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魏丹语应下萧素兰的话后,自然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
她的办法与萧素兰的不同。
萧素兰筹集善款,为京城里的孤儿们建造房舍,分发衣物等。
魏丹语则是将京城里穷苦的人、流民等安排进了侯府名下的店铺或食肆内,做跑堂的伙计或在后厨帮忙。
说是侯府名下的产业,实则是魏夫人为魏丹语攒的嫁妆,早早的便交予她的手上,让其管事。
此前从未出过什么差错,魏丹语也自诩精明能干,将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待把这些穷人流民等塞进去没几天后,店内或是酒楼里便时不时的出现少许差错,错杂起来。
有些人本就自由散漫惯了,虽然大多数是真想找个营生,踏踏实实的干活,但也耐不住少数的却是好逸恶劳,游手好闲之人。
更何况,他们原本算是京城里最卑微末等的存在,跑堂的伙计看不起,甚至在门口遇见还要将其轰走。
转眼间,这群人却和他们铢两悉称,甚至还要挤走一些人的位置,心里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便自然会心生不满,矛盾四起。
这群穷苦的流民里又有手脚不干净之人,可想而知,当矛盾发生甚至被揭露出来后,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闹腾。
事情发生时,褚寻真刚与褚空宁从将军府名下的木工坊回来。
这木工坊是早些年褚藩良为褚寻真置办的,专门用来制作女儿研究的一些小东西。
前不久,琢磨出的手摇式千斤顶和弹簧减振器,便是由坊内的能工巧匠所制作。
千斤顶又由褚空宁牵线售予工部,褚空泽定制一批为兵部使用,产量大增的同时,自然银两也开始大增。
尤其是之后,当弹簧减振器出现的时候。
因着弹簧一物,也叫太学外舍的学子们皆受到盛佑帝的亲自嘉奖,更有四位学子因弹簧的作用而共同研究出新型的弓|弩。
陛下对此赞不绝口,欣慰至极,四位学子得了重赏,家里的长辈们也与有荣焉。
再四下一传,京城里便传了个遍。
百姓们便皆知弹簧是好物,可以作用在很多的东西上面,是褚先生研究出来,更叫太学的学子们也接连受益。
弹簧减振器安装在马车上,与之前坐着的感觉相比,便不可同日而语,那叫一个舒坦。
连盛佑帝出行的车马移驾上都被安装了此物,瑞亲王、皇子大臣们坐的马车也俱都如此,上行下效,其余之人还不得趋之如骛,纷纷效仿。
木工坊里的匠人木工们都已经应接不暇,忙得毫不停歇。
回去的路上,褚寻真走在身侧,不停的望向大哥。
褚空宁先是故意不理,之后无可奈何的笑道,“珍珠儿,想问什么?”
褚寻真道:“想问在大哥的心目中,若有心仪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娘嘱托你来问的?”
褚寻真点点头:“大哥对这事儿不急,娘却是迫不及待的,现在就连祖母也开始过问,我先抛砖引玉的问问大哥,也好让大哥的心里做个准备。”
褚空宁摇头:“怕是要让娘和祖母失望了,我若是知晓什么模样,你怕是早已有了嫂子。”
褚寻真忍不住笑道,“娘看来看去,心中倒已经有几个满意的人选,可到了大哥这里,却是每每都铩羽而归,大哥若再不给出个答复,怕是…………”
“珍珠儿!”
褚空宁的神情倏地一变,拉过褚寻真的胳膊,快速的将其拽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后。
一把木椅子突然被从旁边的店里扔了出来,恰巧扔在褚寻真方才站立的地方。
店内又忽然间蹿出几个人影,三两下便钻进人群里,跑离不见。
“报官,快去报官!”掌柜的出来急喊。
跑堂的伙计从店里钻出,急匆匆的朝着衙门所在的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指划着道,“里面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偷了东西,正要离开时,却被掌柜的给发现了。”
褚寻真和褚空宁停在这里一会儿,才将事情给听个明白。
这便是此前魏丹语给穷苦之人流民等安排的其中一家店铺。
方才逃离的三人皆是流民,其中一个被留在店里当伙计,但私底下却与另外两人同谘合谋,利用坐堂之便偷取财物。
“他们难道不怕被抓去坐牢吗?”
褚寻真不解道,“既然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又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因为他们是流民。”
褚空宁道:“京城里的穷人乞丐等尚且还有顾虑,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这些人都是经过天灾或**流亡到这里来的,存活至今,居无定所,暗地里的干系早已盘根错节。”
“魏丹语的一番动作,恐怕刚开始时便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褚空宁停顿片刻,道:“明天之后,京城里的流民估计会有所减少。”
褚寻真蹙了蹙眉:“魏丹语不是蠢笨之人,难道她就没有想到过这些吗?”
