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帝珠光芒大作,周身一圈宛如日冕的五彩异色,寻常人根本无法直视,就连端木宓和端木景深这样修为深厚的大能也被刺激得眼冒泪光,下意识避开了目光,唯有端木宁眼睛眨都不眨,看得一清二楚。
千年不变的圆珠上冒出一条线,很快便迸开成一丝裂缝,天穹彷佛也随其四分五裂,只见一道澄光从裂缝里射出,端木宁似有所感,忍不住上前抚弄那道光束。
白凤冷哼一声。
对旁人来说刺目的强光,在端木宁的手掌里不过是温软细熟的阳光
她亲眼看见帝珠完全碎开了,晶莹的碎雪下,一团暖白的光晕像是从初春苏醒的小太阳。
端木宁莫名有一种喜悦,那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快到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困惑,彷佛这种感觉早已是心里的一部份,一经阳光照射,就自然而然破出而出,她似乎在为某个亲人和好友感到由衷的喜悦。
光晕中睁开一双清澈大眼,对着端木宁眨了眨。
旁观许久的白凤已经退去了喜色,他不耐道:“自己选择的君王都不认得吗?”
光球听见白凤的声音,顿时发出异色,乍橙乍红,似乎很是兴奋。蛋壳破了,围在外围的光晕就像一圈蛋白,随着异光折射而出,光晕开始在虚空中消散,慢慢露出深藏其中的轮廓。
小小的身躯宛如幼鹿蜷曲成一球,白金二色的鳞片布满背腹,在这光华缭绕之中,那只从帝珠诞生出的东西抬起头,亮出两根秀长的岐角,和一双清澈得能看入人心的大眼。
“是麒麟!!”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端木宁才微微回神。
刚出生的幼麒麟对满地鲜血恍若未见,彷佛还不知世间险恶,一双亮得令人发颤的大眼直直看着端木宁。它试探地伸出一脚,像是准备要认识这个世界,却见一簇祥云从脚下生出,得天独厚的麒麟很快适应了这个百般呵护他的世界。
抖落着满身吉光,麒麟脚踏祥云,扬起脑袋,亮出一对形状玄妙的龙角,可说是神气飞扬地来到端木宁身前,那得意的模样不说,竟和白凤的臭脾气有几分相像。
匡当,不知道是谁先放下武器,有一个起头之后便是一呼百应,不分先后,不分敌友,大殿内一阵匡匡当当,金砖的地板上不知被砸出了多少凹槽。
“女王万岁!万万岁!!”
台上的假帝珠还继续散发着假可乱真的伪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原形毕露,这会就算端木景深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无法再撼动众人的心意。
不少人恍然大悟,流传千年的帝珠竟然是麒麟的蛋!霁国先祖端木青风座下麒麟口衔明珠,后代只当明珠有灵,可择贤君,却不想想,还有什么比仁兽麒麟本身更慧眼识人?麒麟口中的珠子自然大有玄机在。
这帝珠里头涵养着一只真正的麒麟!这千年以来麒麟蛋虽被当成灵珠,却也一直尽责替端木氏选出真正的圣主明君,就如此刻他毫不犹豫地走向端木宁,浑然没有往端木景深撇去一眼。
端木景深像是失了魂似,喃喃自语,随后开始发出轻哑的笑声,先是低沉,而后拔高,形似疯癫,哪还有半分昔日那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的样子,大殿内似有死不瞑目的冤魂盘旋不去,越发让人心颤。
“麒麟?原来是麒麟……哈哈哈哈,原来帝珠是麒麟,哈哈哈哈!!”
原来他的失败早已命中注定。
端木景深癫狂的模样令人不敢置信,有明眼人一下串起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当年先帝驾崩,端木景深带兵入宫,而后便用这假帝珠瞒天过海了整整十五年!这些年间,端木景深这个伪王手握大权,勾结南风氏,排挤先帝遗嗣。
霁国千年基业倒不至于就此崩塌,靠着祖业庇荫也相安无事过了这些年。只是这端木景深不是昏君,却也绝不是明君。引假乱真,移花接木,甚至有谋害先帝的嫌疑,说是端木氏百年难得一出的败类也不为过。
不少人重新拿起武器,只待端木宁一声令下,就要抢下这个新帝登基的大功劳;有些跃跃欲试的人还是前不久的南风军,眼下迫不及待抢下端木景深的人头,来替站错边的家族将功补过。
或许已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走出大殿,端木景深笑完后异常沉默,他看到了阶前南风丞相的尸体,被人一刀毙命,倒是便宜这家伙了
“无话可说了?”
