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色的星火喷散,抛弧落地,艳丽的焰苗生成一朵朵似炼莲般的火花。
唐萤看着自己的双手,安然无恙,但这诡异的火焰的确从自己身上爆出来,却又与自己那赢弱的萤火截然不同。
少女看着面前帜盛的火花,面容也染上了一层幽幽阴影,只见黑红色的火舌吐露着艳得发紫的核心,恍若生长于地狱的业莲,只需一指触碰就能燃烧灵魂。
唐萤没有时间多想答案,下一秒,一股熟悉的阴寒出现在门外,少女瞬间如临大敌,浑身止不住颤抖,身体重得不听话,就连周遭的火焰也无法给她温暖。
唐萤强迫全身肌肉动起来,正要翻身奋力一搏,大门被碰地破开,那股阴寒已然到了面前,快得令唐萤感觉手脚和眼睛分离,身体竟跟不上大脑的动作。
一阵骇人的幽香袭来,苏合鬼姑窈窕的身姿出现在香雾之中。
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子,姿态妩媚,似一条无骨的美人蛇。只是她脸庞看得不清,彷佛笼上一层朦胧的纱,只能隐约瞧见娇脆的轮廓。
唐萤感觉自己就像块洒好盐分的肉,鬼姑需要伸手一取便……
苏合鬼姑的确动手了,却不是对唐萤,而是急匆匆抱起那头被翻晕的镇魂兽。
“小季雪、小季雪,你别吓我!快醒醒!”
心慌意乱的苏合鬼姑给了唐萤反应的时间。仇人就在面前,少女迅速放弃对眼前一切的思考,一把捉住不远处的牌位,直接扔向一簇未灭的黑火。
“阿阿阿阿阿阿阿!!!”
鬼以名为形,刻了鬼姑真名的牌位就有如其曝露的心脏,火舌迅速舔拭上木质牌位,同时苏合鬼姑脚下如黑莲绽放,她只来得及爆出凄厉的尖叫,就被黑红色的火光迅速吞噬其中。
成了?
唐萤大气不敢喘,死死盯着黑火中交乱的光影,苏合鬼姑似乎还在挣扎,魂体忽实忽虚,最后渐渐听不到尖叫声了。
就如唐萤所期待的,如若她的火诀只是萤虫之光,那这团黑红的火花便是来自地狱的业火,或许,这正是傅莲交付给自己的力量!
只是她还没等到鬼姑的魂飞魄散,黑火却开始有虚弱的趋势,本来猖狂的火舌逐渐转小。最后只剩恹恹一息的枯苗,唐萤心一沉,当女子的脚踏出来时,最后一点希望连同最后一丝的火苗被其踩在脚下。
苏合鬼姑,或者应该说是魏沉香,她已经凝聚回魂体,尽管面容焦黑不清,烂皮粉肉,但唐萤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怒火,一股杀人的视线正在灼烧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在思考折磨哪个部份可以让自己受到最大的痛楚。
炼气和金丹,修为的差距就是天与地,哪怕老天垂怜她鬼姑的牌位,又得了傅莲相助,她依然无法动摇鬼姑任何一寸根基。
唐萤无比清楚,此刻的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师尊,没有傅莲,甚至连稍作抵抗的武器也没有。
现在,只要自己一个动作,鬼姑就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她的脖子。
她会死。
想起傅莲安祥的面容,唐萤异常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想起一路种种下来,也许死,并不比活着恐怖。
苏合鬼姑并没有急着杀人,她只是用眼神凌迟了一会唐萤,回头又抱起那头呜呜哀鸣的镇墓兽,像照顾婴孩似,好生在怀里安慰一番。
显然对于她来说,这头白犬附体的镇墓兽胜过一切。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日日夜夜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在自己面前露了短处,让人不禁惊讶冷血的蛇也会流下眼泪。
