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荣北城整整玩了四天。逛古玩街, 吃特色美食,或者坐在城墙根下谈古论今,要么租上四辆自行车在城里瞎转悠。随遇则安,玩得不亦乐乎。
临走退房时, 桑老板死活不肯收房费。
“几位是我的贵人啊。”他一脸激动, “要不是罗先生好心提醒我, 我活到四五十岁也算是有点生活阅历的人, 差点被熟人给骗了。”
原来那天罗淮无意间提及他在某处看和桑老板手机里一模一样的黄釉盘子, 他惊心不已, 赶紧上网查, 虽然没有找到罗淮所说的那本财商杂志,但他拜托了一位和正威集团相熟的人, 请对方查明此事。
结果, 对方传来一张照片。在董事长办公桌后面的博古架上果然摆放着一模一样的盘子。
釉色相同,造型相同,就连折枝花纹的样式也分毫不差。
顺着这条线索,他查到人家正威集团的董事长罗俊良先生是位收藏大家,是港城拍卖会上的常客,这个盘子是十几年前人家在拍卖会上花了几千万买下来了。
这么一查, 桑老板算是明白了。朋友这是给他挖了个巨坑。知道他这些年搞民宿赚了不少钱,就想从他这里套点出来。这收藏的水太深了,他以后再也不敢碰这一行。
所以, 他非得好好感谢罗淮。
时牧晴一听, 与有荣焉, 笑得超级开心。
“这三天的房费我要是再收下那还是人吗?”桑老板拼命摆手,就是不肯收时牧晴递过来的钱。
“而且,不仅这次我免房费,以后只要你们来荣北城玩,尽管来我这住。只要是你们的亲戚朋友,我都热烈欢迎,全部免费。”
罗淮见这位桑老板也算是性情中人,笑道:“小事一桩。桑老板太客气了。”
旅行结束,时牧晴和赵珞瑜便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毕竟两人要继续读研,专业课是一门都不能拉下来。系里安排了贺茂通老师作为两人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仅仅是选题一事,就折腾了一个月。考古这一行涉及太多内容。毕业论文的主题方向牵扯到未来研究生的专业研究方向,当然也要根据她们两人的兴趣来定。
贺老师在旧石器考古方面是老专家,时牧晴便把论文主题定在这方面。接下来需要翻阅大量的研究文献,虽然本科论文不管从字数篇幅,还是内容独特性上要求不高,但她的眼光放得很远,力争把论文写出高水平。这也是对本科学习的最好总结,以及对研究生学习的良好开端。
好在两人都是勤奋之人,学习生活虽然繁忙,也不耽误谈恋爱。
十一月份的时候,罗淮和一家业内首屈一指的建筑设计院签订了三方协议,毕业后立马就可以去工作。而纪海帆则在系领导的劝导下继续读博。
四人的未来方向走得稳稳的,一切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临近寒假,买回家过年的票成为大家餐前饭后的议论的话题。
每年这时候能抢到一张票,算是祖宗保佑。大家使出浑身解数,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尽了办法。怎奈京市的流动人口数量颇大,每年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要离开京市回老家过年。进城容易,出城难。
赵珞瑜的家在南方,只有两趟火车经过她的家。
每天早上九点半,12306放票的时候,她的手指放在鼠标上,刚点了一下更新,重新刷出来以后什么票都没了,更可恶的是连候补都被人抢没了。
“啊啊啊啊,肯定是黄牛。这些人太可恶了。连候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一个。”赵珞瑜满脸郁卒,额头朝桌子哐哐直砸。
家里人都在盼着时牧晴寒假回家,早早给她安排好了飞机头等舱。但这事她不能讲。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票,递到赵珞瑜面前,“给你!”
赵珞瑜定神一看,竟然是从京市到她家的火车票,还是软卧!
“晴晴,你从哪弄来的?我的天!”赵珞瑜抱着时牧晴一顿揉。
时牧晴把她推开,笑道:“我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是旅行社的,他们有余票。我本来没抱希望,结果人家还真给弄到一张票。算你运气好。”
赵珞瑜惊呼,“这是什么神仙朋友啊。太牛掰了。”
时牧晴笑了笑,没吭声。这张票是今天早晨,云驰叔叔亲自送过来的。他混迹经纪圈多年,和订票渠道有着广泛合作。弄张票不是难事。
“我把钱转给你哈!”赵珞瑜立马点开微信转账页面。
时牧晴嗯了一声,没再客气。
“那你怎么回啊?你家在海市,离这里还有五百多公里。票也难买!”
时牧晴:“不着急,到时候再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罗淮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火车票,递到时牧晴面前,“给!”
