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丘月在雍市呆了三天。就动身前往相家本家去探望父母,相十方没时间陪她回去,因为这几天他有个项目要动工,是和政府合作的体育馆建设。这个体育馆未来将被用于各大国际运动赛事,所以不能马虎,今天相十方会亲自到现场勘查,杜绝一切隐患。
中午,相氏一行人驱车前往工地,施工的场地很大,周边还有不少社区建筑,相十方注意到距离工地最近的小区有一群人在门口静坐,还拉起了“还钱”的横幅。
秘书汪意解释道:“那个小区刚建成,但有几栋楼申报的是十五层,但建了三十层,被政府强拆了,不过开发商拿钱跑了,那些人应该就是那几栋楼的户主,他们这样示威了好几天,还上了报纸。
相十方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车后,负责人过来带领相十方视察,一边走一边讲解这里的计划。
谢照风也参与了这个工程设计,主要的措施都和相十方说过了,所以相十方并非一知半解,也能准确指出负责人计划中的一些缺漏。
视察进行到了尾声,本应该是大家握手,然后一起去吃个饭,但变相突生,一群人吵吵嚷嚷进到工地范围,他们头上系着红带,衣服上也写着大大的“奸商”二字,横幅又是谴责政府又是辱骂开发商,一瞧就知道他们是小区门前静坐的人。
“他们是要干嘛?”汪意问。
负责人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啊,之前他们也没来这儿闹过。”
那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他们面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好想这些衣冠楚楚的人就是开发商。
“还我血汗钱!”带头的人气壮山河地喊道。
接着就是整齐的“还我血汗钱”。
相氏这次出行的才不过八人,加上工地上的人,也才十二人,对上这三十多的人数,实在势力单薄,更何况声讨人里还不少体格健壮的汉子。
汪意试图与他们交流:“你们好,我们是相氏集团的代表,今天来这儿只是视察羽润体育馆的施工计划,与你们小区的纠纷并无关系,希望各位能冷静下来。”
带头人不耐烦道:“这几天我们找了无数个单位部门,都说和我们没关系!你以为我们会信?”
“就是,要不是因为你们要建体育馆,政府怎么会察到我们这儿,害我们房子没有了,钱也拿不回来!”
负责人也说:“你们那房子是违章建筑,有安全隐患,你们住着能安心吗?”
“那也要把钱退给我们啊!”
“退钱!”
“报警了吗?”相十方问身边的人。
“嗯,警察说立刻派人过来。”
相十方对汪意说:“和他们周旋一会儿。”
汪意点头,正要徐徐图之缓和他们的怨气,但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喊:“中间那个人是他们的老板!他能把钱还给咱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相十方,那眼神,像饿了几天的狼,接着他们冲了过来,挤着想要抢过相十方,讨回自己的损失。
相十方皱起眉,他立刻就定位到了那个喊的人的位置,他与那些人不同,没穿着“奸商”的衣服。
但在这个地方,被那么多人拥挤着是非常危险,汪意高喊着“冷静”,还说相氏会向政府与警察说明情况,找回那个黑心开发商。
“他们想赖账!”
依然有人在煽风点火,这些户主早就在这一天天的等待中失望暴躁,今天彻底宣泄了出来,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又是拉又是打,现场混乱不堪。
“相总,您没事吧?”汪意挡在相十方身前,抵着前面人的背,保护着相十方。
“没事,你呢?”
“还行,但我们撑不了多久……”
相十方脸色阴沉,他记住那个鼓动的人的长相,之后有的是手段治理,但当下先摆脱这个困境。
“各位冷静下来。”相十方沉声说,他的身高出挑,所以能容易被注意到,“相氏可以承担你们的一部分损失,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要是想给钱,他们早给了!”
相十方冰冷的视线直射过去,那个出声者一惊,赶忙隐密下去。
但他的话起了作用,这些户主们被打压了这么多天,情绪到达了一个偏激的地步,他们只听得好话,相十方那没有丝毫服软的谈判口吻他们听了太多次,根本不愿相信,所以他们闹得更凶,甚至有人牵起了地上的碎石……
“砸死你们这些资本家!”
