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盘呢?这个时节,西瓜可是稀罕物,就算主子不吃,被下人拿去,也是私下分了吃的,丢掉?不是太可惜了么?中间肯定有猫腻,又叫暗卫查当日扔西瓜的人。
有人见到了,那日打扫的宫人叫柳儿,经查的,柳儿是富察氏的人,喜宝怀孕的事也是经她的口传出去的,那西瓜又是富察氏赏的,难道富察氏在西瓜里动了手脚?可在自己赏的吃食上动手脚,让自己的钉子拿去丢掉,这明摆的‘事’富察氏能干吗?
弘历是个复杂的人,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于是继续往下查,发现柳儿居然受了富察格格不少‘恩惠’,她老娘重病,大哥娶亲都是富察格格给钱看得。
富察格格是福晋旁支的堂姐,儿子又养在福晋身边,按理说两人是一族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其实不然,宫里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真正的敌人,全是利益趋势,大阿哥是富察格格所出,养在福晋身边,福晋对这个堂姐倒是挺照顾的,只是,随着二阿哥年岁的增长,福晋对大阿哥的照顾便没先前那般尽心,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二格格去世后,富察格格身子受损,一颗心便都放在大阿哥身上,只是福晋对大阿哥看的很紧,平素富察格格跟大阿哥见面并不多,前些时日,大阿哥得了风寒,差点就……富察格格对福晋积怨颇深,难保她不会为了自己儿子陷害福晋?
这一个月来,府里宫人间传言不少,说侧福晋身份高贵,是上三旗贵女出身又怎样?还不是被高格格压的死死的,大婚第三日就被高格格将人抢去了,要不是厨艺好点,这会子只怕爷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说爷心里最看重的还是高格格,若非她有孕在身,不方便伺候爷,哪能轮到那侧福晋得宠,说爷是因侧福晋厨艺了得,才来她院里的……
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谣言编得也精彩,连他听着,都觉得挺有逻辑的,也难怪喜宝听了自己让她下厨给高氏做吃食的话后会那般激动。
她挑起两个侧福晋之间的战火,是想帮福晋,还是想陷害福晋?
今个来,是想在调查结果未明前,就那天的不愉快给喜宝一个解释来着,可丫头哭着哭着竟睡着了,听清荷说,她这几日睡的并不安稳,晚上老是梦呓,这会却睡的憨香,抱着他腰的小手,搂的死紧,动一下,紧一分,小眉头皱着,让人看着心疼的不行。
人在软弱的时候,希望陪在身边的是自己最在意的人,弘历低头,亲了亲丫头软软的小嘴,尖尖的下巴,抱着她,挺美的睡去,规矩、禁忌什么的,先暂时不管了。
未时,胡太医看诊的时间到了,容嬷嬷过来叫醒,一听胡太医又来了,喜宝闭着眼睛,不愿起来。
弘历笑着打趣她,“你这是讳疾忌医,”
“他开的药苦,还不让放糖,”
弘历一看她又跟自己撒娇、亲昵了,连日来的憋屈和烦闷都散了,心情很好的说,“谁开的药不苦啊,放了糖会减药性的,这点常识都不懂啊,”
“在家时给我看病的黄大夫开的药就不苦,”
“黄大夫?那个让你小风寒拖成高烧三日差点没醒过来的庸医?爷回头就把他发配边疆去,”弘历脸黑,成亲前,他是调查过喜宝的,对于她生病的来龙去脉也顺便调查了一番,本来丫头只是得了小风寒,就是因为给她治病的庸医收了二姨太的钱,将病情拖延了,这才小病变大病,差点没得救,当时两人没感情,他听听就算了,现在想想,有点心悸。
“不是他,你说的那个是刘大夫,他早被阿玛丢进大牢了,这会子只怕已经在发配边疆的路上了,黄大夫是后请的,开的药不苦,且见效快,也是他诊出,我那病就是因为不对症才拖成大病的,配着冷香丸服了几剂药,竟是好了,”
“冷香丸?听福晋说,说是一道人留下的海上仙方?”
