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被几双手扶了起来,昏沉了一下他就清醒了,这时经理到了,林既就被带下去,凌姐送他去最近的医院做伤口处理。
林既的额头破了个口子,血流得挺吓人,衣服都脏了半边,他还苦恼道:“要是洗不掉怎么办?”
“没关系,姐不让你赔钱。”凌姐心疼的看着他,“傻小子。”
林既缝了三针,等伤口处理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凌姐对他说:“今天你就先上班到这儿吧,回去好好养伤,不是快高考了吗?别影响了你。”
“没事儿,我已经保送冕大了。”林既对她笑出一口小白牙。
“可以啊林既。”凌姐捏了捏他的脸蛋,“怪不得临近高考你反倒不复习了。”
林既有些腼腆地摸了摸头发。
“肚子饿了吗?饿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家。”
“稍等一下。”林既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给路倩然发了条短信。
路倩然很快就回复了,看来是还没睡觉。
林既叹了口气,他可不敢顶着一身血回家,他怕路倩然受惊,她的身体可经不起一点儿惊吓。
于是林既编辑着短信:妈,我在同学家里,他想让我帮他冲刺复习。今天太晚了,我在他家住一晚可以吗?
路倩然回复:好,别复习得太晚。
林既松了口气,这关算是轻松渡过。
“怎么了?”凌姐问。
“我不敢让我妈看到我受伤了。”林既说,“凌姐,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旅馆吗?最好离四中近点儿的。”
林既所在的考场在四中,和一中隔了三个街区,据他所知他们班只有三个人在四中,还都不是一个教室。
“行,我帮你看看,要住几天?”
“三天。”林既答道,“高考结束我就能回家了。”
订的旅馆和四中是一道的,走路不到十分钟就能到,环境一般,价格由会所承担,除了楼梯看起来比较滑之外,林既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第二天林既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个暴发户酒醒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懊悔不已,就给了会所一张银行卡和名片,卡里有五千块,还留言说如果林既还有什么困难他一定会帮忙。
林既端详着这张名片,华福沅珠宝有限公司董事长,宋广峰。
下面还有联系方式。
林既不禁咋舌,那个五大十粗的莽汉,竟然还是个董事长。他对这个公司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不过林既拿到赔偿金,他现在非常世俗,开心得差点想亲一口银行卡,甚至觉得破了个口子也是值得的。
高考前一晚,路倩然给林既打了电话。
“肚子饿了吗?我给你送点汤吧?”路倩然的关心传达了过来。
林既胡乱咽下从学校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说:“不用了,你刚从医院回来吧?好好休息,我都吃过了。”
“别人的妈妈都好吃好喝伺候着,还去庙里求符,我却什么都不做,这哪行?”
林既笑道:“妈,我的成绩还需要求符保佑吗?相信我吧。”
“妈当然相信你,我儿子一直都是最棒的。”路倩然欣慰道,“天气预报说高考这两天会下雨,你记得备着伞。”
“嗯。”林既答着,却不小心碰翻了汤,当即手忙脚乱起来,“妈先说到这儿吧,后天我就回去了,你煮鸡腿给我吃!拜拜!”
林既挂了电话,赶紧收拾狼藉,下雨的事被抛在脑后。
高考当天,林既提前到达四中。吴老师主要负责在班上在本校那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四中这边只有体育老师做领队,检查了一次人数后,就让他们到考场附近等候。
第一科语文,林既稳定发挥,客观题他有九成九的把握全对,主观题也都是见过的题型,作文写得也十分流畅。
下午的数学林既也十拿九稳,数学一直是强项,平时模拟卷从没下过135,今天写题的感觉很往常无差。
考试结束后林既就往校门口走,一中来这儿的人少,领队老师只在早上集合一次后就没要求他们再来,所以林既直接返回旅馆。
可天公不作美,林既还没走出校门,就下起了黄豆一样大的雨。
林既在雨中跑了一下,他犹豫着要先去躲雨还是马不停蹄跑回旅馆,三秒后决定冲刺,因为屋檐下躲雨的人太多了,而且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了,反正衣服都湿了,干脆就破罐破摔,冲回去。
在雨中跑了五分钟,林既回到了旅馆,一身湿透,必须要立刻换衣服。
但林既走到浴室,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伤患,并且大忌沾水。
林既摸了摸纱布,已经有些肿疼了,必须得用酒精消毒。
可外面的雨太大了,林既没有伞,他简单冲了个澡,下楼问老板有没有酒精,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只好等雨停再去药店。
等着等着,他迷迷糊糊躺下睡着了。
醒来后,天已经黑透了。
头疼得像有辆压路机碾过他的每一根神经,还有额头上突突的胀痛,林既感觉有人在拿锥子凿他的脑门。
身体湿黏发热,林既有些神志不清,但知道自己大概发烧了。
只不过淋了一场雨而已……
他难受又委屈地想。
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居然凌晨四点了,他错过了晚餐,也错过了伤口消毒的最佳时间。
而此时的林既只有昏沉,他什么也想不到,只想继续睡下去。不过他还记得自己之后还要考试,睡前还设置好闹钟。
然后他就安心的卷着被子睡过去了。
早上七点半,林既被闹钟叫醒。
他浑身发热,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的纱布透出了红色,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情况更糟了。
