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牧晴走到帐篷外,长长叹了口气。
别人家重男轻女,她家是重女轻男。从小到大,她是大人眼中的宝贝疙瘩,原本她出生前,哥哥时一鸣可谓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等她出生后,这宠爱全部集中到她身上。
在外人眼里,她命好,出生含着金汤匙,还被除了爸妈外的所有亲戚宠爱。
只是……
贺茂通从外面走过来,看着站在帐篷阴影处的时牧晴。这女孩漂亮地应该去上表演系,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好的徒弟,心甘情愿在考古的荒野上独自行走。
时牧晴瞥见贺茂通,赶紧笑道:“贺老师。我打完电话了。谢谢您。”
贺茂通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一颗递给时牧晴,“你外婆身体还好?”
贺茂通有低血糖症,年轻时候连续一个月每天只休息三个小时抢救一个王侯级别的大墓,这病就在那时候落下的。
时牧晴接过糖,笑道:“她老人家依然貌美如花。还嫌弃我又黑又瘦,对不起他们老盛家的美丽基因。”
贺茂通笑起来,“嵇女士是我心中女神啊。”
外婆嵇虞君在五年前把家中珍藏的字画、书法、古玉还有几件刻有铭文的青铜器悉数捐给了清北大学博物馆,因此和贺茂通有了交集。贺茂通赞赏老太太的慈善之举,老太太拜托他多多照顾自己的亲孙女。虽然拜托之事原本不在老太太计划内。
时牧晴点点头,“外婆是至尊女神,我大姨、三姨、四姨、五姨……当然还有我妈妈,她们更是美得各有千秋……”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刚才没有见到五姨盛葵的身影。
说起来五姨盛葵,那又是一个long long story。五姨从出生就备受爸爸妈妈和四个姐姐的宠爱,等大学毕业后很快和五姨夫陷入热恋,继续被老公宠。她现在虽然四十出头,但看起来依然美如少女。
可能今天她又被五姨夫带出去玩去了。
第二天晚上时牧晴刚整理完当天的档案,明明傍晚已经赶回家的奥赛又转回来,把村里唯一的一部卫星电话递给她。
时牧晴一脸懵逼地接过来。
“豌豆豌豆,我是五姨。”
时牧晴大惊,“五姨!”
五姨盛葵嘿嘿笑,“我和你五姨夫现在和你顶着同样的天,脚踩同样的地。哇,大草原的星空真美。不过就是有点冷。”
她话音刚落,五姨夫安锦丞的声音响起来,“豌豆,你快出来吧,让姨夫看看考古界的新星到底被晒多黑?”
时牧晴:“……”
她跟着奥赛走出去,不远处五姨盛葵和五姨夫安锦丞手牵手站在一辆白色房车旁,一起对着她笑。
时牧晴:“……”我去!这对神仙眷侣怎么飘荡在这里?
幸好贺老师和纪师兄还有赵珞瑜等人在另一个帐篷整理今天发掘出来的石制品,没人发现工地外的两个陌生人还有扎眼的房车。
她小跑着过去,扑进五姨的怀里,“葵姐,我想死你了。”她和五姨年纪最接近,感情也是最好的,经常没大没小地叫她葵姐。
盛葵抽了抽鼻子,“豆儿,要不你先上车洗个澡,咱们再聊?”
时牧晴哼了一声,“你和姨夫是不是专程来工地看我?受外婆外公我爸我妈我哥还有三个姨姨姨夫的嘱托?”
盛葵戳了下安锦丞,“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安锦丞咳咳两声,“没有。我和你五姨对祖国的大西北向往已久,刚好自驾经过这边。原本没想看你,这不是离得比较近嘛。就顺便来看你……”
时牧晴绕着房车转了一圈,打开车门看了一眼公里数,“才开了三百多公里的新车?你们肯定是直飞阿勒泰,在当地买了这辆新车,然后一路开过来……”
她看了一眼远远站着当透明人的奥赛。五姨和五姨夫定是事先跟贺老师打过招呼,贺老师派了奥赛去接应他们。不然他们哪能找到这种连卫星地图都没有标注的地方。
盛葵哎呦一声,“豆儿,管他原因是什么,反正今晚五姨能让你洗上热水澡。”
时牧晴连猜都不用猜,也知道开房车过来满足她洗澡愿望的一定来自外婆嵇虞君的指示。
安锦丞打开车门,“知道你喜欢吃蟹汤包,我找人做了几笼,正热乎呢。”每年中秋外婆都会让海市做蟹黄包最出名的老厨师亲自给她做。现在虽然距离中秋还有两个月,但五姨夫就是有本事给她整来最正宗的蟹汤包。
时牧晴鼻头有点酸,“你们现在可是在动摇我立志当考古界女大佬的心。”
盛葵笑一声,上前搂着她,“行了。就洗一次澡,吃几个包子,不会耽误你当女大佬。”
时牧晴“勉为其难”地上了房车,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还穿上五姨给她准备的真丝睡衣坐在餐桌前优雅吃着蟹黄包。
盛葵叹口气说:“工程穷三代,考古毁一生。豆啊,你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你看看你……”
时牧晴赶紧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五姨,你看我今天发现的这枚碳化小麦。你看它多漂亮啊。”
盛葵看着黑乎乎的小石子,“……漂亮?”