“一道人留下的是真的,海上仙方?哪有这么神乎,不过是以讹传讹,熹贵妃先前也问过我这个来着,我给了她几颗,对虚火、上火、热火一些小症还是很有效果的,旁的就不行了,我看就是黄大夫的医术好,”喜宝伸着懒腰,人朝被窝里缩。
弘历见她这懒么样,手下用力,给提溜了起来,“听你这话,是不相信宫里太医的医术喽?”
“你上次装病,这胡太医就没诊出来,可见医术不咋地,还有高姐姐,怀孕都三个多月了,太医才诊断出来,我嫂嫂怀孕才将将一个月,人黄大夫就把出来了,平素,高姐姐可没少请太医吧,都把药当饭吃了,这身子也没见大好,看胡太医这阵仗,我这身子至少得吃上十天半个月的药,”皱着眉头,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
弘历摸摸她的头,丫头初来皇宫,很多潜规矩还不懂,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知道这宫里太医的生存之道,他们都是提着脑袋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开了方子怕出事,于是不管谁来,这方子都差不多,万一错了,至少相互间还可推脱。
要是丫头知道,胡太医打算先让她吃两个疗程的小产下恶露药后,再给她开两个疗程的养气补血药,这前前后后的,至少两个月,不知道会不会发飙啊!
他是见过丫头喝药的,喝毒药都没这么纠结,喝了吐,吐了喝,真要喝两个月的药,不被毒死,也吐死了,兴许,宫外的大夫有法子也说不定。
“等你身子好些后,爷带你去宫外找那黄大夫瞧瞧,”顺便散散心。
“出宫?”喜宝绷着脸,偏头问,“爷不是诳我玩的吧,”
“爷就是诳你玩的,”弘历没好气道。
小脸一下子暗了下来,喜宝淡淡然地说,“我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
自小产后,丫头要么一脸悲伤,要么神情淡漠,对谁都爱搭不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清隽、冷艳的气质,尤其低烧昏迷那两日,飘飘渺渺的好像随时都会散去般,让人担着一颗心,即便今个心结解开了,可言语间却没了以往的欢快,眉宇间还飘着一抹轻愁。
弘历很怀念她的笑颜,亲亲她的小嘴,柔声说,“给爷笑一个,爷就带你出宫,”
喜宝定定地看了他小一会,见他不像是说谎,勾唇笑了,好似清冷的梨花林中,顷刻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清妍冷艳中勾着诱人心魂的春色。
弘历觉得,只要她笑,做什么都值得!
和好(二)
胡太医这几日都很忐忑,随着治疗的深入,他越来越肯定,这侧福晋不是小产,而是错服或错吸了药物导致的经期不调,只是他却不能推翻自己先前的论断,断送自己的御医生涯,或者小命,只能硬着头皮按‘小产’的病症继续给她医治,虽说,这小产和经期都同属妇科,但用药方面还是有些区别的。
比如经期只用开些调经补血的药,可小产却要加些消炎、止痒、排恶露、养护子宫的药,倒是对身子没多大损害,不过是多吃几副药而已,话又说回来了,是药三分毒,总归还是不好的。
其实胡太医挺纠结的,这侧福晋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龄,又是花一般的容貌,若是不受宠,还能安稳地多活几年,可他是男人,看王爷对她的态度,唉,只怕以后还有得熬呢?
可这也是没法的事,后宫主子间的斗法,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搀和不起,只能明哲保身。
想起府里的另一位,多少还是些感慨的,下意识地环视四周,“侧福晋似乎没有点檀香的习惯,”
“我不爱闻那味,闻着就觉得闷,胡太医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喜宝声慢慢地说。
“哦,只是宫里主子和各府女眷们都有点,侧福晋这儿没有,臣一时好奇而已,”
“这样啊,还以为你也想给我弄个熏香疗法呢?”
“侧福晋还知道熏香疗法?”