时牧晴一喜,“你从哪弄来的?”
她虽然没有亲自抢过火车票,但知道临近春运,火车票比飞机票还难买。飞机票是只要你有钱,掏得起全票价格,你就能坐着飞机票轻松回家。火车票不同,便宜,抢得人多,能抢到一张跟中彩票的机会差不多。
罗淮一脸淡定,“哦。我刚才经过财富广场的时候,看那边刚好有你们海市同乡会在发火车票。我就帮你领了一张。”
时牧晴:“……这么简单?”
罗淮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点波澜。
同乡会倒是经常会组织老乡一起坐大巴车回老家,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现场发火车票的。许是今年同乡会里一些有钱老乡出钱买了车票,然后好心发给同乡们。
赵珞瑜知道罗淮给了时牧晴一张票,当即嗷呜一声,“你家男朋友是什么神仙男朋友啊?老纪说要是我买不到票,过几天他准备买个自行车载我回去。我个去。从京市到我家一千多公里……”
时牧晴啧啧两声,“我记得他家就在你回老家的半路上,这人看着老实,其实一点也不,万一骑到半路他拐个弯把你拐到他家,让你当场见公婆可怎么办?”
赵珞瑜一听,捂着脸嘤嘤道:“这死呆鹅,竟然是个不老实的。我找他算账去。”
时牧晴赶紧把她拽住,“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可不想师兄拿刀砍我。”
罗淮的家在京市。
时牧晴其实很少听罗淮提及他家的情况。虽不知内情,但至少能感受到他跟父母关系不甚亲密。要不暑假时候,他宁肯住公司也不肯回家住。
一想到过年其他人的家里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他家冷冷清清,一点过年气氛都没有,时牧晴就开始心疼。
她站在火车站进站口,忽然抱住罗淮,“要不我不回家了。在京市陪你过年?”
罗淮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哪有过年不回家过的。我没事。我好好着!”
时牧晴眼泪丝丝,“过年有人给你包饺子吗?有人给你买新衣服吗?有人给你压岁钱吗?有人……”
罗淮亲了下她的额头,“没人给我包饺子我可以自己包,没人给我买新衣服,我可以给自己买,至于压岁钱嘛,我这么大了,不要也罢。”
他这么一说,时牧晴更心疼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回家!”
罗淮笑起来,“好啦好啦。每年过年在火车站。你就要问同样的话,哭一鼻子,我会好好的。你放心。”
“那你吃饺子的时候,拍照片给我看。”时牧晴呜呜道。
罗淮重重点头,“遵命!”
时牧晴这才笑起来。
两人叽叽歪歪到最后时间,时牧晴才松开罗淮的手过安检进去。
隔着玻璃门,两人依依不舍的挥手。
等看不见罗淮的身影,时牧晴立马转身从旁边的过道拎着行李走出来,她戴上帽子和口罩,疾步走出广场,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麻烦送我去机场。”
罗淮穿过广场,走到花坛旁,想起方才时牧晴的眼泪,心里一阵闷疼,看了下时间,他立刻转身,去售票口领了一张站台票,冲进进站口。
穿过乌泱泱的人群,罗淮找到去海市的通口,排队进站上车,他找到10号车厢12号下铺,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上。
中年大叔看见罗淮,赶紧起身,“不好意思,我是上铺的,看见这里没人我就坐这里歇歇脚。”
人和行李都不在。罗淮立马给时牧晴打电话。
“喂,你在哪?!”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牧晴一愣,“我,我在火车上啊。”
旋即她心里一个咯噔,罗淮怕不是上火车了?!!
“哦哦。我在卫生间。”
“火车卫生间!”
她画蛇添足地补充道。
罗淮松了口气,“行。没事。”
“你来找我了?”时牧晴小声问。
罗淮嗯了一声,“我就是想过来跟说一声,寒假要是我没什么事的话,说不定会去海市找你。”
时牧晴一个惊呼,“真的呀!”
罗淮唇角勾起,“有可能!”
时牧晴乐得嘿嘿笑,随即说:“傻子,你干嘛非要跑上火车跟我说,可以发微信啊?!”
罗淮别开脸,没吭声,可耳朵红了。
这时候广播响起,“请送客的朋友离开车厢,本车马上就要出发!”
罗淮:“我下车了。你注意安全。”
时牧晴嗯了一声,“我知道。再见!”
挂了电话,她长长出了口气。
的士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时牧晴咳咳两声把眼光挪向窗外。
赶去机场,取票过安检,赶到登机口,还剩下四十分钟就要起飞。
“豌豆!”
时牧晴定神一看,大力挥手,“哥!”