时牧晴对五姨的反应很不满意,“我们现在所在的通天岩里曾经住着我们的老祖先。距今5000至3500年前,他们已经在这里打造石质工具,种小麦,吃小麦……”
盛葵看着外甥女激动的表情,赶紧捏着嗓音拔高语调,鼓掌喊道:“哇偶!我们的老祖先好厉害哦!”
时牧晴:“……”葵姐你的声调能更高点吗?
就在两人说着话呢,外头传来纪海帆和赵珞瑜的声音。
“这哪来的房车?”
“我怎么听到晴晴的声音?”
时牧晴沉浸在物质享受中忘了外面还有其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小伙伴们。
盛葵摁住她,“你把这包子吃完再出去。这里面可是真正的阳澄湖大闸蟹的蟹膏,你姨夫费了老大劲从上海空运过来的。”
赵珞瑜方才看见安锦丞已经惊为天人,帅到让人窒息。现在又看见一位眉眼十分漂亮的女人从车上走下来。她只是轻轻一笑,便胜却星辰无数。
赵珞瑜掐了下自己的手,“师兄,我们这是遇到鬼了吧。”
纪海帆嘴巴微张,快速眨了眨眼,“而且还是一对。”
盛葵笑着走过去,主动伸手,“你好,我和我先生误入贵地,扰了你们工作,对不起啊。”
赵珞瑜握着盛葵柔软温热的手,噎了半天才道:“哦哦。没关系。人生无处不相逢嘛。”
盛葵笑了笑,又跟纪海帆握了下手,赞许道:“年轻有为。”
纪海帆被美女夸赞,当即脸红起来。
就在这时,盛葵从车上冲下来,衣服已经换回考古队的工作服。
赵珞瑜和纪海帆瞪大双眼……这什么情况?
盛葵笑道:“车上能洗澡,刚才见这位姑娘灰头土脸的,就邀请她上车一洗。”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看向时牧晴,挤了挤眼睛道:“同学,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时牧晴哦了一声,伸出手装模作样和五姨握了下手,“我叫时牧晴。这位是我的师兄纪海帆,这位是我的同学兼闺蜜赵珞瑜。”
她大一入校前在家人面前郑重提出自己要在大学期间隐藏身份安心学习。家里人也怕她因为家庭情况被有心人惦记,觉得此提议很好,便同意她的决定。
这次五姨和五姨夫突然前来,自然不能让时牧晴的身份暴露。
盛葵:“老公,既然我们帮了时同学,那就不如帮人帮到底。咱们这车上还能让几个人洗澡啊。”
安锦丞想了下,“这个房车的净水箱是220升大小,现在还剩下一百多升,三四个人洗澡没问题。”
赵珞瑜眼放光芒,这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啊。不仅能洗澡,还是洗热水澡。这对夫妻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心还特别善良。
于是从清北大学来的几个人,包括贺茂通、卢旭东都被邀请过来……洗澡。
所有人看到这座房车都震惊了。
贺茂通认得安锦丞和盛葵,知道他们和时牧晴的关系。他只是笑了下,自然不会揭穿。
贺茂通先进去洗,洗完之后他和安锦丞在房车旁摆了棋盘下棋。时牧晴坐在一旁陪着,盛葵拿着蚊香拍非常自然地左右挥舞,帮外甥女驱蚊。
赵珞瑜看见这一幕心道:这是什么样的天使啊。长得跟仙女似的,心肠又好得跟菩萨似的。
很快大家都洗漱完毕,朝盛葵和安锦丞不住地道谢。两人云淡风轻说着什么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支持考古事业人人有责这些一听就十分让人心暖的话。
众人越发觉得这对路人夫妻胸有丘壑,有大格局。
第二天一早,盛葵和安锦丞乘坐另一辆车离开,把房车直接捐给了考古队……
所有人再次震惊,纷纷摸着这辆价值数百万的房车互相质问。
“昨天我们的确是洗了澡?”
“我们的确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两位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啊!”
“不是做梦?”
