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镇凌刚到齐玉山腰,便见本应跟在柳隽卿身边的将士在审问那个挑泥水的男子。而后得知柳隽卿在那家小驿楼内。
本来这只是一桩很小的突发事件,可当他踏入楼内的那一刻,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四周的怪异。
这么大一幢楼阁,大厅内居然一个人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前不久进来的人现在在哪里。他心中不安的情绪渐起,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便将门外的将士全部唤进来搜寻。
喊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回应,一定是出事了。
果然,他们很快在一个厢房内找到了昏迷的纹丹,她倒在屏风后的浴桶旁,身上还是那身被泥水弄脏的衣裙,看样子大概是刚进房内不久就被房中的迷香给弄晕了。
周镇凌心中大惊,也不敢再让将士们束手束脚的,下令全部人放开了搜,毕竟人的安全最重要。
厢房一间一间地搜着,都是空的但没什么异样。
却没想到自己踹开了三楼边上的那间厢房后,看到的竟然是那样的一副情形,他感觉体内疯狂的血液径直冲上头顶,夺了旁边一名将士的刀就要将那醉汉砍成两截。所幸最后还是找回一丝理智,勉强留了他一条狗命。
事情总要调查清楚的。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冲上前去一把揪起醉汉,抡起拳头结实地在他脸上砸了四五拳。那个醉汉虽说魁梧,可现在被周镇凌这么打法,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满脸是血,牙齿都掉了两颗。
周镇凌一向冷静,后面的将士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无人敢上前多说什么。况且这事本就是他们失职没有保护好夫人安危,所以现在更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唯求有机会将功补过罢了。
“将他押送回军营,我要亲自审问。”他一脚将打得半死的人踹到门口。
然后悄然挡住后面将士的视线,扯了床上的锦被将地上的柳隽卿包裹住打横抱起。
可怜柳隽卿白若凝脂的额头被砸出了颜色很深的淤青,她眉头紧锁着,眼角还有隐隐未干的泪痕。
“别怕,我来了。”
周镇凌明知她已经昏迷,不可能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却仍一遍遍轻声安抚着。
他将怀中的柳隽卿遮挡得严严实实,走出门时浑身上下透出的冰冷气息简直能将身边的人给凝固住。谁也不敢随意上前去。
“将这座楼围起来仔细调查,今日之事不可向外界泄露半分,违者斩。”
“末将遵命,外头的软轿已经备好,纹丹姑娘也在里头...”
周镇凌看了怀中的柳隽卿一眼,那紧锁的眉头令人心疼不已。
“免了。”
她一定很害怕,现在自己得亲自陪着她。
柳隽卿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从窗户撑起的一角,她看见外边染红天空的彩霞和日暮而归的飞鸟。虽然四周都仿佛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息,但这是个陌生房间,她还是不由惊得浑身发抖。
“小姐!!”纹丹点亮了屋里的烛火,刚转过身来便见柳隽卿已经醒了,激动得马上嚷了起来。“对了,要先喝水!!大夫说吸入过量迷香一定得先喝水!!。”说罢又赶紧转过身去桌上倒水。
“原来是纹丹...”
柳隽卿胳膊和额头都受了伤,抹了药膏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暴雨中的娇花,脆弱不堪,齐玉山那间厢房内的可怕阴影至今仍笼罩着她。
“是将军来了吗?”她接过纹丹的捧过来的水,忐忑地试探问道。
是他来了吗?想知道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听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是啊小姐,听守在外边的将士们说,我们不知怎的就晕倒在厢房内了,说不定那幢小楼本身就有问题啊,还好没出什么事呢。”纹丹一边说一边扶柳隽卿在床头靠好,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小姐放心,我们似乎是刚进房间就晕倒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用担心沐浴中被人看去这种事情了。
柳隽卿捧着茶杯,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心情阴郁。
“看来纹丹并未遭到贼人非礼,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还在出神恍惚间,身边的纹丹却急急站起行礼。
“将军。”
周镇凌望着床上神思抽离的柳隽卿,只朝纹丹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
纹丹虽然对这种压抑的气氛不太理解,但让小姐和将军多相处总是好的,于是看了眼柳隽卿便悄悄退了下去。
房内只剩他们两人,烛火渐盛,燃烧着发出‘啪’的响声,将柳隽卿吓得手一抖,杯中的热水也洒了在手背上。
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烫到了吗?”周镇凌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这般思绪游离,定是被昨日那事吓着了。
“啊!!”忽然被旁人触碰,柳隽卿神思不稳下意识地挣脱尖叫了一声,便拼命往床里侧挪去。
“卿儿别怕,是我。”
周镇凌放轻了语气,慢慢哄着...
