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膏这东西,在大明皇室其实非常普及,因为他不仅仅有壮阳这一项功效,还可以缓解人的压力。
朱翊钧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压力简直大到每边了。
整个国家臣子们通过通政司每日给他呈上来的奏疏简直堆积如山,万历虽然不上朝,但是奏疏还是要看的。臣子们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国家大事,事无巨细都要跟朱翊钧聊一聊的。
有的臣子家乡的花开了,很美丽要跟万历炫耀一下,有的臣子家乡的梨子很香甜,也要跟万历絮叨絮叨。
当然了,这种万历顶多罚他薪俸,或者一道圣命过去,让他们去贫困山区,帮当地的土著改善生活。
真正让万历忧心忡忡,则是大明日趋崩坏的时局。国内的百姓生存环境日趋恶劣,流民激增,边疆动荡不已,战乱不断。
万历比谁都清楚,打造一个盛世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而毁掉他,只需要一场战争就足够了。
所以万历的头发给雪花一样的激增,额前的发际线也开始快速后退。
不想晚节不保的万历,对于国事每日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唯独快乐的时光,便是抽福禄膏了。
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真的可以让自己忘掉一切烦恼。
即便是最终不能成仙,也足够快乐了。
可张雪年一句轻飘飘的,这些福禄膏要全都烧掉,便断了朱翊钧所有的幻想。
朱翊钧瞪大了眼睛,亲眼看着常云指一队小太监搬来薪柴,就在御花园挖了个坑,将自己心爱的福禄膏一把火付之一炬。
张雪年就站在万历不远处,看着正在焚烧福禄膏的小太监,忍不住苦笑起来。
虽然自己历史不好,但是他也知道,西洋人就是靠这充斥着罪恶的福禄膏,也就是鸦片打开了华夏的大门,让华夏人戴上了东亚病夫的帽子不说,还让华夏人背负着了近百年的屈辱史。
也罢,就让咱张雪年戴上禁毒急先锋这顶帽子吧。
不过想想,自己这可是给皇帝戒毒,着实牛的不得了的事情。
身为君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是基本素养,朱翊钧看着自己的福禄膏被焚毁一空,虽然心疼,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这一夜极其漫长,这是万历第一次没有吸食福禄膏,坐在对弈轩门前的石台旁,万历感觉太空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两个。
“张爱卿,朕听说你的顺通镖局下面还有学堂,里面还有泰西先生?”万历虽然是东方的君主,但是对于泰西并不陌生。
就在他的寝宫,还有一架让他喜爱不已的自鸣钟。而利玛窦这样的泰西学着,也是他经常召见的。
“回禀陛下,臣的学堂里确实有几个泰西先生。”
“这些泰西的先生,朕也见过一些,他们喜欢讲什么上帝和科学,上帝朕清楚,其实就跟佛家一样,是教化百姓的一种手段,可这科学到底似乎什么东西?除了造自鸣钟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吗?”
张雪年面露喜色,他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那就是万历并不是那种固步自封的君主,不然也不会支持张居正变法了。
他准备好好的给万历科普一下,擦亮他的双眸,让他跟自己一样,用清醒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
“陛下若是想让臣说,请先恕臣之罪。”张雪年起身拜倒。
万历此时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但是依然忍着笑道:“张雪年,朕一直认为你跟朝堂那些俗物不一样,怎么今日说话也这般小心翼翼?你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张雪年心道,你现在毒瘾还能控制,鬼知道你爆发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过得了万历应允,张雪年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陛下,若要解释科学,要先从我大明的儒学开始说起。臣斗胆,敢问陛下,何为儒学?”
万历忍不住笑道,自己跟儒生们打了一辈子交道,这小子竟然问自己何为儒,当下笑着说道:“儒,在春秋之前,乃是祭祀之官,他们最主要推崇的礼法,后来经过历代先贤完善,到了董仲舒成为朝廷的官方学说,讲究天人感应,一直影响到今天。朕与儒生打了一辈子交道,在朕看来,所谓儒学其实就是追求世界的道理,并运用到朝野中,最终追求大同社会的一种学问。当然,朕的满朝臣子,虽然都号称圣教子弟,但是真的有这般念头的却没有几个。”
张雪年早已不是当初在沧州府领着一群弟兄靠力气吃饭的莽汉,跟着丁耀亢在一起那么久,也能跟朱翊钧引经据典,见万历看向自己,张雪年便说道:“易经理有那么一句话,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谓之神。依臣之见,这句话恰恰可以解释科学的含义。天地万物处于变化之中,看的见的我们可以称呼他们为表象,现象,而现象、表象深层次里面则蕴含不变的规则道理,我们应该叫他器。而科学其实就是研究器的一门学问,在西方无数大家在研究器,他们追求器中蕴含的法则,并为民所用。”
“可孔夫子曾说君子不器。”
“可天下又有几个孔夫子呢?在臣看来,追求大道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而踏踏实实,研究器,造福于民,才是最伟大的事情。西方有位圣贤说,实践是检验道的唯一标准。没有实践,一切道其实都是空谈。”
万历很是震惊,甚至忘记了福禄膏成瘾给自己带来的困苦,忍不住问道:“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朕的很多治国道理,都是从实践中领悟道的,先生教给朕的用得到的反而没有多少?张爱卿,这位西方圣贤叫什么名字?可否请到大明来?”