她推着行李,冲过去,抱住时一鸣的腰。
时一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的妹,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是呢。人说二十二窜一窜。我这个学期又长高了两厘米。”时牧晴道:“我还以为你从米国直接回家!”
时一鸣叹气,“外婆怕你在飞机场走丢,勒令我转机到京市带你回去。”
时牧晴摊手:“好吧。我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再过半个小时,有一趟飞澳洲的航班,要不我们集体出逃,”时一鸣道:“省得过年被他们揪住相亲。太可怕了。”
时牧晴想到外婆交代她过年相亲的事,头也一阵大,她眼珠子一转,“同舟共济,共过难关。逃是逃不过。哥我帮你打掩护。顺便呢,你也帮我一把。”
时一鸣哈哈笑起来,逗她道:“哥哥我是不想结婚,你呢?是不想,还是心有所属?”
时牧晴哼了一声,“你猜!”
时一鸣:“……”
海市市中心有一片城市中央公园。公园西侧由高大树木阻隔而成的一块僻静地中盛家别墅位于其中。
时家兄妹回来的第一时间先回外婆家。
外婆嵇虞君今年八十多岁,保养地极好,除了脊椎略有所弯,看起来比同龄人至少年轻一二十岁。
时牧晴刚下车,就看见外婆等在门口,红唇白发,妆容精致,朝着她张开双臂。
“我的乖乖!”
时牧晴鼻头一酸,冲过去,搂着外婆的腰,撒娇道:“外婆!”
嵇虞君眼泪丝丝,“你这孩子,外婆一年才能见你一面,我见你一面少一次,你算算我还能见你几次?”
时牧晴一听,立马心里受不了,也呜咽哭起来,“外婆,我不许您这么说。您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永远活着。”
“虞君,你年龄大了眼窝子就浅。”外公盛培然道:“豌豆没回来你想她哭,她回来了你见她还哭。”
嵇虞君回头瞪了盛培然一眼,“要你管!”
时一鸣好笑地看着八十多岁还在斗嘴的至尊宝们,“外公外婆你们多少也照顾下我的心情啊。我不是透明人。”
当初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孙辈,受尽各种宠爱。三岁生日的震撼场面,收到手软的生日礼物,现在想想唏嘘不已。自从妹妹时牧晴出生后他就彻底失宠了。
嵇虞君瞥了他一眼,“跑到国外几年不回来的人,还好意思说。”
盛培然笑道:“一鸣,快来哄哄你外婆。生气着呢!”
时一鸣赶紧上前,挽着外婆的胳膊,赔笑道:“孙儿跑国外不是玩,是在工作。再说,您让我回来,我二话不说立马回来。这次您让我呆几天我就呆几天。绝不提前回去。你要是看我烦,我现在立刻消失。”
作势他就要走。
嵇虞君赶紧拽着他的胳膊,“你给我回来。今年把婚定了,才许你回去。”
时一鸣一脸郁卒,“真,真的吗?”
嵇虞君打了他一下,“真的!适龄女孩们的信息我都整理好了,过来给你看看。”
时一鸣:“…………”
走进客厅,果然嵇虞君拿来一个本子,戴上老花镜,开始念。
“李家小姐,今年24岁。金融硕士。身高169。体重50公斤。性格温婉……”
“张家小姐,今年23岁。学的是服装设计,身高170,体重49公斤……”
时牧晴在旁边看着哥哥的脸皱成一团,捂着嘴偷笑。
正在这时,大姨盛若涓走了进来,笑道:“好熟悉的一幕啊。”
二十几年前,她们盛家五姐妹,一个个都是结婚困难户,妈妈嵇虞君就是这样拿出小本本念着李家才俊,张家才俊,逼着她们去相亲。
二十几年后,风水轮流转,妈妈又开始逼迫小辈们。
时牧晴起身挽住大姨的胳膊,“大姨,天宁什么时候到?”
“他和景善、景钰还有芳尔他们一会就到。”
时一鸣搓着双手:“大姨救我!”
大姨盛若涓赶紧摆手,“不敢救!我怕你外婆揍我。”
随即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相册来,“豌豆,这是我们几个姨姨搜集的青年才俊名录,你挑挑看,有没有顺眼的?”
时牧晴:“………………”
被逼无奈,她只得在外婆犀利的目光中翻开相册。
时一鸣凑过来,“哇,这个帅。”
“这个有气质。”
“哎呀,这个艺术范十足!”
“这个这个,眼神温柔,应该知道疼人。”
时牧晴默默回头看着亲哥,“哥,要不从这里面给你挑个终身伴侣?”
时一鸣立马捂胸,“我直男!超级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