但林既还是凭借着毅力爬了起来,灌下一瓶矿泉水,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
自从林诚走后,他好像再也没生病,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病来如山倒,以前的感冒发烧从没像这样,严重得连视线都模糊了。
但他得去考试,他要用成绩换取奖学金。
林既用沾着冷水的毛巾敷脸,一方面他舒服得叹息,另一方面又冷得打抖。
清醒一些后,林既拿上考试必备品就出门了。
走到楼梯口,那儿立了一个注意牌——小心地滑。
林既扶着把手,一步一步往下走。明明才走了几步,他就乏力得不行,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他的脑子都没办法转了,理综发挥不好可怎么行?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时,脚底没注意打了滑,接着他就像一个被随意扔弃的沙袋一样,滚下了楼梯。
那点儿硬撑的意识,最终还是归于一片黑暗。
林既睁开眼,头顶是一个**扇,转成一个圆面,看得他发晕。
“哟,醒了啊?正好水也吊完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给他拔针。
医生?
林既茫然地看着他。
医生向他解释:“你今早在xx旅馆晕过去了,老板把你送到这里,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四十一度,小伙子,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林既的回忆一窝蜂回笼,他猛然坐起来,心脏狂跳,“现在几点了?!”
医生看了眼时钟,“中午十二点半了。”
林既睁大了眼,呼吸都变得困难,理综……
“你该不会是高考生吧?”医生问。
“……是。”林既闭上了眼,他少了那么重要的一科,三大科再好总分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过他是保送生,高考成绩不重要,只不过拿不到奖学金了,要是吴老师知道了,肯定对他特别失望。
林既应该是感到惋惜和遗憾,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给自己这三年交出完整的答卷,还有那触手可及的奖学金,也飞了。
但那种心像掉进无底都一样的惶恐,似乎不仅仅是遗憾那么简单。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林既无比自责。
到了下午,林既的高烧退成了低烧,最后一门英语,他没有就此气馁,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圆满结束了考试,也结束了他不圆满的高中生涯。
之后他回到了学校,在狂欢声中,他静悄悄地带走了自己的东西,最后看了相十方一眼。
被许多人簇拥在中间的相十方,他们离得那么远,可这或许是林既这一生离相十方最近的时候。
他深深的,带着留恋和悲伤,遥遥望着相十方。
我喜欢你啊,在这个世界上,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让我这样盲目而又纯粹的喜欢着。
相十方不知怎么,忽然看向了门口。
那里空无一人。
在等待通知书的这一时间里,林既又找了份工作,是在教育机构当老师。原本他的学历教育机构是不要的,但他们正缺化学和英语老师,林既又都擅长,一下解决了两个问题,所以就录用了他。
但刚高中毕业的人工资不会太高,林既的一节课是八十块钱,一天上四节课,再加上晚上的会所工作,那么他的日薪可以达到两千,这个薪资就算是成年人也不多见。
只不过林既一天下来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像个轮轴转的齿轮,假期于他而言不存在。
路倩然上次见他顶着纱布回来就被吓得不行,可又拦不住他出去工作的脚步,只能无能为力的叹息,她越发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儿子。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林既根本没想着查成绩,可没想到吴老师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既,你的成绩是怎么回事?!理综怎么会是零分?!是不是出错了?”吴老师的语气焦急。
林既感到愧疚,他说:“不是的老师,那天我发高烧晕倒了,就没能参加考试,对不起……”
“哎呀!哎呀!”吴老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来回走,旧疾都快犯了,“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你是……!哎呀!”
林既以为他在说奖学金,便答道:“老师,奖学金我没拿到也没关系,我最近找到了家教的工作,干一个假期,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肯定能挣到。”
“一个学期?没有理综的成绩,你哪有大学来念?”吴老师脱口而出。
林既一怔,声音有些恍惚,“老师,您在说什么?我不是已经保送冕大了吗?”
吴老师又连叹了几下气,才告诉他:“林既,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的保送……没有了。”
林既嘴唇微颤,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对不起,是老师没护住你。这件事太突然了,我怕影响到你的情绪,所以想等考试结束后再告诉你。原本只要你正常发挥,是可以上冕大的,学校也会承担你的学费,可谁能想到,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发生了……”
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林既的血凉得发疼,他忍不住怨恨的想,他经历过的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