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既拿出一双新拖鞋给相十方,他对屋里喊道:“姑奶奶,你看谁来了。”
就听到一声低哑撒娇的“喵~”,然后从沙发底下滚出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颠颠跑了过来。
姑奶奶正要扑过去蹭相十方的腿,却被林既中途截胡,“说了不能跑沙发底,你又钻进去,脏死了。”
林既抱着姑奶奶去擦猫,相十方走进这个家,他环视一周。
是个面积不大,装潢已有好一段年日的房子,普通人家,说不出有什么特色。
擦干净了毛的姑奶奶又跑到相十方面前,啪地一下躺下来,露出了雪白的肚皮,相十方蹲下来挠了挠它的下巴,姑奶奶就舒服得把圆滚滚的猫头全送上去。
林既拎着食材进了厨房,他把啤酒冰进冰箱里,先熬一锅汤底,然后处理食材,清洗,切片。
房子小,厨房里劳作的声响同步传达到家里的每个角落,一下就溢满了“家”的烟火气。这是相十方从未感受过的,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莫名其妙有种归属感,他明明才第一次来这里。
姑奶奶呼噜得要升天了,它甩了甩脑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了一声,像在示意相十方跟上。
相十方眉梢一挑,抬步跟在它尾巴后。
姑奶奶高高竖着尾巴,向领着子民参观自己的领地,
看,这个名为沙发的东西,是我的猫抓板!
看,这个放东西的架子是我的猫爬架!
……
相十方注意到架子上有一张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上面的林既面容稚嫩,也是戴着黑框眼镜,但远没有现在吸引人,是个不起眼的男孩。
相十方忽然注意到,这个家里只有林既一个人,他没提起过父母去哪儿了。
接着姑奶奶又带相十方参观它的窝,也就是林既的房间。
相十方觉得擅自进别人的房间不礼貌,可姑奶奶咬着他的裤腿往里面拽,相十方无法,只好走进去。
林既的房间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床,衣柜,书柜,书桌,这样基础配置就要把这个屋子挤满了。
这里并不像林既雍市的房子那样在细节上能看出他高雅的品味,也没有丝毫林既作为古典音乐爱好者的痕迹,倒是书柜里有几本基础的书籍,但都非官方或名家出版,偏向娱乐性,在相十方看来毫无意义。
书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电脑,旁边又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上面的林既更小,看上去不到十岁,这时的他还没戴眼镜,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他瘦瘦小小的,背着手腼腆的看着镜头。
相十方拿起那个相框,又扫视了一圈,发现林既并没有留下成年后的照片,更甚他回到了这个地方,方方面也趋于曾经的模样。
他视线往下划,发现最下面的抽屉被扣掉了锁,松松地开了个口,隐约能看出里面是书本水笔。
相十方稍稍有些好奇,但擅自进别人房间就算了,再擅自翻别人的东西,就太过分了。
但姑奶奶像成精了似的,猫爪子伸进那个圆洞里一阵挠,但它指甲勾住了,拔不出来,着急得喵喵叫。
相十方便蹲下身帮助它,他只能拉开抽屉,从内部解救猫爪子。
他也就顺势看到了抽屉里的东西,竟都是些杂物,虽然整整齐齐的码着,却也能看出是用过的东西。一张叠得方正的手帕吸引了相十方的注意,他心里微动,拿起来打开,洁白崭新,材质丝滑,角落里用针线勾勒了一个“相”。
是他的手帕。
相十方皱了皱眉,又抽出了一本册子,这个册子是不同纸张订起来的,但它们的相同点是,上面都有他的字迹。
下面的试卷也是,署名是林既,但上面有他指点过的痕迹。
相十方很难不去联想,这个抽屉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和自己有关?
这时姑奶奶又咬住他的裤脚往外拖,大概是这里参观完了,要到下一个地方。
但相十没心思在四处看,他把东西复原,回到客厅,拿着逗猫棒心不在焉地逗姑奶奶,心里在思考着。
林既在厨房忙活完了,他把汤底、配菜、米饭端上桌,姑奶奶兴奋地冲过来,跳到椅子上对虾肉一阵叫。
“不能上桌,有你的份儿。”林既把它抱下来,又对相十方说,“开饭了,过来坐吧。”
相十方落座,火锅咕嘟咕嘟冒泡,传出浓郁的骨汤香,配菜丰盛,满满一桌子,就算是两个大男人也吃不完。
林既放了一碗调料在相十方面前,说:“这是我妈独创的火锅调料,风味独特,你尝尝。”
相十方问:“你家人不住在这儿?”
林既一愣,他低下头夹起一块牛肉在锅里涮着,答道:“我爸九年前出车祸去世了,我妈在一年后离家出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相十方微惊,低声说:“抱歉。”
林既摇了摇头。把刚刚好的牛肉放进相十方的碗里,“尝尝看。”
相十方蘸着吃了,“不错。”
林既眉开眼笑,拿来了啤酒坐在相十方的对面。
相十方见他倒酒倒得利落,便问:“之前你不是说,喝不了酒吗?”还有个年轻人代喝,他印象深刻。
“能喝,只要不醉就好,我酒品差。”林既对他举杯。
相十方和他碰了一下,火锅和啤酒搭配,好像有种打开心扉的魔力。林既问他回过家吗,他说家里太久没打扫,不打算回去。林既就兴冲冲的邀他留下来过夜,那双眼睛亮亮的,脸也有些红,相十方就不知不觉点头了。
林既快乐极了,酒一杯一杯下肚,但他酒量不错,只是脸微红,思维还是清晰,与相十方闲聊些工作上的事。
相十方想问他那个抽屉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林既大概是情绪高涨,酒喝得很凶,相十方喝一口,他就全干,相十方看出他的眼神虚迷了起来,知道他有些上头了,便说:“少喝点儿吧。”
林既听话的放下酒杯,他喝多了反而更沉默了,把筷子放进火锅里搅,像小孩好奇的玩耍。
这时相十方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对林既说:“我去接个电话。”
林既还是不说话,认真地涮筷子。
相十方走到阳台上,说:“怎么了?”
