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唐萤等人做白老鼠证实食物没问题,但裴娇等人压根不肯碰,只敢服用自己带来的丹药。
李右任本来提议将剩余的丹药聚在一起均分,但裴娇一听便掉头就走,本来达成共识的几人竟有些不欢而散
外头天色不到三个时辰就暗下,虚假的阳光如同剥落的面具尽数散去,唐萤摸了摸窗前的地面,已然毫无温度。
众人的脸色如同越发阴暗的天色。李右任等人虽已筑基,但此地灵气阴寒不易吸收,为了节省体力和精力,他们与凡人一样开始感到昏昏欲睡。
正好花厅内的屏风可以隔出男女寝间,李右任让众人轮流守夜,一个拍醒一个,一定要有人盯着门口的动静。
夜风滑过脖颈有股刀刃般的幽冷,飕飕声似女人在暗处窃笑,魏凌妃的唠叨这时候就派上用场,唐萤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心底着实踏实不少。
她想到还在房中沉睡的傅莲,魏凌妃却叫她宽心。如今太阴法种初注入傅莲的尸首,正好可以花些时间重塑那些阴邪之气,早早摆脱邪修傀尸之姿。
很快时间就到了,唐萤去叫醒端木宁。小姑娘瑟缩在角落的案几旁,整个人蜷曲成一团,维持着保护自己的状态。
见来人是唐萤,她面色微缓,便点点头接下工作。
唐萤很快就躺下。
端木宁等到耳边没有动静后,才好奇地打量起唐萤。
少女一双明目幽幽,黑暗中似乎有一只不安分的午夜猫。
她盯着唐萤入神,似乎想分辨出对方的轮廓,甚至穿透对方的皮肤,一窥皮下的血肉。
突然感觉脚踝一拽,端木宁回神,下意识往下看,这一看差点没发出尖叫。
只见一只男人的手臂穿过屏风下,青筋狰狞地捉住少女白皙的脚踝。端木宁一张脸血色倒流,但喉咙却像是吞了块烧铁,任凭她张大嘴,也只挤出了几声颤音。
那人见她不敢张扬,便越发得寸进尺,一只毛茸茸的手开始往上,挑开那层丝质罗袜……
啪!
屏风被啪地拉开,陶明理一只手摸着少女的脚踝,另一只手正在下方享受着,突然利光一闪,一记铜匕首猛地横切在自己面前,刀口深深直入地板,他吓得手下一紧,却忘了正紧要关头,被用力一按,当下只能说是痛不欲生。
修为最高的裴娇一听到动静就猛地站起,却见门口空无一物,她转头,只见屏风被拉开一半,唐萤将端木宁挡在身后,屏风后的陶明理半趴在地上,面色痛苦,身前的地板插着一只匕首。
裴娇虽然为人高傲,但修为在这份上,感官敏锐度自然不在话下。只见端木宁美眸含泪抱着右腿,露出一圈粉红的脚踝;而陶明理一手在下,姿态极其不雅,裴娇稍稍动脑,便清楚了前因后果。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唐萤,那个她本来没当一会事的吹牛皮女修,如今看来的确有几分血性和义气。或许她之前不是在说谎?
唐萤冷冷瞪着陶明理,目光清亮,毫无困意。
一般人修难以炼化百鬼蛊里的阴寒灵力,但唐萤开始修炼太阴之术,便越发亲近阴寒之气,眼下灵力甚至比在场人都充裕,方才也只是半开半合地浅眠,所以一下就感觉到了端木宁这边的变故,睁开眼睛便看见陶明理在欺辱少女。
“贱人……”
陶明理好不容易缓过气,伸手就要找唐萤二人算账,结果面前突然拂尘一扫,男人伸出手顿时软趴无力,活像一只没了骨头的肉虫,竟是骨折了。
“下一次,就是下面的那只也不要了。”
挡在两个年轻女修面前,裴娇玉容阴沉地拉上屏风。
“你的剑是摆好看的?”
一拉上屏风,裴娇无视唐萤的道歉,对端木宁也没好脸色。
她既然因唐萤的见义勇为而对其生出欣赏,自然最厌烦的就是端木宁这种娇养的女修,浪费不知多少仙丹妙药,却只会在原地呆愣地等人救,还不如凡间给人看门的仆婆。
端木宁被裴娇看得脑袋更是抬不起来。
裴娇性情不近人情,但也不至于咄咄逼人,左右不是她带的人,没死在自己面前便行。她看了唐萤一眼,颇有一种好自为之的意味,算是把照顾端木宁的任务推给她了。
屏风另一边,
陶明理本来见端木宁貌美胆小,便想仗着筑基的师兄,来调戏美人暂时解解紧张感,突然见修为更高的裴娇插手,自然顿时没了底气。
幸好屏风上美人图画得栩栩如生,上头还染了些熏香,闻起来就如女人的体香,他干脆盯着屏风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兄弟。
屏风后很快恢复静悄悄一片,陶明理发泄完后,越想越不甘心,干脆把弄出来的秽物包成一团,丢过去吓吓小美人。
这个一想,他咧嘴一笑,伸手边拉开屏风,一阵女子浅香扑鼻而来……
熟悉讨厌的气味,唐萤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一摸便把自己叫醒了。
她睁开眼便看到任春,对方脸色不太好,她不禁问:“怎么了?”