虽然已经作好心理准备知道她会有阴影,但也不曾想到居然严重到,连被人碰一下反应都会这么激烈,心里不由钝痛,更是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眼前的美人娇怯羸弱,楚楚可怜,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那副明媚嚣张的劲儿。
委屈真是一种奇妙的情绪,便好似水中月镜中花,不被触碰大家都相安无事,当事人也可以怀揣着脾性假装坚强,可一旦被人安慰被人心疼之后,这种情绪便会变得汹涌澎湃起来,没有了一丝可以忍耐的余地...
看清楚那张俊朗熟悉的脸,柳隽卿没忍住,一下便情绪溃散开来。
“都是你,你让我一个人来这里,还不早点过来救我。”她哭得梨花带雨,扑在周镇凌怀中不停抽噎地抱怨着,全然不顾额头和手上的淤青,只一味地用尽全力往他怀里钻。
周镇凌一边小心避开她的伤口一边将人抱紧,最后索性从床边的椅子坐到床上来“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危险了,绝对不会,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待揪出了幕后主使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卿儿莫怕,夫君在这...”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人,只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而柳隽卿在温暖的怀中才能寻回一些安全感,几经安抚之下,恐慌无措的情绪才慢慢缓和过来。
柳隽卿现在脑子有些混乱,没有余力去深究方才周镇凌所说的什么‘幕后主使’,也不想听他会如何帮自己报仇云云。她现在只想让他陪着自己,待在自己身边不要离开。
她真的很害怕,都现在还在发抖。想都不敢想,若不是周镇凌及时赶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他抓着我的胳膊,还揪着我的头发往床头撞,我想喊喊不出来,头和手都很痛...我差点死了...”怀中的人儿还在抽噎着向他告状,周镇凌心疼得要死,只能轻轻拍打着她柔软的后背,眼中一半怜惜一半怒火。觉得砸在贼人脸上那几拳还是不够重不足以泄愤。
“知道了,等我审完人之后就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柳隽卿不依不饶,整个人都要缩进他的怀里,过了一会才道“你没有把事情告诉纹丹和其他人是吗?”
这事始终有损女子的名誉,宁都城里还有一些不喜欢自己的闺秀小姐,平日里没有的事都能说出花来,她不想被那样的流言打击。
周镇凌虽从不惧这些只言片语攻击,但也知道她爱面子,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被居心叵测的人故意做文章,那些流言蜚语定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一开始就下令封锁消息。
“嗯,你安心养好伤罢,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理。”
昏迷了一天一夜,柳隽卿现在肚子都是空的,又这样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周镇凌担心她身子吃不消,便想着让厨房那边将备好的燕窝粥送过来。
察觉到他好像想走,柳隽卿心中慌乱,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抱得死死的,粘在他身上不肯放开。
“你又要去哪里,每次都是这样!”
“...好好好,我不走,就是去给你拿粥过来。”
“你让他们去拿就好了,不可以走,我害怕...”。
娇软美人,我见犹怜。周镇凌被眼前的美色蛊惑了心神,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就朝那张委屈微垂的殷桃小嘴吻了上去。
“嗯,不走。”
此后两日,周镇凌除去会见同族长辈一事,大部分的时候都陪在柳隽卿身边。同食同宿,无微不至,这才将受惊的小娇妻养得胆子大了些。虽然路上出了岔子受到惊吓,但柳隽卿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最终还是按规定的礼仪,坚持祭拜了周家的先烈祖辈才返回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