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没有去要一个解释,相十方也没有找过他,他们俩心照不宣地为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这是写好了的结局,所以到来时,林既并没有感到大悲大痛,只是有些怅然,像是拥有了一切,但睁开眼发现原来是做梦。
不过也没关系,他曾经得到了一个美梦。
只是第二天,宋广峰来他办公室里问他:“今晚有空吗?带你对象过来吃个饭!”
林既:“……”
宋广峰把他的沉默当成犹豫,不太高兴道:“你担心我吃了他啊?晚上七点准时,听到没?”
“宋哥,我能去,但他不行。”林既苦笑道,“已经分了。”
“……啊?”宋广峰表情空白了下来,“上个月不是刚去度的蜜月吗?”
“回来就分了。”林既说。
“分就分了,别难过!”宋广峰拍拍林既的肩,“下一个更好!”
林既笑着摇头,也不知是在否定他说的“更好”,还是否定“下一个”。
晚上在宋家吃晚饭回来时,林既又接到了赵历的电话。
“这个月打算上雍市一趟,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赵历说完又补充,“你要是敢跟相十方特意报备我来的事,咱们别当哥们儿了,没你这么重色轻友的。”
“你来就来呗,我跟他报备干什么?”林既平静道。
“哟,觉悟了?”赵历笑道。
“分手了。”林既说。
“……”
赵历那边沉默了一分钟,接着林既听到一声响亮的笑。
林既:“……你别开心得那么明显行吗?”
赵历立刻收住,清了清嗓子说:“你没事儿吧?是不是那混蛋做了什么?”
“没什么,迟早得走到这步。”林既淡淡道,“行了别提这事儿了,你什么时候来?我把时间空出来。”
最近的日子林既主要在忙碌年终会议的筹备方案,每天大大小小的会从早开到晚,不知不觉就到了圣诞节。
这晚谢照风邀请他去酒吧里玩儿,说那儿的圣诞party挺有意思的,正巧赵历也是今天过来,林既询问了他的意见,他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一起前往酒吧,没想到乔诺也在。
“哟,这位是?”乔诺问。
“我朋友赵历,也是和我们同届的。”林既说。
“我还以为你又找了个伴儿呢。”乔诺戏谑。
赵历还记得她,也是相十方那个圈子的人,他低声问林既:“他们都知道你和那谁的关系?”
林既点了点头。这酒吧不是阿秋在的那家,面积更大,也更有酒吧的风格,今晚是古堡主题,酒吧里的装潢还颇有哥特式的阴暗颓废,但氛围却很嗨,这大概和今晚酒水五折有关。
谢照风作为店里的一员,竟然也打扮了一番,他穿着暗红色的复古燕尾服,头发卷长,甚至还化了个烟熏妆。如果不说话倒很有中世纪男爵的味道,可他这人就爱得瑟,逢人就秀一下,很破坏他的这身装扮。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一个?”谢照风在林既面前转了一圈,“后台服装任你挑。”
林既摆手,敬谢不敏。
“大公鸡似的。”乔诺翻了个白眼。
“你说什么呢?”谢照风瞪过去。
“说你是鸡!”乔诺不甘示弱。
两人吵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赵历啧啧摇头,他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林既,“分手快乐。”
林既和他碰了一下,“我看你比较快乐。”
两人喝了一杯,谢照风和乔诺瞧见了,也放过了彼此加入进来,四人皆是商人,也都是同窗,天马行空的聊起近况和曾经,气氛很舒服。
第二轮酒喝完,又有人加入进来了。
“谢哥……是哪位?”他的视线在三位男性脸上转了一圈。
“靠,我化了个妆又不是换头了!”谢照风站了起来,过去以胳膊勒那人的脖子,“你小子,在国外呆久了,也和那些人一样脸盲了吗?”
乔诺轻抬了下下巴,“杨泽义。”
林既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十……”他的声音微妙一顿,“高中的时候接触过。”
乔诺“啊”的一声,眼睛撇着他,“你知道他是那个那个的表弟对吧?”
林既笑道:“知道。”
杨泽义和谢照风坐在一起,和乔诺打了声招呼,另外俩人他不认识,但也对他们点头。
接着他问:“怎么我哥没来?”
他这话一出,被谢乔两人一齐瞪过去,“他来不了,你自己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杨泽义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招到他们了,只能弱小地“哦”了一声,又恍然大悟道:“他今天刚订婚,当然就顾不上我们了。唉,我都有点儿羡慕了……”
除了杨泽义之外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林既,林既不慌不乱,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淡然道:“都看我干嘛?”
谢照风不客气地给了杨泽义你脑瓜,“你今天来不是想泡妞吗?赶紧滚去泡!”
