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池被温树臣一路给公主抱出了医院,外面已经临近十一点了, 街旁两道除了照明的昏暗路灯外, 没有几个行人路过,她也偷个懒不愿意自己走路, 假装自己刚从医院就诊出来似的。
反正不管什么人被从医院抱出来,都没有人会惊讶的。
上了车, 温树臣直接吩咐回别墅。
车里。
贺青池穿着贴身的礼服坐在后座, 身上裹着是男人西服外套,这样坐姿也能舒服点,不用笔直了腰板, 她见车玻璃外飞速闪过的夜景, 心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应该拉下落幕了吧。
温树臣这时候单手搂过她肩膀,力道轻轻把她抱怀里来。
贺青池同时抬起头,几乎是一起出声问对方:
“你父亲情况怎么样了?”
“邱锦跟你说了什么。”
两人视线对视, 皆是沉默一秒。
最后还是温树臣先开口, 低缓又极淡的说:“已经度过危险期。”
贺青池观察他神情,看着是没出什么大事, 也松了口气:“邱锦是来告你状的,然后跟我说温越要和沈亭笈订婚了,用联姻跟沈复稳固之间的关系。”
邱锦说的每一个字, 贺青池都不会去轻信。
她只是没想到沈复竟然能狠心把沈亭笈推出去, 又问面前的男人:“这个是沈复主动的吗?”
温树臣抬手碰了碰她的脸蛋,开口却是问:“邱锦跟你说温越订婚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抓的重点永远都是建立在吃醋上。
贺青池眼睛眨眨, 也学他故意卖关子不接话:“曲笔芯和沈复还有的纠缠不清呢。”
温树臣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顺着话往下说。
贺青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拿出手机,自顾自地往下说:“今晚你们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都可以上新闻了。”
接下来回家的路上都没说什么事,到了别墅门口后车子停下。
保镖快速走过来打开车门,贺青池先提着裙摆,慢吞吞的从车厢出来,她脚上踩着细高跟,走起路来不是很快,而身后男人单手抄着裤袋,一直跟在身后。
从提起温越开始,温树臣就情绪不对劲。
是那种很隐晦又能让人察觉出来的……
贺青池太熟悉这样的状态了,指不定又在见缝插针的吃干醋,所以懒得伺候他情绪,走到别墅里面,再弯腰把鞋子脱掉,踩在干净的毛毯上。
保镖几人都没有跟进来,整栋别墅角落头的几盏灯光外,四处都安静无声。
“我上楼洗个澡。”
她把肩膀的西装外套也搁在了沙发上,提着裙摆跑楼上去了。
温树臣被留在原地,神情从暗色阴影衬得看不出什么。
回到家加上洗澡的功夫,已经是凌晨之后。
贺青池感觉全身的疲惫感都被一场热水澡给松懈了下来,她吹干净满头黑色长发后,披着丝绸睡袍慢悠悠地出来,掀开被子一角,把双腿放进去,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膝盖。
落地窗那边的沙发处,温树臣沉静地坐着不动,身形宛如雕塑般。
贺青池抬起眼睫去看,出声问他:“你还不去洗洗吗?”
温树臣偏头去看她的侧影,此刻表情似乎有些紧绷,过了半响才低低的说:“想点事,坐一会。”
贺青池看他这样状态,很善良又问了句:“你要不要吃药?”
温树臣眼神直直的,瞬间就盯着她了。
“好吧,我就问问而已。”
主卧气氛逐渐的安静下来,贺青池躺回了自己的被窝里,脸蛋贴着雪白的枕头,长发四散披着肩,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准备入睡了。
没过多久,温树臣许是不甘寂寞,嗓音低沉缓慢地传来:“你小时候……我给你洗过屁股。”
贺青池半合的眼睫毛猛地一颤,似乎有点不能忍。
偏偏温树臣说出这句话后,就不吭声了。
他有意让她搭理自己,抛出一个问题后就及时打住。
贺青池完全没印象还有这种羞耻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有可能是和他被绑架的那个月里,她才五岁,而温树臣估计也就十岁左右。
他一个小哥哥照顾妹妹,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分钟,温树臣见她躺着不动,又开始出声说:“你还尿过我裤子。”
“……”
这两点,无论是放在哪个女生身上也不能忍的。
贺青池突然坐起身,怀里抱着被子,用漆黑的眼睛瞪向沙发处的男人:“你不要乱讲!”
