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国的皇城是建筑在开国祖先端木青风的法宝,七星定天锚柱之上,
所以当城门轰然打开,浓郁的灵气瞬间如大海袭来。原来七根定天锚形成了一座巨型的巨灵阵,不分昼夜支撑着霁国的子子孙孙。
云中之国名副其实,霁国的皇城是真的悬浮于半空之中,这里没有地面,外面壮阔的云海虹浪似乎也泛滥进了城内,霁国人以彩云代步,或以灵兽驾云车。
高亭玄阙浮空而起,房屋高耸浮夸如座座山阜,动则便是七八层重檐,屋顶上栖满彩羽祥麟、模样各异的异兽,那些全都是修士的飞骑。
当公主的彩凤云驾行经而过,所有灵兽和行人纷纷退让,一路畅通无阻。
霁国皇姓端木,端木宓和端木宁便是上一任国君青宣帝的两位爱女,分别封以栖鸾公主和飞鹓公主,但鉴于当时公主年幼,所以如今霁国是由青宣帝的三弟端木景深以摄政王之身代为执政。
不过栖鸾公主端木宓天资优秀,又是化神太君爱徒,论起威望,绝对不输端木景深这个摄政王。
“足不染尘,云中国府,百闻不如一见。”
唐萤不由得盛赞,心想此处与沼海,一天一海,若再加上九极门的山,天光水色山黛全置于一幅,当□□绝景。
霁国大皇女的面容轻拢在冉冉茶烟下,半遮半掩间透着一股虚渺的美丽。
端木宓抿嘴轻笑:“当年先祖坐下麒麟就是被此地的灵气所吸引,才会想在这里开辟出一片人间净土。”
但端木宁却似乎不怎么赞同。她看了一眼窗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别光看他们飞得惬意,这些灵兽一天积累的粪便都要另外设官职来处理了。”
她声音虽小,但在三人的车内格外清晰。
端木宓蹙眉微斥道:“在唐姑娘面前瞎说什么!”
不过唐萤注意到端木宁面上难掩疲态,想到端木宓提起的,少女如今已是城兵的统领,曾经那些娇怯和懦弱似乎在这段时日被磨练得一干二静。
凤车一停,外头的玉女摇铃呼唤,端木宓先行下去,留着二人对看。
端木宁眉目盈盈,面颊微红,似乎对方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姑娘家一开口就说粪什么,的确不太妥当。
唐萤却不甚在意道:“你们日牙卫也要管这些事吗?”
端木宁一愣,似乎没料到唐萤会接她的话,但随即眼睛一亮,那昔日说一句都要半遮半掩的小姑娘,现在嘴巴一开立刻大吐苦水。
城内灵兽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又全都挤在一块,占据屋檐高墙,灵兽的粪便又不是马粪牛粪,有些灵兽粪便甚至有毒,光味道就能使人心肺受损。
只要一天未清理,那燕尾马脊、屋瓦房砖会变成何等惨样……端木宁方才所言并非夸大,只需一天,这云中国就会变成粪土国。
“其实我们都会向修士斟酌收税,但要我说左右都离不开俗事,从一开始就别沽名钓誉,非要把这里吹成仙境,谁来仙境会带银两的?今年收到的税我看是连三成都不到,到时又要开国库,我三叔和他底下的言官绝不会放过我。”
不能怪端木宁对着唐萤一个外人大吐国事。霁国以修士为尊,全国上下无不努力修行,曾经的青宣帝便是化神大能,就连现任的摄政王端木景深也是元婴大能,但偏偏这是一个国家,有人有家有国,那就绝对免不了俗事缠身。
大多霁国人是不屑这些庸俗之事,其中端木宓便是这样。她自幼生养在琼女谷,餐葩饮露,虽疼爱妹妹,却不喜妹妹变得这般世俗,张口闭口锱铢必较。
“姐姐不喜欢我提起国事,说是我道心蒙尘,有碍修行。但难道什么都不说,那些粪便就会自己消失吗?我们是修士,但也是公主阿,只要霁国一日尚存,凡缘一日未断,我们就身负公主的职责。”
外人看这霁国,只觉得云中之国,当真仙人住所,但端木宁从琼女谷回到霁国,却是从修门重归凡尘。
如今她深感历任霁国国主的确伟大,能在仙凡间取得平衡,既能治理一国,又能保持道心不变。如若她的父皇还活着,霁国应该会更好,或许总有一天会到达那仙人之国的境界;而不是像现在,沦为南风家和三叔手上交易的筹码。
端木宁眉目忧伤,倒恢复几分在百鬼蛊时的怯弱之姿,只是如今她不再害怕鬼怪,而是认认真真地在烦恼着治国之事。
“殿下那位娇客便在里面吗?不知臣妇能否有幸认识?”
唐萤见端木宁面露敌意,眼神示意她待着,自己掀帘出去。
“丞相夫人。”
端木宁一出来,便看着南风家的大夫人正拉着姊姊亲昵地谈话。
“二殿下。”
丞相夫人看到端木宁,伏身行礼。
她满头珠翠,一袭孔雀金丝裘,车轿是几只稀罕的白孔雀,当真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脸上亦是完美无懈的笑容
端木宁美目盈盈,似乎不谙世事:“听说南风姑娘正在三重天呢,丞相夫人是要过去吗?”
