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既是被热醒的。
他被源源不断的热量包围着,呼吸进来的都是热空气,他不适地动了动,那股热量反而更逼仄了。
他被紧搂在怀里。
林既回头一看,相十方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呼吸声绵长平缓,安静的眉眼透着放松和餍足,额上的绷带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孱弱,他睡得非常香甜。
林既回忆起了昨晚的事。
他还是被相十方动了手脚,说没感觉是假的,但到达顶峰时,他的心态也同时崩塌了。
就好像他在相十方面前无能为力,相十方让他呻吟他就呻吟,让他高潮他就高潮,他依然可以被相十方尽情玩弄,正如同现在,相十方无赖把他困在这里,他毫无办法。
太屈辱了。
林既缓缓闭上眼,胸膛深深起伏几下,接着他小心地挣开相十方的手臂,慢慢掀开被子想要离开。
相十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一样,简单一捞,就把谨慎的林既再次收进怀里。
这时相十方也醒了,但还未清醒,他在林既的肩窝蹭了蹭,声音沙哑:“再睡会儿。”
这和曾经他们相拥而眠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林既想悄悄起来,相十方任性不让。
可林既不会再耐着性子,哄着相十方让他放手。
“离我远点。”林既冷淡而平静。
像是一颗雪球滚进了相十方的衣领,他的脑子一下醒过来。
昨晚他把林既弄哭了,那隐忍而脆弱的啜泣,像针又像羽毛,让他既心疼又怜惜。他抱着林既一遍遍道歉,可林既却在他的怀中不停颤抖,在害怕。相十方只好放开了他,挪到最边上睡,距离使林既平静下来,他只好忍着要炸裂的冲动,看着林既的后脑,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结果早上醒来,他又抱着林既,这是本能,他本能想用林既入怀。
可现在林既厌恶这。
相十方松开了林既,跟着林既坐了起来,他的视线在林既后领滑落而泄露的白皙后颈上流连。
早晨对男性而言那方面本就旺盛,相十方这会儿感觉自己都有点儿疼了。
林既一句话也不说,他进浴室找了一圈,昨天换下的衣服没了,估计又被相十方收走,但他也不苦恼,转而从相十方的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衣服再去浴室里换。
相十方看见林既穿着自己的衣服走出来,这一刻他满心的情感要喷薄而出,几乎要笑出来,但林既并没看他,而是径直走到门口。
他扭动门锁,两次锁舌弹开到声音响起,他按下把手。
门却依然推不开。
一只手按在了他脑袋旁的门背上,相十方没碰到林既,林既却能强烈感觉到相十方的气息在向他入侵着。
“这门反锁得用钥匙才能开,你不记得了?”
林既紧抓了一下把手,说:“开门。”
相十方盯着林既的后脑,眼神如同翻涌的黑海,现在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咬住林既的脖子,在上面留下印记,他的力量比林既强大,如果他真这么做,林既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他不能。
林既不能再更恨他。
相十方闭了闭眼,说:“我会让你走,但能不能再留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一起吃完早餐。”
“请你说到做到。”
“好。”
但在吃早餐之前,相十方还要冲个澡,实在难为情,他刚才差点顶到林既了……
二十分钟后,相十方开门和林既一起出去,早餐他没得寸进尺让林既为他做,他煮了一锅生滚粥,端上来的时候林既故意嗤笑,“大热天早上喝热粥。”
相十方不在意他的嘲讽,他心里自有小算盘,因为烫,所以林既只能慢慢吃。
“尝尝看。”相十方舀好一碗给林既。
林既注意到,相十方的拇指上有一块明显的红印。
相十方把拇指藏进手心,小声说:“掀盖子的时候被蒸汽烫到了。”
林既:“……”
“现在还是好痛,林既,该怎么处理才对?”相十方问。
林既才不信他会不知道,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那时他满脸紧张抓着相十方到水龙头底下冲,一块指甲大的伤口,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要相十方一定注意不要碰到,及时上药,生怕这双完美漂亮的手上会留下伤疤。
但现在,林既说:“自己看着办。”
相十方沮丧地点了点头,但也不去处理,坐在林既对面小口吃粥,受伤的拇指还是被他攥着。
林既心知肚明,他根本就是在故作姿态,想引起自己的同情,和昨晚的套路如出一辙。
一个大男人矫情到这份上,还真是令人发笑。
林既却笑不出来,之所以相十方会重用伎俩,不就是因为……
林既死死捏住了勺子,抬眼看着相十方,有点凶。
“把手,松开。”林既咬着后槽牙。
“好。”相十方相当配合,沮丧一扫而光,还更进一步说:“吃完粥帮我上一下药好不好?我的左手昨天被谢照风打到了,没什么力气。”
林既:“……”他还能更扯一点吗?
但最后林既也不打算帮他,而且来了位不速之客,打乱了相十方心里的小九九。
“十方,你……”相丘月看到头上系着绷带,脸上还带着青紫的儿子,倒吸了口凉气,原本酝酿好的严厉也没发挥出来。
“怎么这么严重?照风说你根本没受多少伤啊!”相丘月心疼不已,她何曾见过相十方这么伤痕累累过?