温树臣专注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脸蛋表情,嗓音忽然低了下去:“你不是忘记了,又怎么知道我乱讲?”
贺青池还没到被激怒跑下床的地步,深呼吸一口气说:“就算你给我小时候洗过屁股,我尿床过你裤子……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平时晚上做的事,都比这个还亲密好的吧?”
温树臣似乎被她提醒了,晚上还能做点事情。
他若有所思地认可这段话里的几个字,完全挑错重点来关注。
“你困不困?”
解开皮带之前,他问的很有礼貌。
贺青池真是想骂脏话,拿过白色的枕头扔他:“你去洗澡……温树臣,我要睡下了。”
温树臣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对她动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青池有童年阴影,怕暴力血腥的行为,连一点点痛都要吃止痛药才能得到心理上的缓解。
所以不会真的去强迫她,顶多把人搂到怀里亲几口,就镇定自若的松开了。
卫生间的灯光被打开,洗澡的水声纤细传来。
贺青池还在等他一起睡便裹着被子躺好,还把温树臣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去看他朋友圈。
温树臣为了展现他做男人干干净净,连密码锁都不设定。
无论是看他的短信还是邮件,微信朋友圈都一目了然。
也幸好贺青池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不过只对他朋友圈感兴趣。
她刷了一会,又用他手机点开了沈复的朋友圈。
最前面一条朋友圈还是上个月,曲笔芯把他手机拿走发的自己照片。
贺青池有些意外沈复竟然没有删,留言下她看到沈复和温树臣的共同好友有几个,都是一脸问号。
沈复没有回复——
贺青池又刷到了那个陈规的朋友圈,他发了张自己油光满面的自拍照,配些酸掉牙的文字,还故意在留言区自己发了段话,大概的意思是秀和沈复的兄弟情。
男人为了利益豁出去起来,简直是无敌了。
贺青池还看见陈规转眼就给温树臣微信长篇大论的发消息了,明里暗里表示就算沈复已经选择站阵营到了温越那边,他还是中立的,不会乱投靠阵营。
这样的人,倘若放在某个时代,妥妥的是要被拖出去毙掉的。
贺青池提温树臣回复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过去,便没有搭理这个人。
卫生间水声已经停止,温树臣洗完澡出来,见她偷偷的把手机放回原地,眼中带笑,许是冷静的差不多了,又恢复了一副从容温和的做派。
掀开被子躺下来的时候,还伸出手臂去抱她,就在贺青池已经他以为正常了,正关灯准备睡觉时,耳畔突然一热,听见他低低哑哑的说:“现在躺在你身边的男人是我。”
“是你是你——”
又没人跟他抢。
温树臣语顿半响,继续往下说:“温越嫉妒的眼红也没用。”
贺青池:“……”
她觉得吧,温树臣真的该吃药了。
说起吃药,便记起另一件事:“孟清昶说你最近忙起来都不去他那边聊聊天了。”
“我连陪你多睡会的时间都没有,找他聊天做什么。”
温树臣确实是很久没有过去一趟,从他开始戒药起,就已经拒绝了孟清昶的治疗方案。
倘若不是每天晚上要陪贺青池睡觉的话,他可能会用工作来解压自己心理上的疾病。这样的效果比在孟清昶那边被催眠睡上一觉要觉得有价值。
贺青池自然是不知道男人脑子里是这样想,她在昏暗中摸索着男人手臂上的刺青,声音迷迷糊糊的:“你父亲的身体是以前被公司事务拖垮的吧,这方面你们温家男人都是工作狂……我爸爸就懂得及时行乐,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温树臣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身体,提醒的很委婉。
他念着女人的好,将俊美的脸庞贴在她发丝间,呼吸声低低浅浅道:“青池,我不能输,输了连你都没有了。”
最后半句话,说的极轻极轻。
贺青池只听见上半句他在说自己不能输,心口微微有些扯痛。
