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枚石子砸进无波的湖面。
林既愣在原地几秒,但他很快恢复平静的神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相十方往旁边一步,挡在林既的面前。
他对上了林既淡漠的眼睛,像是春寒料峭时的小雨,没什么攻击性,却能冷到骨子里。
看见林既的欣喜,悸动,思念全都被这一眼所倾覆,相十方无措起来,小声说:“我想和你说说话。”
林既的回答是,绕开他,走进楼里。
相十方看到林既背上的小孩回过头,好奇地看着他。
林既身边什么时候有过小孩?
相十方跟在林既身后,直到到了林既家门口,林既开门的这一小段时间,相十方停在林既的身后,他看着林既的背影,他曾无数次在这样的视角,这样的场景这么看着林既,似乎这次只是平常普通的一天,他们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里,拥抱,接吻。
加加站在一边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叔叔,他可真高,像小山一样,长得也好看,不像坏人呀……
“叔叔……”加加正想和相十方说话,林既却打断:“加加,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加加缩了缩脖子,“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林既牵着加加走进屋里,相十方也想进去,但门无情在他面前关上。
进家后,林既沉默地走到冰箱面前,拿出今天一回来就冰镇的水,一下灌下去半瓶。
加加跑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摆,问:“爸爸,门口的叔叔到底是谁,他好像认识你。”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林既摸摸加加的脑袋,“你还困就再去睡一会儿,爸爸做饭,做好了叫你。”
加加不开心地撅嘴,“大人就会说这句。”
但他还是听话的不问了,抱着姑奶奶回房间一起睡觉。
林既走进厨房,一个人时,他才终于把内心表露在脸上,当他习惯现状,并且对此满意时,突然一个地震把一切都动摇破坏的感受,实在不美妙。
他不想见相十方是真,见到相十方无法端平内心也是真。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把他的所有情感,无论好坏都占了个遍。
但幸好,林既很明确他不想和相十方再有任何接触,有些东西只要不拿出来,就可以不存在。
林既去叫醒加加,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他做了简单的家常菜,有加加喜欢的虾滑,可加加还没来得及开心,他看到林既的中指裹着创口贴,处理得很草率,血都透出来了。
“爸爸!”加加叫了起来,他着急地抓着林既的手,简直要哭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好了,小伤而已,瞧你这样儿。”林既还觉得好笑。
“创可贴!还有棉花棒!”加加手忙脚乱。
林既只能坐在沙发上,不能走动,他指挥加加拿东西,再伸出手让加加为自己处理伤口。
“爸爸也太不小心了!”加加一边轻轻地用棉花棒蹭干净血,一边责怪林既,“那么深的口子,该多疼。”
“加加那么关心爸爸,爸爸一点也不疼。”林既温柔道。
加加还是气呼呼的,把林既的手工整地包好后,加加还捧着林既的手吹了一会儿,嘴里嘀咕着老师教的咒语。
父子正温情时,门铃响了,林既心里一坠,他下意识以为是相十方。
但下一刻王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既,在家吗?”
林既松了口气,要去开门,但加加不让他走动,先跑过去开了。
“太奶奶!”加加乖乖脆脆地叫道。
“小加加!”王奶奶的皱纹笑得更深了,“儿童节快乐,一会儿上太奶奶家,太奶奶有好多好多冰淇淋。”
加加却直勾勾地看着在王奶奶身后的人,正是刚才一直跟着他们到家门口的叔叔,此时那个叔叔同样在看着他,只是目光似乎不算友好,加加还小,琢磨不出那其中的深意。
“你爸爸呢?”王奶奶问。
“爸爸在里面。”加加拉着王奶奶的手,但眼睛没离开相十方,“他刚才做菜切到手了。”
“切到手?严重吗?”相十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流了好多血。”加加答道,他又小声问王奶奶:“太奶奶,他是谁呀?”
