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奇迹

2021年，秋。

苏州奥林匹克中心体育馆。

人工智能alphago对战世界排名第三杨明九段。

棋类游戏一直被视为顶级人类智力的试金石，然而自超级计算机诞生之后，人工智能和人类大师的棋类对抗持续上演。

扑克、三子棋、五子棋、跳棋和象棋等领域，人工智能一次次打败了人类，冠军的桂冠人类再未取回。

人类，在相关智力游戏上，在人工智能面前已经一败涂地。

但有一种游戏，因为其复杂性、优雅性和想象力，人工智能在挑战中屡屡碰壁，成为了人类智力最后一块高地。

这就是中国围棋，棋类比赛的明珠。

然而随着电脑技术发现日新月异，甚至三个月就能更新一代。超级计算机每秒计算，由百万级到亿级到亿万级甚至到亿亿级，人力却有时穷。

越来越多的实验室，越来越多的软件工程师，带着他们心爱的结晶，来挑战人类围棋棋手。从业余九段棋手，到专业九段大师。

2016年3月，alphago 4:1 韩国李世石九段；

2017年5月，alphago 3:0 中国柯洁九段；

......

一位位九段高手，围棋大师败给了alphago。

人类输掉了围棋阵地，人脑输给了电脑。甚至现在人工智能已经不和人类比赛了，人类只能在场外当观众，赛场上是人工智能对战人工智能。

很多棋手不愿再和智能ai对阵，敢挑战智能ai的棋手已是有莫大的勇气，而用于挑战alphago的杨明则被媒体成为“无畏的骑士”。

“观众朋友们你们好，这里是nbc在中国为大家带来的直播现场。这里是中国江苏省，苏州奥林匹克中心体育馆，中国棋手杨明九段挑战deepmind团队的alphago，....”

“这里是韩国kbs电视台......”

“这里是日本nhk电视台......”

“alphago 是谷歌旗下deepmind团队开发的围棋人工智能，自从2017年升级成alphago zero后，保持连胜人类487场，连胜其他人工智能97场的战绩，媒体称它为不可战胜的围棋皇帝...”

“截止目前2021年10月，已连续221天没有人类棋手和人工智能敢于挑战它的地位...”

“杨明九段的这次挑战，在围棋届乃至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中国棋手杨明九段是围棋界的一颗新星，出生于中国江苏省盐城市，今年23岁...”

“截止挑战前，杨明九段已保持对战人类棋手128场不败，125胜3平的成绩。因为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飘逸的风格，很多人称呼他为棋仙...”

“没有人理解他的想法，现在正应是他向世界第一发起冲刺的的时候，而他却来挑战围棋皇帝alphago...”

“很多人惋惜，这次比赛之后。不仅会打破他不败的战绩，影响他的世界排名和百胜的信心，而且将再次证明:人类，无法战胜人工智能...”

“杨明九段的挑战充满悲壮色彩，他注定难以成功。他就像是堂吉诃德，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骑士，向风车发起了必死的冲锋。这次的比赛，很多专家都认为不会有奇迹...”

没有人知道杨明为什么突然要挑战alphago，其实这次的挑战，不仅别人无法理解，其实对他自己而言也很突然。

三个月以前，他的目标还是世界第一。直到因为咳嗽的厉害去了医院，拿到检查报告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挑战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围棋皇帝，deepmind团队的alphago。

因为，他已经活不长了。

这件事情他谁也没告诉，写好遗嘱，处理好手头的一些事之后，他向美国谷歌deepmind实验室发出了正式邀请。写明挑战alphago，地点中国，越快越好。

alphago现在已无敌于江湖，围棋大师和其他人工智能把它高高挂起，就是不和它对战。它只能看着别人(别的智能)之间互相比赛，而自己却无法下场，高处不胜寒。

长久下来，它简直像丧偶多年的寡妇，久旷之身，饥渴无比。

可想而知，当谷歌deepmind实验室收到杨明mail后，简直惊喜往外，立刻同意了杨明的要求。而且为了防止他变卦，第一时间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告知全球媒体。