端木宓是现场看到麒麟献身之后还能维持冷静的人,她手抚月牙琴,看向端木景深的目光彷佛穿越无数冰山高雪峰而来,冷得令人心颤。
端木景深扯出一个奇异的笑容,端木宓提高警觉,果然下一秒,对方出手了!正想提琴一挡,却见端木景深反手为爪,竟是直接往自己心脉掘去!瞬间血流如注。
这是阴谋败露想自杀?
“别想逃!”
端木宁一声低喝提醒端木宓。满地的鲜血只是障眼法,只见端木景深挖开的胸口处跳出一个五官眼熟的婴孩。
元婴出窍!
端木宁的剑刺穿端木景深的肉身,元婴发出一丝惊怒的哭啼,但在麒麟的威压下不敢造次,索性不再恋战,迅速画作一道神光飞出大殿,眨眼间就不知所踪。
端木宓牙已咬,但这元神出窍乃元婴大能的大盾神通,元婴一出窍,便如断尾求生,想拦都拦不住。
“他逃不了多远。”
端木宁很冷静,一路以来步步为营,她深知此番杀不死端木景深这个老狐狸,而且就这样也未免太便宜这个杀父仇人。
“如果你们凡人的破事处理好了,那就来看一下这个吧?”
白凤忍无可忍,指向窗外。
似乎是要回应他,一只三彩灵雀突然从窗户冲入大殿,而后便跌落在地,扑通几下,死了,身上却毫无外伤。
有人往外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无数死去的飞禽从天而降,下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大雨”,直到最后一丝澄光被乌云吞噬,麒麟出生时的祥兆彷佛从不存在,只见暗红色的魔雷在幽暗的云海翻腾,在半空中撕开一道道新鲜的口子,异象突生,魔魅幻影无处不在,众人的脸色也如大地一样拢上一层阴影。
白凤面色凝重,对着刚出生的弟弟道:
“你几千年都没醒,你以为为什么偏选在这个时刻?”
他用着那双与麒麟相似的眼眸,远远眺望那片几乎被染成血红的云海,清澈的眼底都快染上那暗藏其中的怒色,耳畔翻腾的风声像是有庞然大物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缓缓伸长开那一直以来蜷曲的身体。
曾经小心翼翼深怕一碰就碎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那又何必继续刻意维持卑微的姿态呢?
“真是疯了。”
无法忍受的剧痛后就是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等唐萤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朱漆的大门前,四周尽是灰纱般的薄雾,完全看不清方向。
门上有一道匾额,唐萤试着看清楚上头写了什么,却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她再度细睛看去,又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反反复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她的视线。
“在这里!”
突然有人一喊,唐萤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手脚一紧。不知从何而来的锁链如蟒蛇般瞬间缠住唐萤的手脚,唐萤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去!”
“我不要!她身上阴气多浓!肯定是厉鬼!”
“所以方圆百里的鬼差只剩下我们,殿下就在里头,把她推进门去就好了。”
唐萤暗暗运法,想用灵气冻碎身上的铁链,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太阴之气全无,她的修为像是凭空消失一样。
少女没有放气,佯装不动,待那二人靠近,突然反身一扑,顿时将本来就紧张兮兮的二人吓得措手不及。
“老实点阿!”
“果然是厉鬼,快进去!”
其中一个人见唐萤如此,索性咬牙道:“不如先带去十八层,学乖了再过来给殿下审吧。”
“这不合规矩……”
“她聚出阴灵,是厉鬼之身,逃不了十八层折磨!更别说殿下亲审,哪怕她是王母的亲女儿,殿下也绝不可能轻放……”
唐萤和二人斗法斗得正激烈,却听喀地一声,那扇朱门缓缓打开了。
“阿呀,说人人就到,殿下,我要找的就是这位了,人我便带走了。”
“仙尊无须客气,你是酆都永远的客人。”
从门中走出一个男装丽人,高额束冠,玄黑裙袍,脚下燃起一圈朱红,似一缕天地不灭的艳火,彷佛是此界唯一的活人。
比起样貌,唐萤最先认出的是她的声音。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