“相十方,你可真不够意思,明明今天来冕市了,也不回来找我们!”谢照风指责道。
“嗯,然后呢?”
“什么叫‘嗯,然后呢’?!乔公主过几天就飞了,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过来吗?”
相十方回头看了眼林既,说:“不太方便,明天。”
“你在冕市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在哪儿?”谢照风追问。
相十方答道:“在林既家。”
“哈?林既?”谢照风的声音高了几个调,“你不是在冕市吗?怎么又在林既家了?不是,我怎么感觉每次找你你都和林既在一起?”
“你想多了。”相十方淡道,“在冕市偶然遇到了,所以一起吃了个饭,就这么简单。”
“冕市那么大一地方,你们就那么巧能遇上?”谢照风话语中有深深的怀疑。
相十方皱了眉,“我有必要撒谎?”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林既……”谢照风一顿,几秒后他啊的大叫,像踩到钉子似的,“林既他!林既他!”
谢照风急得想从自己的阳台上跳下去,他怎么就忘了,林既喜欢相十方!还是当着他的面承认的!没想到八、九年过去了,t那小子居然还死心不改!
相十方对他的反应则给出三个字,“神经病。”
“十方十方十方!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谢照风急切道,林既肯定想着怎么把相十方吃了!
“不用,今晚我住这儿。”相十方说。
“住?!”谢照风的嗓门高得变调。“疯了你?冕市一大堆地方给你住,你偏偏住林既家?!”
“反正我明天晚上就回雍市,哪里都一样。”相十方说。
“一样个屁啊!”谢照风说,“别废话了,报地址,我去接你。”
“说话礼貌点。”相十方不悦道,“你干嘛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林既他……”谢照风咬牙道,“林既他对你另有所图,是个危险人物,你离他远点!”
相十方目光微沉,他看向林既,林既终于不鼓弄汤底了,而是捧着杯子,像喝牛奶一样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安安静静,甚至有些乖巧。
“话说清楚。”相十方低声道。
“你别看那小子人模狗样的,其实心思可多了,我们都是老同学,为什么他只缠着你没找过我啊?就是因为他对你……别有用心!”
相十方沉默,林既对他的热络与熟稔,的确是个解释不清的疑点。
“他接近你就是处心积虑,从高中开始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放过你,可想那人心思多深多恐怖!”谢照风一鼓作气往严重里说,就是想让相十方赶紧离开。
高中……相十方想起了林既的抽屉里,那些东西都是高中他用过的,林既收集那些东西,做实了谢照风的话。
原来林既也是别有用心吗?
相十方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胸腔的火苗以可见的速度蹿高,他不经常动怒,就算今天在程家,他的心境也是平稳的,可这一刻,久违的怒火高涨着,强烈得让他几乎有种破坏欲。
他冷冷望着林既,那被背叛一样的羞辱感,让他想把那个男人狠狠捏在手心里。
“我知道了。”相十方说,“我会亲口问他。”
他挂断了通话,一步步走向林既。
如果林既没喝多,一定能察觉到相十方的情绪,但他上头了,像个娃娃一样安分地坐着,姑奶奶蜷在他的腿上睡觉,这两个生物和谐干净。
“林既。”相十方停在林既身旁,“你有什么目的?”
林既垂着眼帘,不说话。
相十方拧紧眉心,捏住林既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回答。”
林既仰头看着相十方,眼睛空洞,酒把他从人变成了木偶。
相十方再一次发问:“你接近我,是不是另有所图?”
林既的眼睛细微地眨了一下,迟钝的大脑终于接受到了相十方的信息,他点了点头。
相十方目光冷凝,手指不觉加大了力道,“你……”
林既眉头也不皱,他握住了相十方的手,声音沙哑:“十方。”
被触碰的地方力道微弱,指尖冰凉。
相十方缓缓松开了林既的下巴,“为什么?”
林既认真地说:“你靠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
除了他反应迟钝外,其余没有一点像喝醉了,所以相十方相信他,弯下腰贴近了他。
林既抓着相十方的衣襟,闭上眼仰头吻了上去。
嘴唇相触,那湿润柔软的触感,让相十方猝不及防。
林既在轻轻吮吸相十方的下唇,舌尖慢慢舔着。
酥麻的感觉几乎在相十方的神经炸开。
林既在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在接吻。
相十方意识到这有多荒唐时,他立即用力推开了林既。
林既的反射神经也被酒精迷醉了,他无意去扶着什么,相十方这么一推,就直接把他连人带椅的推倒在地。
姑奶奶被这动静惊醒,翻个滚跳起来,它看到林既摔在地上,当即炸毛怒了,爪子一拍对着相十方嘶哈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