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池端着一排酸辣小排骨出来的时候,闻见香味的小家伙也亦趋亦步地跟在她身后, 仰着脑袋, 用亮晶晶地大眼睛看着,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谄媚这套了:“小池妹妹,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煮的菜菜好好吃……”
他一口都没尝过, 又怎么知道好吃?
贺青池见这个傻儿子, 就差点儿没有张大嘴巴等着投喂了。
她拿筷子加一块小排骨,吹凉了放在碗里给他:“你怎么一个人在客厅呢?”
贺青池抬头,朝客厅看几眼, 她并不是有意给曲笔芯和沈复制造见面的机会, 是没想到沈复下午过来看小家伙的鸭子后,会留下来用晚饭。
按道理温树臣傍晚不回家,她也理所应当的以为沈复会离开。
要怪就怪吃着排骨的傻儿子, 一直热情的要留沈复吃饭。
贺青池怕辣椒放多, 低估孩子吃辣的功力,走到客厅去倒杯茶水放凉, 正好看见曲笔芯和沈复一前一后的从卫生间方向走出来。
从两人表情看,似乎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曲笔芯走过来,拉起她就朝楼上走, 伸手推开一间无人的书房后, 走进去,紧接着关上门,才气红了双眼, 对贺青池说:“你把那个贱男人请到家里吃什么饭?!”
贺青池感觉她可以解释一二,而曲笔芯想听的不是这个,气急败坏的往下说:“妈的!他还想拿钱羞辱我,本小姐这辈子除了曲家破产那次,缺过钱吗?”
沈复这个糟心的王八蛋,是不是有钱也想学外面那些暴发富?
贺青池找个地方坐,听着曲笔芯把沈复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最后她心算了下时间,不得不出声打断:“你不是把相亲对象带来了吗,还怕气不到他?”
这句话,成功让曲笔芯静止了一秒。
她似乎被气晕头脑,都忘记了肖岑的存在。
贺青池好奇问:“你真的和相亲对象在一起了?”
她原先是想让曲笔芯去吃饭说悄悄话的,谁让她不去。
曲笔芯冷静少许,僵着开口道:“我不找个男人应付我爸,他能让我相亲相到死。”
“那个肖岑靠谱吗?”
“我家介绍的男人,不靠谱就算我爸头上。”
曲笔芯语气很无所谓,和肖岑没有什么感情,会选他,很大部分不是他那张脸好看,而是性格方面,很适合她。
这种男人很了解女人想要什么,想听什么话。
曲笔芯跟肖岑相处没两回,甚至生出了这样也算岁月静好的错觉。
他能逗她开心,能陪她应对家人。
也不需要她多付出什么感情,只要钱给的到位就可以了。
贺青池这一听下来,感觉不是很对劲:“你不是找了个沈复低配版吗?”
“肖岑哪里低配了?”
这话说得曲笔芯就不爱听了,瞪起眼睛反驳:“他比沈复听我话好吗?”
贺青池扯了扯唇:“不是一样拿你的钱。”
“……”这话题没法聊下去了。
曲笔芯言归正传,提高音调:“以后沈复在你家,我绝不登门拜访。”
书房静了一秒,接着,门外传来了细微的敲响声。
贺青池走过去开门,低垂眼睫,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小家伙,正仰着脑袋,嘴巴微张:“小池妹妹,小爸爸喊你们下楼吃饭饭!”
传话的来了,贺青池回头看了眼曲笔芯,出声提醒一句:“楼下那两位,你想好怎么收场。”
贺青池先抱着孩子走下楼梯,远远地,就先看见沈复悠闲懒散的坐在餐厅,好似这里是他的地盘一样,修长的手端着水杯又喝了口。
而肖岑显得拘束许多,坐在客厅里没有乱走动。
看到贺青池下楼,而身后还跟着曲笔芯,眼神亮起。
这个气氛前所未有的怪异,贺青池先开口打破:“肖先生喝酒吗?”
她让保姆去拿了一瓶温树臣酒库的红酒,又招呼着去餐厅吃饭。
曲笔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复,拉着肖岑就坐在了他对面,这样的话,贺青池将小家伙放在了温树臣平时坐的位子,自己就坐在旁边。
总而言之,也没人去坐沈复旁边的空位。
在场两个男人,都不是她熟悉的,反而和曲笔芯感情纠葛颇深。
整个过程,贺青池话很少,本来也不是会调节气氛的性格,她给孩子喂饭,抬头间,发现沈复静静地盯着曲笔芯,眼神看不出沉意,也让人觉得带着微凉。
这种场面,怎么少的了肖岑。
他主动给沈复倒了杯红酒,因为温树臣的缘故,自认为与这人是一派的,忽然微笑出来:“之前认识温总的时候,就久仰了沈总大名,没想到今晚有幸一会。”
沈复并没有碰那杯红酒,漫不经心地端着他的茶杯,语气带着疏离感:“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么?”
这句话,让曲笔芯瞬间将视线移了过来。
沈复这一句挑明,语调中又带着漠不关心。
就好像是随口而已。
肖岑琢磨片刻,笑意不减:“温总跟我提过一二。”
他左右都把温树臣念在嘴边,似乎很熟的样子。
贺青池正当疑惑的时候,沈复冷清的语调缓缓而出:“哦,当初温树臣把你推给曲家,借曲笔芯引自己老婆出乌山镇,都跟你讲明白了?”
