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年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呆在皇宫里。
让他疑惑不解的是,平日里自己最为厌烦的皇太孙也在。
皇太孙每日都感觉倍感煎熬,度日如年。
尤其是张雪年,他简直就是个恶魔。
这个恶魔不仅仅折磨皇爷,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受罪。
首先太孙发现,自己那天一泡尿过后的太监都不见了,心里本身就愧疚。
其次,每天自己都要跟着张雪年一起看一个叫吴有性的老恶魔给皇爷爷扎针。
再然后,便是没有劲头的溜达。
朱由校是个小胖子,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两条腿却都是肥肉。
每日跟着皇爷爷喝完小米粥之后,都要跟在皇爷爷身后,与张雪年肩并肩跟在皇爷爷身后溜达,一溜达就是半个时辰。
而且在朱由校看来,张雪年不仅仅是恶魔,还是个变态。
他一边儿跟着皇爷爷走,还要计数,然后时不时的提醒皇爷爷这段时间要快走,这段时间要慢走。
不消一周的功夫,皇爷爷和自己都瘦了好多斤。
而且他还亲自目睹了一次,皇爷爷疯了,提着宝剑砍张雪年的场面,要不是自己躲得快,钻到了桌子底下,怕是命都没有了。
在众人看来,张雪年可真是威风八面,不仅仅皇爷吃什么,几点睡觉都由他安排,便是宫中的宫女和大汉将军都可以随意调动。
可对于张雪年自己而言,这日子太无趣了。
自己好歹也是天津卫顺通物流集团董事长兼ceo,如今却成了万历皇帝的私人健身养生教练,还有个小屁孩陪练。
而且宫中的规矩也颇为烦人,自己在万历面前放肆点无所谓,但是哪个娘娘好奇经过,或者来看看万历,自己都要低着头,以免惊扰了凤驾。
不过这段时间,最先感受到变化的,不是内廷,而是内阁。
首先方从哲发现,陛下虽然一如既往的不上朝,但是处理奏折的速度变快了,而且根据自己打听,陛下最近精力很充沛,而且饮食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上次自己请辞的时候,陛下骂自己的嗓音非常洪亮。
甚至下意识的提着宝剑要砍自己,看着陛下那威风凛凛的步伐,方从哲心里美得很。
虽然堂堂的内阁首辅,被陛下提着宝剑追着砍,若是传出去非常丢人。
但是看到陛下龙体康泰,步伐轻盈,肯定有更多的精力处理国事,方从哲心里很是美啊。
甚至他想着恳请万历让自己也加入老年人身体健康培训班。
最近万历的睡眠好了许多,张雪年再也不用值夜,今日可以早早的回家,张雪年心情美美哒。
只是半路遇上了固执的老大爷方从哲。
张雪年心里好笑,却又不敢跟先前一样放肆的笑。
因为这位方阁老虽然是好好先生,但是他手底下却有一帮狗腿子,自己若是惹了他,那些狗腿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狂吠。
自己别看在宫内人五人六的,但出了内廷什么都不是。
等等?
在宫内人五人六的,岂不是说明咱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
明明是内阁首辅,却总是装成一副门房老大爷,一脸和蔼的看着你,让你感觉很不舒服。
方从哲是叶向高提拔起来的,深受万历待见。
这老货虽然天天被人攻击,但是跟不倒翁一样,纵横万历朝。
他有一个超能力,那就是身为内阁首辅,手底下人天天骂东林沙雕,骂内廷的太监阉货,他在皇宫里行走,竟然没有一个人厌烦他。
用骆思恭的话说,那就是如沐春风。
放在盛世,这妥妥的就是贤相。
他几乎每一次在张雪年下班回家的路上,准点抱着一本奏疏,来跟万历请辞。
然后跟张雪年唠上两句。
浪费张雪年不少口舌。
张雪年跟着朱翊钧喝了一肚子小米粥,虽然添了点肉糜,但是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
但是今天带着万历骑了一轮动感单车,消耗太大了。
看着这位披着夕阳余晖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大人,张雪年的情绪瞬间低落了。
张雪年刚想低头当做不认识,就见老大人笑眯眯的拦着了张雪年的去路,“张大人,留步。”
张雪年哭丧着脸,“阁老,您去辞职你就赶紧趁着宫门没关,跟陛下比试比试剑法,你跟我磨叽什么?”
方从哲伸了伸腰,怀里抱着象牙护板和奏疏,笑吟吟道:“老夫这不是喜欢优秀年轻后辈么,要是换个蠢货,老夫连瞅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张雪年摸着脸颊,一脸郁闷,“您看我哪里像是优秀,您告诉我,我改。”
“张大人,您这人很不解风趣。也缺乏一颗感恩的心。”老头脑袋一样,露出几分屌屌的样子。
“风趣?感恩?”
方从哲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怎么,你不知道么?近些日子,不少御史都参你,说你蛊惑圣上,不理朝政,行为怪诞,要不我压着,恐怕已经有一群靑袍子要找你摔跤了。”
张雪年抽了一眼,发现宫门外确实有一群御史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当下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想找我麻烦,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出身?一封驾帖,身败名裂,御史又如何?再说了,论拳头,沧州府出来的爷们,还不怕谁呢。”
方从哲瞥了张雪年一眼,淡淡道:“张大人,京师这个江湖,跟你们沧州府不一样,不兴明面上动拳头的。”
张雪年摇摇头,“那该怎么弄?”
方从哲回头看了眼打头瞪张雪年,眼睛跟电灯泡一样的御史说道:“看到那位御史没有?他前些日子串联同年,要参你,想扬名立万。跟上次倒台的御史是好朋友,叫富海。明天他就因为关心国事,出使辽东了。”
张雪年闻言,立刻哭笑不得道:“方阁老,人家只是嘴贱,你何苦要人家命。”
方从哲非得上前拍拍张雪年的肩膀,表情很是和蔼,“京师的江湖,虽然不明面上动拳头,但是暗地里的刀子,却是直接要命的。记住了。”
张雪年耸耸肩,挣脱老大人的满是皱皮的手,无奈的看着方从哲,那位叫做富海的御史的命运就这般决定了,他也很无奈。
这老头心坏透了,排除异己,还让自己背锅。
自己还得投桃报李。
从袖子里掏出个打折券,递了过去,“老板不乐意,别老想着辞职,游泳健身了解一下,顺通健身俱乐部新推出老年培训班,七折优惠。您这个是超级vip,六折券。还提供健身期间餐饮服务。”
方从哲听张雪年这么一说,老手飞快抢过优惠券,笑靥如老菊,“听说你们健身俱乐部花费不小,你这心意老夫收下了。记得,我的教练要女镖师。”
虽然他知道张雪年送自己打折券,八成是嫌弃自己唠叨他烦了,但是他还是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
“虽然老头子快退休了,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说,你常在宫中行走,切勿得罪了郑贵妃。她在陛下心里地位很高。还有,陛下身子骨越发康泰,离着太子远一些。”
张雪年疑惑的看向方从哲。
方从哲低声解释道:“虽然朝堂党争不断,但是不论是齐楚浙党,还是东林党,还是有大把人,喜欢有人做事的。咱这种两面派更是如此,年轻人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