“杨明九段 vs alphago ”、“人类再次挑战人工智能”.......这一爆炸性的新闻通过电视、网络、媒体等渠道，迅速传到世界各地。

他的老师邵震中大师打电话给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陪老师聊了很久，却没有讲到真正的原因。邵老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声，让他好好准备，享受比赛，胜负别放在心上。

但胜负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挑战alphago并战胜它，这不仅是他的梦想，还是他父亲曾经念叨在嘴边的话。

杨明父亲是一个老技工，按理说应该和围棋搭不上边。缘分在于杨明妈妈看其他妈妈都给小朋友报兴趣班，觉着兴趣爱好要从娃娃抓起，于是也紧随“潮流“给杨明拼了一个围棋兴趣班。结果因为杨明自幼聪慧，想象力丰富，而且性格坚毅，在围棋上甚有天赋。在培训班脱颖而出，被老师惊为天人。

后来，父母多方拜访名家，最终杨明被邵震中大师收为徒弟。母亲自然是以子为荣，多方炫耀不提。父亲虽整日板着脸，一贯表情严肃很少赞美。但其实偷偷看了很多围棋书籍和新闻，关注着杨明的每一场比赛，背后暗乐。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可没少炫耀。

2017年4月1日，杨明19岁，晋级专业九段，世界排名第五十六。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闭关修炼，修身养性一番好向世界第一发起冲刺之时，获知“5月23日柯洁九段对战alphago zero，输了”。

排名世界第一的柯洁九段输了，排名世界第一的围棋大师再次输给了人工智能。

杨明比柯洁更难受，仿佛输给电脑的不是柯洁，而是杨明自己。那时候的他，终日浑浑噩噩，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意义。

人脑输给了电脑，人类输给了人工智能，至少在围棋领域上，人类似乎再没有战胜人工智能的希望。世界第一又如何，就算取得世界第一的排名，也终究不如电脑。

对于杨明这种状态，父母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母亲自是反复安慰不提，父亲虽表情一如以前那样严肃，其实心里太多话只是嘴笨说不出口，多次欲言又止，在心里埋怨自己没用。

怀着心事的父亲在操作机器的时候受了重伤，弥留之际拉着杨明的手说，“明子，爸妈一直以你为荣。在围棋领域，爸爸相信你是最好的。人与机器比赛，本身就不公平，因为人力而有时尽。人不能与起重机比力气，也无法与电脑比运算速度。”

“爸爸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围棋是你喜欢的事，不要因为一台机器而放弃。你要怀着战胜它的决心，去享受围棋。爸爸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战胜它。”

终有一日，我会战胜它。

就在今天！

杨明收回思绪，看着面前alphago的屏幕。

偌大的苏州奥林匹克中心体育馆座无虚席，因为申请的人实在大多，13000座实在不能满足需求，馆方临时加了4000个座位。

体育馆中央，杨明和alphago对立而座。摸了摸左边口袋里的绿箭口香糖铁盒，那是医生开的药，他替换进口香糖盒子做掩护。杨明暗暗给自己打气，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今天都要赢。

比赛即将开始，现场解说再次讲解比赛规则。

“本次围棋邀请赛，对战的双方为中国棋手杨明九段，和deepmind 团队的alphago。”

“杨明九段今年23岁，出生于江苏省盐城市，本次系列赛前拥有对战人类棋手128场不败的成绩。”

“alphago 来自美国谷歌旗下的deepmind实验室，是第一个击败人类围棋九段大师的人工智能。此次赛前拥有对战人类497胜，对战人工智能97胜的战绩。”

“据悉，现在的alphago使用最新的超级计算机作为身体，围棋算法软件也全面升级。据deepmind实验室的重要人士透露，现在的alphago 比2017年的lphago强化了2.5倍。现在的它，不可能被击败。”

“这就是人工智能，只要计算机技术更新，它就永远在进步。杨明九段是否能击败它，让我们稍后拭目以待。”

“这次的比赛，双方约定三番棋。无论比分如何，双方都要下满三场。各局每方的使用时间为3小时，另有5次60秒读秒机会。”

