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