杨泽义脑子里少根弦,还傻乎乎地笑着说:“我还没酝酿好,先喝点酒壮胆。”
乔诺翻了个白眼,“真扫兴。林既来,我们玩儿,别听他了。”
林既顺从答应,但未料杨泽义听到他的名字,有些惊讶,“林既?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谢照风没好气。
“我认识,高中的时候,他和我哥是同学。”杨泽义的脑子这会儿又灵光了,还探头遥遥看着林既,“我哥你知道吗?相十方……”
“够了你闭嘴!”谢乔异口同声道。
把赵历给乐得,歪在林既身上笑个不停,他说:“我怎么觉得,相十方旁边地人都围着你转了?”
“谢照风和乔诺刚好也是我的朋友。”林既推开赵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真的不在意,就不会一个劲儿的灌自己。”赵历说。
“我哪有灌?”林既失笑,不喝了。
杨泽义也加入进来一起喝酒,谢照风为了防止他再说相十方,就叫他讲点儿自己国外的见闻。
可他才刚说一会儿,手机震了下,他拿出来一看,一下笑了,说:“今早的名场面你们看过没?”
乔诺随口问:“什么名场面?”
“我哥订婚的时候啊!”杨泽义欢乐道。
谢照风:“……”
乔诺:“……”
杨泽义乐颠颠地把手机放到他们面前,“我妈刚发出来的,郎才女貌,多般配。”
谢照风正想把手机砸到他脑袋上,却被另一只手拿走了。
林既点了播放。
视频里,派瑞西的长发盘起,松散而优雅,她穿着一身裸粉色的长裙,美丽如同故事里的公主。而在她面前的相十方则西装革履,头发被发胶固定,侧脸如同上帝精心的笔触。他们站在一起,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结局。
林既看到相十方握着派瑞西的手,为她套上了戒指。而派瑞西也同样这么做。
相十方被套住的手指,原本是戴过戒指的。
手机被抽走,乔诺说:“别看了。”
“没关系,挺好的。”林既笑笑,“我祝福他。”
谢照风狠狠剜了眼杨泽义,“从现在开始,在说一句‘我哥’,我就叫人把你揍出去。”
杨泽义傻了,茫然地问:“为什么?”
林既温和道:“别听他吓你,不是说要泡妞吗?那边挺热闹的了。”
杨泽义往舞池看去,那儿果然有许多各样打扮的女生,他雄赳赳起身,“我过去了!”
这灾星走了之后,谢照风才松了口气,林既则笑他们大惊小怪。
“别担心我,我早就过了失去什么人就要死要活的年纪了。”
只是杨泽义走了没多久,有沮丧地回来了。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乔诺很不欢迎他。
杨泽义说:“那些姑娘远看都挺好看的,可走进了,再加上这里光怪陆离的灯光照着她们的浓妆,就都像鬼一样了。”
乔诺转脸又怪谢照风:“谁让你们这儿今天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主题?”
谢照风:“我只参股不管理!”
林既劝架:“别吵了别吵了。”他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问杨泽义:“小杨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乔诺阴阳怪气道:“他啊,最喜欢年纪大的,又能跟他撒娇的,特别是打游戏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公我害怕’‘老公快来救我’这样的。”
杨泽义呜呜哇哇叫起来:“都多少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提我初恋的事啊?”
乔诺哼了一声,又用耐心的态度和林既解释:“这小子高一的时候和我们同届一女生谈恋爱,游戏奔现的,仗着自己人傻钱多,那时候起码在那女生身上花了十万块。”
高中生的十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谢照风补充:“结果被他妈妈知道了,严格控钱,那女生上大学后就跟他分手了。”
“我们分手是因为异地!别说得人家就是图我的钱一样。”杨泽义不满,“我这人的人格魅力还是很大的,当年她说想去冕大,我不就送她去了吗?”
“就你?你有这本事?”乔诺很轻蔑。
杨泽义说:“当然,也多亏我还有个好哥哥。”说完他又想起了刚才谢照风的警告,忙捂住了嘴。
林既好像抓住了什么,问道:“你怎么送她去冕大的?”
杨泽义答道:“保送呗。”
林既怔愣,仿佛有把锥子在一节一节的凿碎他的脊梁。
赵历也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道:“说清楚点,什么保送?”
杨泽义如实说了:“当时她说可能考不上冕大,正好学校又有一个能保送冕大的名额,我就给她要来了。”
“怎么要的?”林既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不是灯光太暗,就能看出他眼中强忍的狠戾。
“我跟我哥提了嘴,他就帮我要到了。”
“你哥是谁?”林既问。
“相十方啊,你不是知道么?”
林既两耳嗡鸣,像是被巨人狠狠扇了两个耳光,他觉得自己在晕眩。
当年抢走他的保送名额,让他不得已离开重病的母亲,还对她撒下一个又一个的谎的人,他绝境樊笼中一个残酷又痛彻的节点,竟然是相十方。
他在深渊下,怀揣着对相十方的爱艰难又缓慢的往上爬,最后发现把他踢下深渊的人也是相十方。
被他杀死,又因他重生。
荒谬至极,可笑至极。
林既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逃离命运的掌控和玩弄了。
原来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