流民不像正经的人家,他们虽然很可能会因为魏丹语的安排而感激涕零,做小伏低,但店铺里雇佣的伙计还要看其品行、言行、能力等再进而考虑。
魏丹语的一番举措完全就是狗续貂尾,不伦不类。
褚空宁道:“她自然能够想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怕是又极度自信本身的能力与决断,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此时,魏侯府上。
魏丹语大发雷霆,“不是告诉你们,要挑选那些忠厚老实之人,等过去这段时间后,再将他们赶走就行,怎么还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掌柜的们有苦难言:“小姐,那些流民却是看着忠厚老实,实则狡诈虚伪,偷懒做工不说,还经常与店里的其他伙计们闹出事端来,再这样下去,店里的生意怕是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魏丹语的神情很是难看,脸上怒火中烧的模样。
掌柜的们略低下头去,不着痕迹的交换眼神。
实则情况却也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严重,偷懒耍滑、闹事的且还在少数,更多的人却是不敢的。
但魏丹语突如其来的决定,并未提前明说,便将这群人给|强|塞进来,也叫掌柜们心生不满。
店里的伙计多多少少与他们沾亲带故,有些关系,且本就不需要更多的人手帮忙。
这群贫贱人一来,不仅打乱了店里的安排,更甚是,他们手脚不利索,笨嘴拙舌,唯唯诺诺的,来店里的贵人们嫌弃,自然影响生意,店铺的名誉也会受到影响。
今日又出了有流民私自盗取财物之事……
“小姐,不能再将他们留在店里了。”
魏丹语的面色沉沉,没有回答,掌心却不由自主的掐紧,今日若是同意将流民等从店里赶走,那她魏丹语成什么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说过的话,岂不是成了句笑话?
那便比萧素兰做的事情还要不如!
此后,别人会怎么看她,难道要她在萧素兰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但若是不同意……
“小姐,不若把他们送去善堂……”有掌柜的低声建议道。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魏丹语面色难看道。
她要做,就要做和萧素兰不一样的事情,若和她一样只救济孤儿,岂不成了拾人涕唾之事。
善堂救济的且都是些老人孩童,身体残缺之人,救济能力更是有限,她魏丹语怎么可能一句话,就将这群手足俱全之人都给送去善堂?
若是捐赠出东西去,却又和她之前所说的话相悖。
魏丹语现在头痛欲裂,左右为难。
掌柜的们于下方也不再出声,安静地等着魏丹语做出决定。
“将那些人全部送走,不要再将其留在店内。”
就在这时,魏夫人带着婢女走了进来,面容严肃道,“现在就去办。”
“是,夫人。”有了魏夫人的首肯,掌柜的们点头后便急忙离开。
“娘!起码得再留段时间吧,不然我……”魏丹语站起来道。
“留来留去留成祸害,趁着有流民私自盗取财物之事发生,现下还有理由将他们赶走,若是事情过去,时间一长,你再想赶他们离开,又岂会是这么容易的。”魏夫人道。
魏丹语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群贫贱之人。”
“现在这群贫贱之人就将你弄得焦头烂额!”
魏夫人斥道,“娘是怎么教你的,不可逞一时之气,你与萧素兰之间本就无甚关联,偏偏要自己凑上去。”
魏丹语被她说的满腹委屈与不满:“我就是看不惯萧素兰!”
魏夫人又哪里不懂女儿的小心思,萧素兰处处压她一头,也不怪乎魏丹语如此的不知分寸。
“你乃是侯爷之女,她萧素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守之女,又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切不可自降身份。”魏夫人宽慰道。
魏丹语的脸色稍霁。
魏夫人继续道:“且你只看到她处处压你一头,却没有瞧见她被别人压得如鲠在喉,心如芒刺。”
“娘说的是……”
“自然是镇北大将军的掌上明珠,褚寻真。”
“你且看她做的几件事情,细数过来,既得了太学学子们的尊敬,又得了陛下的赏赐与称赞,而萧素兰呢?”
魏夫人语重心长道,“你还真以为她救济那些孤儿们是心肠良善?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无论是于书坊内挂画彰显才艺,还是筹集善款建造房舍。”
“但这两件事情,哪一件不是刚掀起点波澜就又被压了下去。”
“你且仔细想想,褚寻真出的数独,研究出的弹簧等物,不正是恰巧与她撞在了一起吗?”
魏丹语的眼神越来越亮。
她从来不信萧素兰是真的淡然若水,神女般的人物,不过就是凭借着容貌与才情迷惑人眼,如今种种昭显自己的作为被人对比下去,沦为陪衬,也不晓得萧素兰的心中到底是何感想。
想必是极不舒服的。
而她骨鲠在喉,魏丹语便四体通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