“哎呦,踢一下轮胎,这脚还挺痛的。”
贺茂通私下问时牧晴,“做好事不留名!确定匿名捐赠?”
时牧晴扶额,“我以为五姨和五姨夫就是来看看我,谁知道他们这么大手笔。”
贺茂通:“牧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要隐瞒身份,低调行事。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你现在都大三了,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时牧晴眉眼笑弯,“我就想好好做学问。”当然还有一条:不要把男朋友吓跑!
贺茂通笑着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奶糖。
“谢谢老师您帮我保密。”
家里人肯定向贺茂通打听过她的消息,然而她跟罗淮谈了两年恋爱,家里人还不知道。贺老师绝对帮她打过掩护。
贺茂通哈哈笑起来,嘘了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牧晴眯起眼睛,嘿嘿笑了起来。
时牧晴每天只要不进挖掘区域工作,就拉着师兄纪海帆爬通天岩找信号。
草原上的风吹来,热浪肆意,似乎要把这些不速之客全部烤焦。纪海帆站在最高处,一米八几的个子顶着大太阳,高高举着手机,一脸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期待看到那个从来没有如此可爱的符号。
时牧晴和赵珞瑜双双躲在岩石后面。等纪海帆喊着有信号了,时牧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上去,夺下手机拨通罗淮的手机号。
然而,信号就像是琢磨不透的女孩心事,刚寻到一抹踪迹,马上就消失不见。
时牧晴一脸懵地盯着屏幕,无信号三个字戳得她心好痛。
纪海帆见状,让她赶紧撤退回岩石后,他继续举着手机找。
折腾了二十几分钟,纪海帆终于以一个堪比瑜伽难度的姿势寻找到找显示两格的信号,他一动也不敢动,抖着声音,“时牧晴!来!”
时牧晴立马冲出去,“师兄,你别动。你按下罗淮的手机号。”
纪海帆的腰都快折了,眼皮子使劲往上翻艰难地点开通话记录,点了罗淮的名字。
“师兄,声音外放!”赵珞瑜也冲上来。三人一起挤在通天岩最高处的一块石头上。
滴……滴……滴……
从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
十秒钟后,罗淮的声音响起,“晴……晴?”
纪海帆还保持着姿势稳稳拿着手机,时牧晴踮起脚凑过去,“罗淮。是我!”
时隔两周再次听到罗淮的声音,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罗淮瞥了一眼身边一边装作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他讲话的爸爸,皱了下眉,站起来走出去,“我明天去北疆……参加一个婚礼。”
时牧晴愣了下,随即啊啊啊大叫起来。
纪海帆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聋了,被人当做手机支架也就算了,还被当中赛狗粮,躲都没法躲……
然而还没等时牧晴说下一句,手机突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再过一会,声音彻底没了。
“被你啊没了。今日份找信号工作到此结束。”纪海帆揉着老腰,把手缩回来,手机还给时牧晴。
“你们听见罗淮说明天来北疆参加婚礼,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敢相信啊。
赵珞瑜拽着她的胳膊,生怕她一个激动掉下去,“是是是。我听见了。”
纪海帆边往下走,边道:“但他只是来北疆,北疆那么大,还能跑来看你?”
时牧晴:“……师兄,你是个坏人!”
赵珞瑜不忍心好姐妹失落,安抚道:“罗淮来都来了,肯定要来看你啊。”
时牧晴想到的是另一个现实问题:“哎呀,他这同学怎么在这么远的地方办婚礼。从京市飞北疆好贵的。”
罗淮喂了半天不见时牧晴说话,这才发现电话自动挂了,再打过去说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微微叹了口气,好在明天就能见面。
不急于这一时。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不是时牧晴,是白景天。
这人是罗淮的高中同学,早婚早孕的杰出代表,大学还未毕业就把自己丢进婚姻的围墙。
“我恨你!”白景天满腔幽怨,“明明我想去海边举办婚礼,您老人家一声令下我只得改道去北疆。我得改签飞机票,退婚礼场地,退酒店……要不是我操盘能力强,我这婚都结不成。”
“我给你包大红包。”罗淮一语中的。
他说的大红包那肯定是巨巨巨巨大的红包。
白景天立马嘿笑起来,“当然了,在北疆天山下举办婚礼,天地作证,日月为盟,这感觉,这境界,啊,我不禁要吟诗一首……”
想了半天,他咳咳两声,不要脸道:“到时候我站在草原上再吟吧。还是我家淮哥哥高瞻远瞩。去海边办婚礼?!太烂俗了!没新意,忒没意思!”
罗淮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全是这种话痨,白景天是,于赞也是。时牧晴也很话痨,但她的话听三天三夜都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五呜呜呜呜呜我的安大爷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