“……”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毫无心理负担把温树臣给出卖了。
也将男人之间私底下的交易都摆在了明面上,不管在场的两位女士会怎么想。
贺青池和曲笔芯对扫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迷茫。
肖岑似乎也没想到沈复会把事情公开了说,愣了少许,又笑道:“温总是给我介绍一门亲事,其余的,恐怕是沈总误会了。”
沈复听了这话也没反驳,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茶。
不过他前面说的话,足以让贺青池和曲笔芯心里都记下。
肖岑不是傻子,能察觉出沈复对自己似有似无的针对,眼神略停留的看向了身边的女人。
曲笔芯对他扬起笑容,和先前没区别,甚至当着沈复的面,还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菜别关顾着喝酒,我们温太太下厨可是百年难得的事,说出去,温总都要羡慕你。”
肖岑也给她夹,这你来我往的,没等沈复有什么反应,都差点儿急死孩子了。
小家伙看着妈妈煮的小排骨一块又一块的消失,激动得也跟着狼吞虎咽的,就怕有人抢他的口粮。
沈复似讽刺一笑,声音不大,也淡淡的。
曲笔芯眼神堂堂正正地对视过去,恶狠狠咬了口排骨。
晚餐结束后,已经近八点。
贺青池没有留客的打算,反倒是小家伙已经忘记饭桌上被人抢排骨了,很热情地留着沈复和曲笔芯等人,嘴巴甜甜的,小小年纪就很会玩这套。
曲笔芯微笑婉拒,声音不轻也不慢的说:“我和你肖叔叔回家还有事,下次再来蹭饭。”
“好吧!”小家伙脸蛋儿还要露出惋惜的表情,转眼间,又笑嘻嘻地跑到沈复那边,奶声奶气的要小爸爸多陪自己一会。
沈复两指拍拍孩子的脸蛋,淡淡的开口:“让你爸爸回来陪。”
他拿着车钥匙,看也不看曲笔芯就迈步离开别墅。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客厅的气氛也没了那股低气压。
曲笔芯等了十来分钟才走,而肖岑被贺青池叫住留了几分钟,八点二十分后,整栋别墅里才没有闲杂人等。
小家伙又跑到了游泳池去看他的小黄鸭,贺青池见有两个保镖跟着,便转身上楼。
过一个小时下来时,已经洗过澡,头发半干披在肩膀处,从保镖手中接过了孩子。
“妈妈,我困困。”
小家伙情绪兴奋了一下午,也没睡觉,正会儿眼睛都快睁不开。
贺青池先将孩子先抱到主卧,耐心地给他换睡衣,用温毛巾擦拭小手小脚,即便不是很熟练,也尽量做好一个母亲该尽责的事情。
她将灯光灭了几盏,安静地坐在床沿,低眉看着熟睡的小家伙。
过了半响,手机的屏幕亮起。
贺青池拿过来,指尖轻轻一点。
曲笔芯发了条短信过来:[我们是不是被你老公下套了?]
这还用问吗?
贺青池没有回,继续接到曲笔芯的短信:[沈复这个杀千刀的贱人!]
接下来的短信都是曲笔芯对沈复的问候。
贺青池选择忽略,打开了最近的新闻。看到温氏不管是财经新闻还是娱乐新闻都接连不断,有温树臣的,也少不了温越的影子。
最让她关注的不是斐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温越的各种□□不断,其中包括挪用公款,非法设局欺诈,洗.钱等,导致今天下午的一场温氏集团新闻发布会上,江城几十家媒体记者都到了现场提问这些事。
温树臣面对着镜头,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先是回答了记者几个提问后,而后,又公开声明将温越踢出董事会。
至于兄弟二人多年来争夺财产的提问,便是无可奉告。
他如今背后是代表着董事会的三分之二股东,新闻被播放后,又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有一家知名度的媒体公开发表了文章,分析近日温氏股东之一的温越频繁被曝出□□,是出自首席执行官温树臣的手笔,兄弟二人互相残杀,谁也没有给彼此留有余地。
另网上有个公众号便爆料了温树臣近几年来都在调养身体,包括父亲去世前,他被集团某个退休了一年的股东出卖的事,传言再多,不过这些家族内斗的真相也不会公布于众。
贺青池沉默的看完新闻,又重新翻出了温树臣今天接受采访的视频。
没想到他这些年来,首次接受新闻发布会的采访,是宣布将温越赶出董事会的事,而这个举动,不管公司高层的那些股东,有谁是反对的,温越如今的□□,很显然是严重影响到了温氏集团的发展。
这几年来,温越私底下犯下得罪,足够送他进监狱关上个数年了。
温树臣仿佛把他一笔笔记在了账上,在必要时期,给了致命的一击。
贺青池盯着手机,直到屏幕的光微微弱下,她脸上的表情也藏在了昏暗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睡了一回,在梦里,好像梦见了她就坐在沙发上,周围是书房,但是环境是陌生的。
而身前,温树臣单膝跪着,手掌温柔的握着她冰凉指尖,梦中不知他说了什么,低着头,模糊了脸部轮廓,只能看清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服,后背笔直,说了半天的话,突然抬起了头。
贺青池看着这张熟悉又很陌生的脸孔,分明是温越的,猛地被吓醒了过来。
窗外月色微凉。
贺青池翻出手机,一看已经近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