她起身,看着入目的颜色,突然明白,那熟悉的气味是什么。
陶明理死了。
李右任第一个发现他,密密麻麻的红线将他整个人倒挂在门口,讽刺地离封印阵法只差一步。
只见他双眼暴突,七孔渗血,嘴巴裂开至耳根子,彷佛要把脑袋剖开一半,仔细一看,原来是蜘蛛丝般细的红线穿透了男人的躯体,扎出无数蜂蛹似的小洞。
他嘴巴大开,从喉咙处也涌出大量的红线,远远看去就像是从他体内窜长的血管,狰狞而骇人。陶明理的尸体就这样如一只残破的昆虫,被挂在一张红色的蜘蛛网上。
裴娇仗着修为胆子最大,她试着取下一根红丝,却感觉手掌一寒,手指已然被割破,只是还没来得及渗血,伤口处迅速泛出一圈紫黑,一触已毫无感觉。
她大惊,以为是毒,赶忙扔下红线,只见一缕红线轻飘飘掉在地上,那丝线乍看下悠飘不定,最后竟慢慢虚散成空气中一抹红香,不稍片刻,众人都闻到了。
是苏合香。
瞬间,所有人如临大敌,裴娇、赵岗率先拿出法器,李右任则神色难看地检查门口的法阵。
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也就是没有鬼魅从外面进来,他不愿意承认,种种迹象已表明:苏合鬼姑从一开始就躲在屋里。
李右任背上窜起冷意,迅速扫过一圈室内。
只是这间花厅除了食案和屏风,还能藏在哪?
唐萤见任春盯着尸体直皱眉头,想到对方说过尸变一事,便开口道:“鬼姑的邪阵不但能滋养鬼魅,还能使尸首尸变。我们先把陶道友放下来,一会入夜前找地方烧掉他的尸首。”
“这是想毁尸灭迹?”
说话的是赵岗,他见陶明理遇害,虽说二人并非亲若兄弟,但见同门师弟如此惨状,自然是气愤又难过。
“昨夜是你和我师弟在争执吧?”
赵岗死死盯着唐萤:“既然是仙尊子弟,想来无声无息杀死一个同修为的人修,定然轻而易举吧。”
唐萤不慌不忙道:“昨夜轮流守夜,我们西桌这边都轮过一会,想来你们东桌这边肯定有人目击到陶道友最后的身影。”
赵岗面色立刻胀成猪肝。这是在暗指他们两个男人偷打瞌睡吗?
端木宁压根不敢看陶明理的尸首,但见唐萤被刁难,还是咬咬牙想说什么,裴娇倒是先开口缓解场面道:“先把尸体搬出去吧。”
“呵呵呵……”
众人乍惊,原来是那个一直不曾有动静的枯黄男修。昨夜众人虽然轮流守夜,但故意漏下那男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彻夜没睡,此时双眼充满血丝,面色比之前更差。
他突然发声,却是癫狂地对唐萤傻笑,额手称庆道:“呵呵呵……女娃娃说得好,烧了才好,让那鬼姑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道友你什么意思?”李右任面色难看问。
那男修像是开了话匣子,先是疯疯癫癫喃喃自语,又瞪大混浊的目珠,看着李右任问:“我什么意思?你说她捉那么多人修做什么?真当只是喂养她的小鬼?”
他拍手高兴道:“她想要一具肉身阿!有了肉身,鬼娃娃才能修道成仙!不然便是做永世的孤魂野鬼!好一个苏合鬼仙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他似傻非傻,一时半晌都半信半疑。
“道友是说她想要我们的肉身?”裴娇试探问。
那半疯半傻的男修兴奋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指着陶明理的尸体,喃喃自语:“她把那具破坏了……她肯定已经有了一具好的……好不容易有了肉身,自然是要下来玩玩……”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众人,突然面露惊恐,双手朝空中乱舞乱爪道:“她在这里!在里面!她在你们里面!!”
赵岗怕他伤人,立刻出手点了他睡穴。只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众人却无暇平复情绪。
毫无动静的守夜,没有被破坏的封阵,在屋内遇害的尸体。
男修的话如临在耳:她在这里!在里面!她在你们里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内心都有一个相同骇人的想法。
苏合鬼姑,不单只是躲在屋内,而是从一开始就伪装在他们之中!
唐萤正消化着面前的变故,她思考了几秒,却突然有些不自在。
“师尊?”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