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叶云菲迟疑着走了进去,心中不免后悔,应该叫上小月一起过来的。毕竟这是一个陌生男子的房间,就这么一个人跑过来,似乎有些尴尬。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昏暗,朝南的两扇窗户,都敞开了半扇,初夏明亮的日光透窗而入,让屋子里的纤尘都清晰可辨。
“云飞公子为何不敢过来,莫不是怕被本楼主给渡了病气?”里间的寝居传出一声轻缓的低笑。
叶云菲滞了滞,没想到对方竟会与她开玩笑。毕竟两人之间还不算很熟,就这么大剌剌走到别人床前,她还真有些拉不下脸面。如今被这么一激,也只能硬着头皮,绕过屏风,走进里间。
“少楼主说笑了,云飞只是怕扰了您的清静,本想放下东西就走的。”
“什么东......嗯......”斜依在床头的男子刚说了半句话,却忽然轻哼一声,双手紧紧攥住了被子,手上青筋爆起,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面具下的嘴唇,甚至已经咬破出血。
“你怎么了?”叶云菲吃了一惊,急忙快步跑到床边,想伸手去扶却又有些犹豫。
男子闭上眼睛,坚持了几息时间,直到那阵疼痛缓缓过去,这才睁开双眼,颌下竟已滴下了几滴冷汗。
叶云菲心下恻然,没想到这身份尊贵的少楼主,竟然是一个身患重病之人,难怪那么瘦,倒也挺可怜的。
“你是在可怜我吗?”男子黑亮的眼眸对上她的双眼,将那眼底的同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没有生气,语气中也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感觉,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纹。
“咳,不是。”叶云菲赶紧清咳一声,转开视线,有些尴尬地问道:“少楼主是身患疾病吗?”话一出口,却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专戳别人的痛处嘛。
那少楼主却并不在意,只是苦笑一声,声音有些喑哑地道:“不是,只是身上有些残毒还没有清净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哦。”叶云菲轻应一声,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那里,很是尴尬。“哦对了,”忽然想起正事,她连忙从衣袖中取出几页纸张,递上前道:“这是我对酒楼经营方面的一些想法,希望能对百晓楼有所帮助,就当是我的...嗯...消息使用费吧。”
男子低叹了一声,接过纸张:“你写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惹得叶云菲心中一阵忐忑,男子不由轻笑:“只是你既已是本楼中人,使用楼中信息,本就是你的权力。”
叶云菲愣了愣,没想到福利这么好:“那个,少楼主不看一看我写的什么吗?”
男子微微眯眼,笑得狡黠:“难得有人肯来陪我聊会天,我何必要在那些东西上浪费时间,以后有的是工夫看。还有,”他直直看向叶云菲,眼神认真:“以后别再叫我少楼主了,唤我刘屹就好。”
刘屹...叶云菲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轻轻道:“山乞屹?”
刘屹眼神微闪,点了下头:“嗯。”
“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一样呢。”叶云菲目光有些迷离,低声呢喃了一句。
“那个人...他是你的亲人吗?”刘屹缓缓问出一句话,声音却有些颤抖,只可惜沉浸在悲伤中的叶云菲并没有发现。
“不是......”她低声的回答。
那是比亲人还要更为亲密的人,那是她已经放进了......心里面的人......
不是?刘屹眸子微黯,缓缓低下了头。她终究,还是怨自己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个,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少楼主好好休息吧。”回过神来,叶云菲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随口告辞了一句,便匆匆转身离去。
床上的刘屹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不曾移动......
第二日是个雨天,叶云菲与辛月呆在屋子里,不停地捣鼓着一些东西。
她跟小海打听过了,就是谢言的那个徒弟,他说楚江云是礼部尚书楚元属家的二公子,如今已经游学归来,正在华都的尚书府中。
叶云菲决定,明日就去拜访他。一是感谢他为青山村的乡亲们料理了后事,再一个就是,她需要得到他的帮助,她想要——混入朝堂。
“大哥,我们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我们以前用过的算珠很像,却又不太一样呢?”辛月看着桌子上已经快要完工的长形木框,里面串满了木珠,心里很是疑惑。
“这个呀,叫做算盘,是一种为了方便计算所使用的工具。”叶云菲微微一笑,心里有些得意。
算盘便是她准备明日拜访时,送给楚江云的礼物。她仔细询问过,如今这个时代的人,计算所使用的工具多是算筹,那种东西由很多的小木棍组成,使用的时候甚是麻烦。
算筹以纵横两种排列方式来表示单位数目。一到五直接用相应数目的算筹表示,六到九则用上面的算筹加下面的算筹表示。表示多位数时,个位用纵式,十位用横式,百位用纵式,千位用横式,以此类推,遇零则置空。
所幸在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曾教过算盘的使用方法,以及珠算口诀。叶云菲心中感叹,这个东西放在现在,那就是个无价之宝啊。拿来送人,可算是最最贵重的礼物了。关键是,它还省钱......
尽管谢掌柜昨日已经送来几百两银子,说是供两人的日常花销。但叶云菲还是宁愿花自己挣来的银子。在她心里,百晓楼目前只是合作伙伴,她还不想与这个自己并不算了解的江湖组织牵扯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