死在临头的唐萤竟不难理解鬼姑的感觉,她的脑内还残留着那种强烈情感,那是一只狗对小主人深深的忠爱。
许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魏家造作的恶孽,那头白犬哪怕死了,也化成精怪附体在镇墓兽身上,破坏了镇邪阵,刨出了他惨死的小主人的尸体。
白犬的灵血加上仙尊的玉蝉,令魏沉香起死回生,苏合鬼姑就此诞生,引百鬼吞噬魏家,为自己和白犬报了仇,更用着幽玄仙尊的玉蝉修成天地罕见的鬼修。
“你是第二个,让我想这么做的人。”
魏沉香依然将白犬抱在怀中。
她没有看唐萤一眼,却让唐萤感受到比方才的视线更恐怖的威压。只见女子一手抱稳白犬,一手扶助一旁的珍宝架,
唐萤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只是暗自将灵气集中在一处,不够,还不够多,必须集中到经脉不堪负荷,灵力压缩到极致,最后她会炸成漂亮的烟花。
她没能拯救傅莲,至少最后可以替他报仇,这点她绝不会输给鬼姑。
鬼姑却突然一个用力,整个珍宝架塌落,唐萤不解,这是想用架子压死自己?可她离架子有段距离阿。
她很快明白鬼姑的用意,精致易碎的鼻烟壶一个一个啪啦地摔碎在地,从其中炸出一团团肉眼可见的青雾,一张张鬼脸呼啸而出,室内的空气瞬间阴冷到近乎凝结
唐萤恍然大悟,恶鬼们竟是封印在这些鼻烟壶里!
一人怎能敌百鬼,魏沉香要的就是唐萤如她最恨的魏家人一样,被百鬼吞噬分食而死,甚至不惜直接破坏了百鬼蛊的法阵。
众鬼得到鬼姑的许可,立刻朝支身一人的少女蜂拥而来。
死亡近在咫尺,唐萤最后一个念头只有两个字。
傅莲。
法阵在溃散,身上的桎梏一深,厉鬼兴奋得化为轻烟,窜入空间的裂缝。
他已经吃光了这一场的人修,本来还担心一会被鬼姑回收,但眼下自己所处的幻阵摇摇欲坠,怕不是鬼姑那头出了什么变故。
厉鬼只想捉紧机会多吃些人类。
他毫不费力就离开了自己的空间,果然鬼姑自顾不暇,已经收回所有眼线。
突如其然的阳光让厉鬼吓了一跳,但魂体安然无恙,他很快意识到这不过是另一处精妙的幻阵。
更棒的是,他在这里感觉不到其他鬼魂,只有满满人修的香气。
厉鬼兴奋地打了个旋,但尽管是虚假的阳光,还是刺眼得令其不适。
他靠着屋檐下的阴影处走,突然间,他彷佛闻到了什么,大敞的房门前,几滴洒落的人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厉鬼舔了舔嘴,贪婪地巡视了一圈房内。
什么都没有,可真会躲。
恶鬼如游鱼般晃入房内,他故作姿态绕了几圈,想到那人瑟瑟发抖的模样,简直就像提前的开胃菜,更让他兴奋难耐,彷佛又回到生前手提屠刀掠杀村庄的日子。
恶鬼自然是越凶越好,苏合鬼姑捉的鬼仆多是非奸及恶之徒,所以吃起人修来是没有丝毫愧疚和犹豫之心。
房间面目全非,似乎发生过一场打斗,最后,他停在了那个妆宝箱前,房内唯一完好的藏身处。
厉鬼故作礼貌地隔着木箱敲了几声,他耐心地等着对方响应,想象着里头的人修此刻应该已经屎尿横飞,忍不住兴奋地张开裂至耳后的嘴……
“呃!”
修长分明的大手如一只饥饿的白蜘蛛,极其精准快速地捉住不知死活的小虫。
那厉鬼发现不对也已经迟了。箱门松落,长发披落,衣袍绯红,只见一具少年艳尸正瞪着自己,眼底是深深的枯红,恍若干涸的鲜血。
魂核被死死掐住,只需对方轻轻一捏便会魂飞魄散。但少年活尸似乎不打算这么做。
少年薄唇一掀,露出两根森森獠牙,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