“唉,正是听了小女闯祸,才想来和两位殿下和那位唐道友谢罪。季道友是九极门来的贵客,却不想公主另外还有客人,两人似乎有了误会。听闻唐道友是散修,菱儿见识不够,一时心直口快,无意得罪了唐道友,便想来做个赔罪。”
她对着端木宁说,目光却是看着端木宓。
端木宓平日一心求道,周围不是修士便是玉女,压根不会应付这种娇滴滴的官夫人,就这样愣愣被带着走。但端木宁从回国起,就和这群老家伙打交道,哪能听不出对方意有所指。
大庭广众下传出去,便是琼女谷弟子仗势欺人,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散修,不把九极门的修士放在眼底,左右是门派斗争,扯不上南风家和霁国。
端木宁眸光淬寒,不待姐姐回应,径直道:“南风姑娘的确心直口快,我等日牙卫掌管城墙内外,九重天每一重天,每日贬谪晋升了多少人都要上报给摄政王。倒是南风姑娘好大口气,一开口就要将人贬下一重天,这份量举国上下也只有摄政王给得起,看来是打算将我这统领之位移交给南风姑娘了,还得先和丞相夫人说声恭喜。”
端木宁压根没要和对方弯弯绕绕的意思,当头一桶污水泼得丞相夫人面色一滞,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日牙卫是历任帝王的精兵,摄政王将此兵权交给端木宁,对外表达他对先皇的敬爱和对侄女的看重,虽说多少有不把端木宁当成威胁的轻视,但日牙卫只能属于皇室,只能服从于端木姓,日牙卫就是皇权象征之一!
前脚丞相夫人挑拨了端木姐妹和九极门,后脚端木宁就直接把南风家和端木皇室一锅踹,只差没直接指明南风家想造反。
这是要人命阿!
“殿……殿下言重了,是小女不知礼数,臣妇定回去好好教训!”
丞相夫人不过筑基初期修为,被端木宁这么一吓,面容粉白,眉目略显老态和衰弱,显然元寿已所剩不多。
丞相夫人看着那面容赢弱的少女,心里既恨又怕。这端木宁自从回国后,越来越会用生来的权势压人,比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还难对付。
但她驾车离去前不忘争一口气道:“改日等小犬将祥兽白凤入手,定亲自献给殿下作赔罪,到时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是吧?”
端木宓再搞不清楚其中曲折,这下听了不免面露怒色,
“不牢你们费心,白凤自会归降于我驾下!”
她怒极,威压不自觉一放,丞相夫人刚要跨车,突然背后被无形的威压一推,惊叫一声就要跌落,却被人实时扶助。
只听端木宁声音放低,幽幽开口道:“丞相夫人有心了,但现在还是快去找回南风姑娘,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日牙卫应该已经下了五重天了。”
再不去,就等去月崖天牢那里找人了。
底下可是万丈深渊。丞相夫人模样狼狈,额前汗湿,身上的孔雀裘的光泽黯淡不少,深知惹不起这一权一武的姐妹,赶忙连声谢告罪,驾车离去。
端木宁还没来得及宽慰姐姐几句,就见唐萤从车内出来,面色凝重道:
“我也为白凤而来,既然因我之故,季道友还在下重天,那可否让我代为协助寻找白凤?”
“这白凤可真不好找,毕竟不是女主阿。”
美人塌上,娇容柳腰的少女啧啧几声,手里正玩转着一面宝镜,看着看着,索性欣赏起自己的美貌。
女主若是白芙渠,那自己这张脸就是红牡丹,当真越开越艳,甚至身段也……再长下去的话。
她面色羞红。
突然镜上闪过一影,少女正要惊喜,却发现不过是身后的白孔雀,不由得重叹一口气,把几只赏玩用的灵雀赶下榻。
突然有不速之客在轿外摇铃,少女神识一放,立刻知道是熟人。
“阿菱怎么来了?”
南风菱一身金色羽衣,头戴翠羽,气鼓鼓走进来的样子,看起来像盛怒开屏的孔雀。
“季道友没和你说吗?他和人在云海私斗,现在被贬下一重天!”
安如瑶一听,哪还能悠哉躺在美人榻上,差点没吓得砸碎宝镜。
“这怎么回事?殿下没阻拦吗?”
虽然原书下部剧情她记得没前面清楚,但她印象中霁国游这一卷基本就是玩,女主唐萤带着男配季少寒一路上顺风顺水,还被身为公主的端木宓奉为座上宾,顺利收服祥兽白凤。
就算中间有她不知道的小波折,但端木宓爱慕季少寒,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落难,甚至在捕捉住白凤后,还罕见厚着脸皮,暗示季少寒可以用白凤来求娶皇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安如瑶纠结了一会,才心不在焉问:
“他和谁打架了?”
“一个女散修,栖鸾公主似乎认识她。”
没等安如瑶追问,南风菱想到母亲传来的叱责,不由得恨恨道:
“说是叫作唐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