她没有出现之前,温树臣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亲生母亲病逝多年,敬重的爷爷也已经去世了。
留在他身边的,是铁石心肠的父亲,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和黑心继母。
温树臣以前的二十几年里,夺走温家的权势是他唯一能选择的路。
现在有了妻子,将来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温树臣更输不起,就算他父亲几次被推进抢救室的同时,还不忘记联合公司老臣,拿着手上的最后底牌给温越,他也必须在这场内部斗争中赢下来。
否则将来要输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贺青池把脸蛋贴在他的胸膛处,静静的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我不会离开你的。”
从选择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后,她就算跪着,也要把这条路一直走到底。
接下来临近年底的时间里,贺青池被他上次拍卖会上带出去亮相一次后,就有了不少江城豪门圈内贵妇和名媛的主动来帖邀请聚会。
贺青池不能推托的,都会去露个脸蛋。
正好温树臣也忙得差点不着家,她为自己找了点事做,直到快到春节的时候,电影也准备起上映宣传的活动了。
先前主动跟经纪公司解约,所以她是被导演组打电话通知。
时隔几个月,贺青池在活动现场也跟舒桐以见了一面。
那张美人脸依旧冷冷清清的,似乎什么都事不关己。
活动现场大家都对女主角和女二号的关系很好奇,巴不得偷看到什么八卦。
在后台的休息间,贺青池连忙接过保镖递来的薄毯,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肩膀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而她另一边,舒桐以感觉就跟不会冷似的,皮肤被冷风刮得苍白没血色。
贺青池眼角余光看过去,启唇说:“今天下雪天,你不会冷?”
舒桐以在外面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着她的美人形象,走完红毯都跟没事人似的,淡淡的声音飘过来:“最近温总很忙吗?”
一开口就问她老公情况,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贺青池低垂着眼睫毛,小口小口喝着热水,片刻后才回话:“你要想见他,可能要跟我预约。”
换句话说要看她心情同不同意了。
舒桐以出声道:“我最近听孟清昶说,温总已经近两个多月没有去他那里了。”
贺青池听到这句话,才抬头看向她。
“温总已经在孟清昶那里治疗了数年,即便是在国外也会经常回来,或者是视频通话治疗,又怎么可能用了两个月就能痊愈?”
舒桐以言语间没有掩饰自己的关心,即便已经越线了,她还是铁了心提醒贺青池这个温太太。
贺青池漆黑的眼定定看着她,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问:“温树臣不仅仅是患有情感冷漠症,是吗?”
舒桐以美人脸微变,冷冷的说:“我没有资格透露温总的病情。”
“他还有暴力倾向……”贺青池字字清晰地替她说。
舒桐以嘴唇发白,也不知道是被冷空气冻的,还是出自什么缘故。
贺青池了然于心,她慢吞吞的把杯子最后一口热水喝光,要笑不笑的:“我早就猜到了,瞒着也没用。”
他的八块腹肌,和一整条花臂都是最好的证明。
舒桐以算是默认了问:“你怕他了?”
“努力去克服吧。”
贺青池说得很明白,也不是什么好模拟两可的。
她有这方面的童年阴影,要说不惧怕肯定是哄人玩的,只能尽最大可能去努力克服。
舒桐以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早点劝温总去看医生和定期服用药物治疗,这些都不能随便断。”
这方面她算的上是资历很深的患者了,没有说一个字的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