张雪年笑着到:“陛下,这恐怕有些为难,这位马先生生活落魄,早些年一直靠一位叫恩格斯的商户救济,现在在哪儿,臣也不清楚。不过臣知道,这位马先生喜欢红色。”
万历闻言,面带惋惜之色,“这位马先生倒是与我大明合得来,我大明尚火。”
万历又问道:“张爱卿,既然你所说,泰西科学这么厉害,都可以谓之神,那么他们具体厉害在什么地方呢?”
“陛下,科学也是刚刚起步,眼下还看不出太多的优势,但是他们的制造的火器火药已经开始领先大明,此外臣在天津卫使用的起重机也是西方科学的产物。”
“你这般说,朕倒是明白了些。弗朗机火药,鸟铳都是按照西方的火器仿造的。而且这些年,都是些泰西人不远万里来大明,却未见我大明人去泰西,可见我大明早就不复成祖之强盛,反而有被泰西超越的风险。”
万历的思维倒是挺开阔,张雪年简单一说,他便联想到了西方已经开始崛起的事情。
“那张卿,你对泰西之学如此了解,在朕看来,你比徐侍郎了解的都要多,那朕再问你,你可否利用泰西之学,与张师傅那般在大明变法强国呢?”
这一次反而轮到张雪年吃惊了。别的君主对于变法都是讳莫如深的事情,而眼前这位皇帝,竟然在张居正变法的基础上,想再来一次变法。可见汉家江山的君主,比起异族的君主要强太多太多了。
“陛下,西方科学虽好,却非一朝一夕之功,眼下最要紧的其实是解决内忧外患,而这恰恰是科学帮不到的。”
“哈哈,是朕急躁了。治国之道,调理阴阳,还是儒学好用些的。这些朕懂得。只是朕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这一天。”
万历说完这话,没过多久,就开始感觉浑身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撕咬自己一般。
万历咬着牙对常云说道:“常云,速速给朕那福禄膏来,朕忍不住了。”
常云一脸苦涩的对万历说道:“陛下,福禄膏,都让张大人给焚毁了。”
“张雪年,你罪该万死。”顷刻间,万历凶相毕露。对于一个吸毒者来说,当他毒瘾爆发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更不要说眼前是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
常云当场呆若木鸡,这刚才还聊的好好的,这转眼间就该死了?
不仅仅是常云,张雪年也感觉不可思议。
您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但是作为一名投资商来说,万历属于自己的一笔风险投资,面对风险的时候,自己就要想办法去解决。
“陛下,这毒您不准备戒了吗?”张雪年表情无比严肃的问道。
“这哪里是戒毒,你这是谋逆!”万历咆哮道。
“是不是谋逆臣不知道。臣只知道,陛下若是想大明安稳,想辽东之事早一日平息,这福禄膏必须戒掉,况且福禄膏已经被臣焚毁,陛下就算是想吸食也吸食不了,还不如让臣医治!”张雪年昂首道。
癫狂的万历从身边竟然拽出一把宝剑,朝着张雪年追了过来。
“医治的事情过后再说,先给朕福禄膏,不然朕砍了你。”朱翊钧手里提着宝剑,朝着张雪年便砍了过来。
张雪年连忙起身躲避。
君臣二人围着动感单车开始绕圈圈,期间万历对着张雪年挥砍了不下数十次,最后宝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万历直接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哀求着看着张雪年说道:“张卿,你快想想办法,朕控制不住自己,再不吸食福禄膏,朕怕是今日就要驾崩。”
“陛下稍带。”张雪年心情你早说这话多好,非要追着砍我,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外面走进一个年轻的医师,那医师很是年轻,进入对弈轩之后,刚走两步,就看到正被张雪年搀扶着坐在沙发上,虚弱不堪的万历,也顾不得行礼,赶忙过来给万历把脉。
“陛下脉象怎至于紊乱至此?莫非是长期服用了某种毒物?”
张雪年说道:“别废话了,赶紧给陛下行针,缓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