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极门?
唐萤彷佛突然听见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消息,心下闪过一丝复杂,又听对方竟是当年与傅莲并驾齐驱的筑基三君之一季少寒,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只见少年高额束冠,剑眉星目,一身嫡传弟子标准的清尘衣不沾丝毫霞色,白胜雪山之巅,那便是南峰主贞彤道君的嫡传弟子,曾与傅莲并肩而行的少年剑君。
他腰缠金霄纫,已是金丹上君。
“是我失礼在先,还望道友见谅。”
唐萤有错在先,干脆道歉。
季少寒没说话。和傅莲那种如野莲般低敛郁美的气质截然不同,季少寒是剑修,少年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一身锐气从不收敛,目光锐利比出窍之剑。唐萤听过有弟子不小心与他擦撞,当即便被他下意识的剑气斩落一臂。
哪怕此时他做收剑样,也能听见剑身摩擦剑柄,发出战意未酣的低鸣。
青风啸
唐萤心下一沉。
“邪物”
刚说完,锐气扑面,少女侧身一闪,与剑擦身而过,眼前的青铜剑身刻以苍锈的咒文,每一字都回荡着虚渺悠远的青铜钟鸣,磅礡的正气卷动方圆半径的彤云,瞬间烈火燎原,赤焰缠剑,当真绝世。
青风啸,曾斩杀数万妖邪的战剑,深埋在山谷剑冢,已有百年不曾开封,原来已经跟随季少寒了吗
唐萤庆幸傅莲不在,此剑绝对与他不合。
“道友真要拚个生死?”
罡气护身的青风啸躁动不安,不愿归鞘,代表此处有妖邪做怪。
季少寒眸有寒光,逼问:“你是邪修?”
唐萤当真冤枉。少女体内充塞太阴之气,而青风啸乃万年元石锻造而成,天生蕴含天地罡气;一刚一柔,一阳一阴,就有如磁铁两极,互相吸引。此时的青风啸不是将唐萤当作邪修,而是被她截然相反的灵力吸引,想要直扑美人怀中。
但在季少寒看来,青风啸从未如此暴躁,近乎恨不得挣脱自己的手,自个儿冲上去,此女怕不是地狱恶鬼转世。
却听对方不卑不亢道:“我有错在先我承认,但我不过一介散修,道友为何乱泼脏水?云海禁止修士私斗,道友若有疑惑,不如一会你我入炼塔一战,只要是在众人见证下,我无话可说,随时奉陪。”
季少寒一楞,似乎没想到此女如此坦荡,又见少女生得干净纯美,看上去与师妹相彷的年纪,身上毫无邪气,目光更是清彻沉着,此时不怯不躲地直视自己。少年到底心肠不够硬,不免有一刻动摇。
唐萤以为对方是查觉到傅莲的气息,暗暗惊讶这些剑修苦修出的五感如此敏锐,要知道她和傅莲一路走来,甚至遇上一行念经敲木鱼的菩提塔僧人,都无人察觉。
“是人是魔,青风已有判断,你没有资格踏入九重天。”
说罢,周身气场瞬变,季少寒突然收起剑式,唐萤脑中瞬间闪过端木宁的影子。
凝神!