喜宝偏头看向一旁的弘历,“黄大夫就给我用过这个,说什么内服外疗,见效快,”
弘历听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讲别的男人,虽然那男人已是六十几岁的老头儿,“胡太医,她闻不得檀香味,在熏香的房子里呆久了,就会觉得胸闷气短,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再说,你在一个太医面前夸一民间大夫,你让人胡太医咋想?这可是得罪人的!
想起这几日调查的结果,弘历叹了口气,这傻丫啊,自己若不护着点,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是所有香都闻不得,还是只檀香味儿闻不得,”
“只檀香味儿,其他的花香、菜香、饭香,她都能闻的,不仅能闻,还喜欢闻,”弘历替答道。
“这个,想来侧福晋是闻惯了轻淡的药香,而檀香味太浓郁,让她觉得压抑了,无碍的,既是闻不得就少闻或不闻,”
喜宝‘哦’了声,只要她身子无碍,点不点檀香的,弘历也没所谓,这都点檀香,她这不点,反而显的比在别处神清气爽。
胡太医刚走没多久,香韵就来了,哭喊着说高侧福晋肚子疼的厉害,爷赶紧去瞧瞧吧!
这高侧福晋就好比放羊得孩子说‘狼来了’,弘历一脸嫌恶,“爷又不是御医,高氏肚子痛,爷去有屁用,胡太医刚离开,这会还没走远,你赶紧去追,还来得及,”
香韵显然没料到弘历会这么说,愣了愣,眼泪汪汪地说,“爷,主子这回是真的肚子疼,要不是事态严重,奴婢也不会打搅爷的,爷,奴婢求您去看看吧,奴婢给您磕头了,求您去看看主子吧,求您了,”然后,梆梆磕起响头来,额头都泛红了。
要是以往,弘历还能怜悯一二,走这一遭,可一想喜宝小产,是高氏害的,弘历就不想去见她,这几日一直都凉着呢?这会说肚子疼,只怕又是引自己去的托辞吧!
一想到她为了争宠,又拿孩子说事,越发的不待见她,抬脚给了香韵一脚,将她掀翻在地,怒气冲冲地说,“你个奴才倒是敢支派起爷来了,给爷滚,慢一点,就拖出去大打三十大板,”
然后,香韵就麻溜地滚了。
喜宝看看香韵那样倒不像是假的,掐指算算,这高氏肚子也该显怀了,再不掉,就得‘生’下来了,便劝弘历去看看。
弘历却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宝儿,你怪爷和高氏么?若不是爷……咱们的孩子也不会……”
“怪什么?爷说的对,是我太较真了,不该那般不知好歹的,爷只有一个,姐姐们比我先来,就算是感情平分,我也该是最少的一个,额娘说,吃了苦头的人,才能长记性,以后再也不贪了,”
“不贪什么?不贪爷对你的感情,还是不贪爷对你的宠?你真信她们,爷是因为你的厨艺而流连在你这的?这几日,爷对你怎样?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吗?”
喜宝因为大姨妈在身,真没闲情跟他玩‘误会解除,感情和好’的戏码,更不想学吵架的男女,说那些‘你坏,你坏,你最坏’的酸话,可,误会解除,感情和好又是必然的。
“我想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相信自己的心,可我的耳朵却告诉我,我的眼睛看到的是假的,我的感受是假的,她们都说,都说……我不想相信,我不愿相信,我不想去听,可她们都逼着我去听,你也逼着我去听,我想当个快乐的额娘,我想生个可爱的宝宝,可你们都逼我,”
说话间,泪水簌簌落下,弘历只觉心口一下子揪紧,有些透不过气,“宝儿……”他不想让丫头哭,可他知道,丫头是个实心眼的,这事不说通,这页就揭不过去,于是将人揽了过来,安抚好情绪后,将这几日的调查结果说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谣言都是富察格格那传出来的,她这是想挑起我和高姐姐敌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为了争宠,”
喜宝嘴角抽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富察格格姿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