“你爸爸的朋友……”
林既的脸色沉了下来,直白地表现出不快。
王奶奶没瞧出来,还在说:“以前也来过你们家的,他刚才一直在你们家门口,小既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林既有些烦躁地撇开脸。
“小相说是有事儿找你,做饭了吗?”王奶奶瞄见了餐桌已经摆上饭菜了,遗憾道,“还想叫你们过我这儿来呢。那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王奶奶以为自己做了热心肠的事,她想不到等自己走了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骤降到冰点。
倒是姑奶奶见到熟人,懒洋洋叫了一声,不过比起以前它对相十方的友好,这也算冷淡了。
“加加,你先去吃饭。”林既说。
“加加是谁?”相十方死死盯着林既。
加加懵懂地答:“我是加加呀。”
“我儿子。”林既说,“有什么要说赶紧说,我们家还要吃饭。”
他区分得那么明白,铁了心要和相十方划清界限。
相十方咬了咬牙,“你儿子那么大,我怎么不清楚。”
林既的嘴角一挑,是讽刺的弧度,“你不清楚的事儿多着呢,加加就是我儿子,我跟别人生的,亲生儿子。”
加加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撒谎,但他无条件的和爸爸站边。
相十方感觉心脏像个破矿泉水瓶一样被肆意踩踏,情绪在不断挤压中沸腾,膨胀,阴翳如同黑雾般蔓延。他大步上前,林既后退,却还是被他抓住了手臂拉近,接着铁一般有力的胳膊紧锢着林既的腰身,相十方吻了上来。
他想这么做想了太久。
当熟悉的柔软和气息从梦里走到现实,相十方意识中的火山轰然爆发了,他克制不住的发狠,强势闯入林既的口中,深入后还想更深。
林既眉心紧拢,他推拒着,可力量不及相十方,偏头躲避,却被相十方扣着后颈,咬破相十方的嘴唇,血腥味儿反而激化了相十方的**,他的所有情感在此刻爆炸,他恨不得把林既融进自己的骨血了。
加加吓得筷子都掉了,他看到林既被伤害着,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拼力扯着相十方的衣服,边扯边打,“不许欺负我爸爸!你放开他!坏蛋!我要报警!”
加加呜哇哭了起来。
林既怕挣扎得厉害误伤到加加,只能忍耐着。
加加的哭喊,让相十方冷静了下来,他与林既唇舌分离,可还是不舍松手,他抱着林既,脸颊贴在林既的颈侧。
“孩子在旁边看着,相十方,你但凡有点道德感,就把我放开。”林既声音微喘,但语气是冷的。
相十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好像有人和他抢似的,但持续时间不长,林既的话他听进去了,他恋恋不舍地松开。
林既趁机使劲一把推开相十方,把加加拉到自己身边,温声安抚:“加加别哭,爸爸没事儿,不会有事儿的,你先回房间好不好?等爸爸处理完了之后再叫你出来。”
加加抽抽噎噎,紧紧攥着林既的手不放。
相十方感觉心里的酸味要涌到喉咙里了,林既对那个小孩儿多温柔,这分明是曾经对他的态度……
好说歹说,加加终于愿意进房间了。林既转头面对相十方,温柔和耐心一丝不留,他说:“相十方,你是哪儿有毛病吗?都这个时候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相十方胸口抽痛着,低声说:“想见你。林既,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愿意为我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呢?”林既认真地看着他,“你相十方本事再大,能倒转时间吗?不能的话,你付出再大的代价,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说实话,那件事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刺,愈合不了,但毕竟也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要你别出现。”
相十方死咬着内唇,眼中似乎有猩红,他瞳仁颤动着盯着林既,“不……”
“那我开诚布公的告诉你,我对你失望透顶了。”林既说,“你当年抢走了我的保送名额,可你根本没觉得是件大事,甚至过了几年连我是谁都忘了,在一起之后你也没和我坦白,我猜,你是觉得正因为把我的名额抢走了,我才有机会站在你面前吧?更别提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感情,独断,不忠诚,不尊重。我说错了吗?”
林既不愧是最了解相十方的人,一席话就像精准的刀子,每一个字都落到实处。
相十方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够了。”林既淡淡道,“只要你别来打扰我就行,别再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我现在有儿子,我很满足。”
相十方鼻子发酸,“你以前从没说过你有儿子。”
“以前不重要了。”林既说,“你走吧。”
他又叫我走。相十方酸楚不已的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从前?
他看着林既,想到的却是刚才林既对加加的态度,又想到林既会如何对待谢照风,甚至还想到林既和另一个女人结合,妒火越烧越烈,在蚕食他的理智。
林既应该是我的才对。
相十方再度上前。
林既警惕后退,喝道:“别过来!”
相十方僵立。
林既紧握着拳头,眉头拧成结,“你非要听我说明白是吗?相十方,我对你没感情了,要有,也是厌烦和……”
“别说!”相十方仓皇打断,眉眼染上浓浓的哀伤,“别说这个……我走就是。”
相十方眼眶发红,他深深看着林既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门后,他停驻在门口,小声地自言自语:“我不会放弃……林既,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回来。”
“林既,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