季少寒是金丹剑修,凝神不过就在瞬息之间,势不可挡的剑意在云海之上卷起漫天旋风,铺天盖地就向唐萤袭来,不给她丝毫逃窜的缝隙。
炼塔的规则也适用在云海,一旦比试分出输赢,输家就会跌落一重天,直至退无可退,便得离开云海。
唐萤虽有黑龙甲护体,但她不想曝露傅莲,更不想直接和九极门众打起来。
北麓向来正邪不两立,哪怕是师尊魏凌妃,在成功飞升前,也因为功法古怪,偏离常规,差点被打成邪魔歪道。眼前的人虽是傅莲的旧识,但其能凭着直觉就要斩杀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足见其嫉恶如仇,怕是看到死而复生的傅莲便要行大义灭亲之举。
在傅莲发现前,解决此人。
思此,少女心下一定,脚下腾起大片薄雾,本来滚动翻腾的云海微微一滞,彷佛时空凝结,彤红的火云迅速泛出洁白的霜花,
季少寒发觉不对,剑尖虎啸而出,磅礡的剑气如海如潮,一开始势如破竹,将云海向左右破开,但当到了少女鼻尖前,剑气却只剩浅薄的锐气。
半空中的五行灵力本就稀薄,放眼所及星光引华,寒露生云,唐萤从一开始就拥有旁人没有的地利优势,可说是法力大增。
季少寒全神贯注,正要再度运气,只觉得胸腔一滞,整个人竟有些喘不过气,口中吐出冷白的雾气,明明夕阳近在咫尺,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要知道凝神和呼吸息息相关,剑修不需费太多灵力,就能单纯以剑气发出致命一击。现在少女便利用这片雨露蒸华出的云海,在半空中凝出幽寒的道域,季少寒的剑气再如何锐利,也会被瞬间冻结在半空中。
两人虽同是金丹,看着有拼搏的机会,但一个不过有些历练的少年英才;一个却是实打实的仙尊弟子,修行的还是阴阳逆天之法,这场战斗的输赢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
那个弱小的外门弟子,如今已经有实力站在那些曾经望尘莫及的身影前,甚至能与他们一争高下
冰寒之气无孔不入,季少寒压根没有防备,还以为对方使了什么毒雾。他呼吸越用力就越发不顺,强行要使力,却胸口一痛,猝不及防吐出一血。
血沫在半空中结冰,碎落成点点粉晶。
季少寒面色苍白,看着手上的薄冰凝霜。
如此纯粹剔透的灵力不可能和邪修扯上关系,此女竟是如此罕见的纯元冰灵根?怪不得一个散修可以自行修至金丹,但这样一看,青风啸岂不是真的弄错了?
“凌风上君!!”
数个不速之客闯入。但唐萤面不改色,眉头一皱也不皱,直到将那把青风啸凝成一块无害的冰柱,才愿意收回寒气解域,让季少寒重新喘过气。
剑修没有剑才是真正的安全,只要剑还在手,那他就有上千个机会可以反败为胜。
“你是何人!竟敢在云海之上私斗!”
先见数只灵鹿踏雪而来,后头拉着的房车被奇异的彩云包围飘浮着,让鹿车行经前不会有太多颠簸。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卷起廉盖,对唐萤怒目而视。
那女子头梳云髻,身穿金锈鸟羽衣,髻上簪着奇彩的羽饰,看上去是道道底底的霄国人。
“姑娘是季道友的同行人吗?在下唐萤,与季道友确实有些误会,但季道友执意要在此地比试,步步杀招,我也莫可奈何,只能全力以赴。”
“住嘴!把她给我扔下去!”
说完,驱赶鹿车的侍从应声,竟是元婴修士,看来此女在霄国非富及贵
“季道友!”
季少寒回神,他见唐萤面色不虞看向自己,显然是希望自己把话说清楚,但季少寒此时如临冰渊,他从未感到如此屈辱。
他以剑为道,道心稳固,修行如走万阶石梯,脚踏实地,虽偶有阻碍,但从未像现在这般被人狠狠打落一层楼。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没门没派,修为相当的女修
少年嘴巴开了开,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见了。
他很清楚,如若他现在出声,承认自己先出招,还输给了对方,那他便要被贬下一重天。
可笑的是他们本是端木宓请来帮忙的贵客,眼下还未瞧见白凤身影,他这个师兄就因为和人私斗落败,要被贬下一重天,现在还在四重天的师妹怕是会被自己给牵连……
唐萤等不到对方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但转念一想,不由得心头一松。本来她还心虚必须隐瞒傅莲季少寒一事,但现在看来,不让傅莲和这种人重逢是对的。
“原来规则改了,赢者要下一重天,唐萤记住了,日后一路输,定可以直上九重天。”
少女讽刺的话语彷佛一把冰剑,直直捅进季少寒的后背。
“不劳各位,唐萤自己跳吧。”
南风菱本来还趾高气昂指挥着家仆,听少女这么利索自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坐在地上季少寒亦是一愣,他猛地从迷障中惊醒,面色一阵羞红,赶忙要出口阻拦:
“等等!”
几乎是异口同声。
南风菱看到来人,不由得大喜:“殿下来得正好,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小贼偷袭了季道友,季道友可是你请来的贵客吧!”
唐萤没有听见她颠倒是非,只是看着飞来的彩凤,想揉揉眼睛。她绕了数日想寻找的凤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轻越的凤歌安抚了焦躁的鹿群,只见翠盖珠帷,五只奇光异彩的凤鸟拉着异常精致马车缓缓而来,帷后露出一女修精致的玉容:
“唐萤?你说,你叫唐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