一个拳头大的石头飞投而来,咚地一声砸中了相十方的额头。
午休时间,华福源总部的聊天群就会活跃起来,他们有一位开明的上司,所以可以知无不言,不用担心自己的言论会被过度解读。
林既放下手头的工作,拿出手机给相十方发了条“在干嘛”的信息,接着他手机顶端不断跳动变化的消息提醒里,敏锐地捕捉到了“相氏”这个词。
群里之前也提到过相氏,毕竟他们的老板相十方有着一张能够引起议论的好脸蛋。
无论是关于什么,林既看到都会点进去。
他看到的那一页都是“天呐”、“简直无妄之灾”、“相总不会毁容了吧?”这样叫他心惊胆战的消息。林既立即往上滑,看到了最初的那一条,是个短视频。
林既点开,这个视屏是在高处远距离拍摄,应该是围观群众的视角,在开始时她还说了句“xx小区向开发商讨债现场”。
接着镜头抖动,距离拉近,林既听到了现场混乱嘈杂的声音,他的眉头紧皱,快速在着低像素点视频中寻找他想看到的那个人,他看到了在中间的相十方,即使被那么多人包围,相十方依旧没有表现出慌乱,接着是协商的话语,在接着是动乱的开始。
拍摄者见愈发混乱就不敢在拍,生怕被卷入,但林既还是听到了几声紧张的“相总”。
相十方受伤了。
林既立即坐不住,慌张得呼吸急乱,他拿上车钥匙就大步出了办公室,秘书看到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便跟上去问:“林总,您这是要去哪儿?等会儿还有一场会议。”
“延期到明天。”林既脚步不停,“下午我可能不回来,你把各部门的工作分配下去,把收上来的报告发邮箱给我。”
“是。”秘书还想问他那么着急去干嘛,但林既已经走进电梯,不给她问的时间。
林既不停地给相十方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他不可避免的想到最糟糕的情况,顿时冷汗不止。
相十方不能出事,如果他……林既真的找不出自己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林既一路开车一路打电话,相十方联系不上,但幸好上次他收了汪秘书的名片,存了他的号码。
“林总?相总没有大碍,警察在相总受伤后赶到了现场制止了暴动,相总的额头被伤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送到了医院。您要过来吗?地址是……”
林既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家医院,是他去过的私人医院。
他赶到后,询问了医生,医生在得到允许后才把林既带到相十方在的病房,林既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把门推开。
他看到了面向窗口而立的相十方和在他身边的汪意。
听到动静,两人回头,在触及相十方的视线后,林既终于放心,担忧紧张的情绪释放,同时也慢慢抽空了他的体力。
“林总来得好快。”汪意说。
林既朝相十方走去,目光紧锁着他。
相十方还拿着手机,他一边看着林既一边说:“明天我见到那个人。”然后挂了电话,说:“你先出去。”
汪意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便出了门。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俩。
林既停在相十方面前,声音颤抖还带着微微哽咽,“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相十方心里轻轻软了一下,说:“我没事。”
“头上都包绷带还说没事。”林既扁了扁嘴,拉过他的胳膊把他往床铺带,再按着他坐下,“受伤了就不要走动。”
相十方有些好笑,“我伤的又不是腿。”
“伤哪儿都要静养。”林既说,他摸了摸相十方的脸,手指在绷带边缘轻抚,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还行。”相十方说,这时他应该避开的,可林既带着怜惜的温柔抚摸,竟让他感到很舒服。
“我看到你受伤的消息,心脏都快停了。”林既低声说,“真希望我能替你受了。”
相十方看着他,目光中有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会留疤么?”林既问。
“这几天注意饮食就不会。”相十方说,“你担心我变丑?”
林既捧着他的脸,笑了笑,“一道疤动摇不了你的漂亮。”
“我不漂亮。”相十方偏开脸说。
林既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角,“你最漂亮。”
相十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被冒犯了的表情,其实他心跳加速。
“你看到我给你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吗?”林既问。
相十方沉默了下,才回答:“那时我在包扎。”
“包扎完之后呢?”林既直视着他的眼睛。
相十方不说话了。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回我?”林既垂下眼帘,失落地说,“哪怕只是个‘没事’,至少能让我知道你还好好的。”
相十方不自在道:“我那时还有别的事。”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林既过多介入自己的生活,又或者,想知道如果他杳无音讯,林既会不会赶过来。
“回一条信息的空隙都没有吗?”林既第一次对他流露不满的情绪,接着他又拥抱住相十方,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别吓我了好不好?”
“……”被林既抱住的感觉很奇妙,和那些柔软娇小的身躯不一样,他知道抱着自己的是个男人,可他们的胸膛那么契合,让他无法产生丝毫不适。
“十方。”林既在他耳边哑声催促,温热的气息烫上他的耳垂,让他下意识缩了一下。
“……知道了。”
林既得到满意的回答,开心地亲了亲相十方的耳畔。
两人都不再说话,林既收紧了环在相十方后背的手臂,相十方则慢慢闭上了眼,感受着林既的体温和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林既松开了相十方,坐在他的身边拉过他的一只手,一边低头抚摸,一边说:“今天本来想约你出来吃饭的。”
“我不想在外面吃。”相十方面无表情道。
“……哦。”林既蔫蔫地,把相十方的手指头一个个捏过去。
“去你家吧。”相十方又说。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