“没事。”相十方说。
林既抿了抿唇,开口道:“相伯母,其实他头上的……”
“妈,你突然过来,有什么事吗?”相十方打断了他。
相丘月奇怪的看了眼相十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又对林既点了点头,说:“小乔告诉我昨晚你和照风打起来了,打得照风一脑袋血。相十方,你哪儿出问题了?那可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
相十方低下头,他不能和母亲说是因为林既。
但相丘月哪会不明白?她颇带气势的凌厉视线在相十方身上停留许久,才转向了林既。
“林既,你是被十方带回来的,对吧?”相丘月对林既,则温和了不少。
林既诚实点头。
“真抱歉,十方给你添麻烦了,你还有事的话,可以先走。”相丘月说。
在外人听来这是不客气的逐客令,但正是现在林既需要的,他点头说好,也没多看相十方一眼就离开了这里。
相十方心中不甘,还想追到门口。
“站住!”相丘月喝道。
相十方一顿,不懑停住,“妈,林既他……”
“他什么他?没看到人家一秒都不想在这儿呆的样子吗?”相丘月说。
这伤害到了相十方,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就是因为林既才闹起来的。”
“谢照风动我的人,他难道不该挨揍?”相十方说。
“你的人?”相丘月冷笑道,“你和林既去年就分手了。”
相十方不想承认,可这确实是事实。
“十方,我以为遇见任何事,都会把理性放在首位。”相丘月说,“可一旦和林既沾边,你就个愣头青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做,没人教过我该如何去挽回一个人的心。”相十方低声说。
“非他可不吗?”相丘月问。
相十方说:“非他不可。”
“如果,我说不呢?”
相十方惊讶。
相丘月拉着儿子的手到沙发坐下,她说:“我了解了一些你们的事,十方,如果你的确给林既的人生带来了不好的影响,那么你就得接受现在的后果。我从来不想干涉你,特别是感情,以前我相信你的判断,但现在我发现,你有疯狂又偏执的基因,而这又会对你身边的人造成伤害。你确定正在做的事,林既会喜欢吗?”
相十方沉默不语。
“我确定,林既不喜欢,他看你的时候,眼中没有感情。”
相十方嘴唇颤了颤。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母亲应当给儿子出谋划策,但十方,我很抱歉,我不希望你在这么执着下去。”相丘月歉意地看着相十方,“你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对不对?如果你真的喜欢林既,你应该考虑他的感受。”
“林既是个很好的人,或许我该更早和你分析他有多好,多适合你。但都晚了,十方,你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我唯一想到能弥补他的做法,就是你别去找他了。”
相十方看着相丘月,眼神渐渐迷茫,“是这样吗?”
相丘月叹了口气,握紧了相十方的手,“会过去的。”
林既回家换了身衣服,接着就联系到了谢照风,得知他在家,就赶过去探望。
乔诺也在谢照风那儿,林既先不跟她多寒暄,来到了谢照风面前。
谢照风的脸肿了些,上面“缝补”了几处,英俊潇洒的一张脸红一块紫一块,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严不严重?会留下疤吗?”林既担忧地问。
“还行,医生说注意饮食就能愈合好。”谢照风说,他不太好意思面对林既,“让你看到我这幅模样,太丢人了。”
“哪儿丢人?还是能看出帅哥的轮廓的。”林既安慰道。
“是吗?”谢照风又开心起来,但没笑多久,他问:“林既,昨晚他把你带走,你没事吧?”
“没事。”林既淡淡道。
谢照风用力咬了下唇,说:“我没保护好你。”
“我才该道歉,你怎么自责起来?”林既好笑道。
“我就该保护你,不让你被……”谢照风的声音压低,林既听不清,但从他的表情看大概能猜出他在骂人。
林既和谢照风说了会儿话,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乔诺泡了杯咖啡,示意他过来。
“挺久没见了吧?”林既走过去说,“只是没想到是这种场合下。”
乔诺笑了一下,“挺荒谬的吧?我们仨的心都绕着你转。”
“可别。”林既连连摆手。
“要不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哪儿还有他俩什么事。”乔诺哼道。
林既失笑摇头,“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怎么就卷入了那么复杂的纠纷里?”
“普通?”乔诺翘着腿,拖鞋在她的脚尖晃荡,“林既,相十方对一个普通人爱得死去活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林既一愣。
“噢,抱歉,我不该提他。”乔诺说,“林既,我知道,对你而言,和我们扯上关系是灾难……”
“瞎说。”林既不赞同地看她,“不要把我和相十方的恩怨扩散,你们只是恰巧是他也是我的朋友罢了。”
乔诺深深地望着林既,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
从谢照风那出来后,林既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你好,我是相丘月。”
“伯母?”
“本来应该去和你面谈才合礼数,但我想我作为‘十方母亲’这个身份,可能会让你不快。”相丘月说。
“怎么会?”
相丘月:“不耽误你的时间,我长话短说,这些日子以来,十方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我替他向你道歉。我也不为他辩解什么,这孩子拗起来,确实惹人讨厌。”
相丘月:“不过我和他谈过了,他也答应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
林既前进的脚步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