“今天是系列赛的最后一天，此前两天双方不可思议的打成了2比2平。杨明九段前两局以守待攻，下的十分顽强。alphago局面一度占优，未能将优势转为胜势。双方下满了4小时，最终握手言和。”

“今天，杨明是否会再使用以守待攻战术逼平alphago，还是会改变战术，请让我们拭目以待。”

“其实，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杨明已经赢了。人类在最顶尖的人工智能面前，保持不败，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在两场比赛中，杨明向我们展示了细腻的技术，天马星空的想象力，永不言弃的精神。当然，最令人感动的是他向死而生的决心。”

“比赛已经开始了，杨明他一改防守的战术。全面进攻！杨明放弃了防守，他在不断进攻！”

“杨明，他就像一个披盔戴甲的骑士，正骑在马上，不断的向aplhago发起进攻。他是如此的勇敢、优雅、无畏，他那平静表情下究竟隐藏着何等强大的内心，我们无从得知。”

“让我们为他加油，给他打气。杨明，你一定能赢！你将用人类最智慧的大脑证明，人类在机器面前不会输。”

现场的解说已经完全抛弃了中立的立场，站在杨明这边给他打劲。体育馆内、体育馆外、苏州、中国、国外，无数的人正通过荧幕观看这场比赛。

杨明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身体疲倦的想睡觉，精神却特别亢奋。身体战胜了精神，精神再一次战胜身体，他现在的大腿已经完全红了，被掐的快麻木了。

左侧肋骨下再一次传来刺痛，疼痛像潮水一样袭来，想将他冲垮。杨明忍着痛，再次哆嗦着从口香糖盒子里取出一粒药片，吃了下去。

边上的裁判发现了他的异常，“杨先生，你好像特别累，要不要紧？”

“没事。”杨明忍着痛说到。

alphago再次化解了我的进攻，我这一步应该下在哪里？它真的如媒体所说，是无法战胜的吗？打平已经是最大的极限？

我不相信，总有办法的。可是真的好痛啊，好想睡觉。杨明努力睁着眼睛，围棋盘19横19纵，共计361个点位，上面的每一条线每一个点我都那么熟悉，可为何找不到杀死它的那个点位？

“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到2小时48分钟，双方已经弈至289手。场上杨明执棋，他身体状况好像不好。场上的摄像机清楚的拍到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体在摇晃，脸色发白出了很多汗，他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场上裁判第四次询问杨明选手，身体是否可以支撑，是否暂停比赛？杨明摇头拒绝，示意没问题，比赛继续。”

只能到这个地步吗？究竟怎么能赢？aplhago就没有弱点的吗？我没有再次挑战它的机会了。杨明感觉生命力在逐渐的从身体抽走，他不甘的看着棋盘。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他的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光。找到了，那个位置。

杨明颤抖着将棋子按在了那个点上。alphago弃子认输。

赢了！

现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场上的解说失去了风度在大吼，边上的裁判也一脸激动的神色。

“赢了！”

“杨明九段两平一胜战胜了最顶尖的人工智能，围棋皇帝alphago。”

“他像一个骑士，一次一次的发起冲锋，最终把骑枪插进了alphago的心脏。”

“人类在围棋上再次击败电脑，证明了现在仍然不是人工智能的时代，人类的智慧仍将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或许有一天，人工智能再次进化后，人类将彻底失去战胜它的机会，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这是一个奇迹！”

赢了？

奇迹？

杨明支撑着棋桌，恍惚着站了起来，广播里在说什么？裁判在说什么？杨明感觉自己的大脑突然迟钝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后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心中突然想起了英国诗人兰德，人到晚年看破生死的时候，写的一首诗《生与死》。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力气仿佛如潮水一般从身上退去，撑着身体的手臂再也承受不住，杨明倒在了棋桌上。

镜头定格在了杨明倒下的瞬间。杨明，出生于中国江苏省盐城市，围棋专业九段，封号“棋仙”。与人工智能alphago对战取胜后，倒在棋桌。

死因，肺癌晚期。

奇迹？太空中有一个不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