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整座城市变得格外安静, 空气丝丝清冷。
街灯早已经熄灭, 市中心的街道上,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穿过清新而冷冽的风, 直奔了富人区的私人豪宅住处,很快, 便停驶在了别墅的门前。
副驾驶座先下来一名黑衣保镖, 恭敬地将车门打开。
温树臣西装笔挺地下车,脸庞的肤色衬在晨间的光线下几许凉薄,他披上黑色大衣, 迈着长腿, 步伐沉稳地径直朝别墅里面走去。
一路上二楼,走廊昏暗寂静,主卧的房门是紧闭的。
温树臣先去看了一眼还在睡觉中的贺青池, 见她身子缩在雪白的被子里, 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颊,浓翘长睫毛紧闭, 乖巧的像一只小动物,他连床沿也没有靠近一寸,外出刚回来, 周身还有寒气没有散去。
时钟慢慢地指向了五点五十分, 温树臣转身去衣帽间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才出来,他的手将主卧的轻轻掩上,脚步声逐渐地传远。
而此时, 放在床头柜里的手机闹钟“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贺青池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被吵醒过来,脑海还有些晕乎。
她从被子里伸出了白皙的手,摸索到震动的手机后,闭着眼睛把闹钟关掉,指尖一松,手机又落回了原位。
皱着眉心,又将脸蛋贴在枕头上,躺了片刻。
五分钟过去,贺青池这才突然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地板上,走到窗户前,一把拉开了遮挡住光线的窗帘。
天亮了。
贺青池低垂眼睫,注意到停驶在别墅门口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也意味着温树臣已经回家。
她没在原地久站,折回去到卫生间洗漱完,随手拿了件睡袍披上,便推开主卧出去。
一楼的偏厅方向,有个专门放置健身器材的地方。
贺青池每次早上醒来的时候,温树臣已经健身完了,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悠闲坐在餐厅里,她没有亲眼看见过这个男人健身,却也知道他平时的生活作息很自律。
一般六点多就会健身,到七点左右结束。
贺青池出现的时候,温树臣早已经把上衣脱了挂在一旁,是背对着她的方向而站,窗外和室内的光线笼罩着他露出紧实有力的胳臂,肌肉上刺青图案盘绕。
他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人,平时身形看起来瘦削颀长,脱掉衣服才会发现男模特有的体型,他的比例一点也不会比别人差,没了那层绅士西装的束缚,看起来甚至是带了点坚硬男人味的帅气。
贺青池静静看着温树臣运动健身,等他转身来才发现门口站着这么一位……
“你醒了?”他额头上挂着薄汗,露出几许意外神色。
大概是她八百年难得一次这么早就醒来,还跑下楼。
贺青池看着男人不紧不慢地拿白毛巾擦汗,健身完也不会显得形象邋遢,只是头发微乱,穿上衣服后,后背依旧是被汗珠给染湿了些。
她斜靠在门前,肩膀裹着松松懒懒的睡袍,抬脸看着他,半响后,抿起的双唇说出了两个字,浓浓的鼻音像撒娇:“哥哥——”
温树臣脸庞神色凝滞了一瞬,很快就温和的笑着看她:“你叫我什么?”
也不知他是装没听清楚,还是想再听一遍。
求证一次是不是喊他哥哥了。
贺青池只喊一遍,看着他逐渐走近也不慌张,语气平静地问:“以前没有人这样喊过你吗?”
温树臣不回答,伸出手掌扣住她手腕,作势就要拽过来。
谁知听见贺青池吃疼了一声,才注意到她戴着护腕,眼睛似乎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巴巴:“手疼……”
“手怎么了?”温树臣神色看起来紧张,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贺青池不让他把护腕取下来看,低着眼睫说:“昨晚不小心脱臼了。”
温树臣眉头紧皱了起来,执意要看看。
女人白皙的手腕敷了药,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恢复很多。
起码看上去不再红肿一片,手指的掐痕也看不出来。
温树臣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低声问:“什么时候伤的?”
“去看你治疗的时候,走楼梯摔跤了。”贺青池仰着脸蛋主动说出来,也知道昨晚去孟医生那里一趟肯定瞒不住这个男人。
让她意外的是温树臣却只字不提,仿佛她昨晚未曾去过。
温树臣轻轻托着她瘦弱的手腕,力道温柔不敢用全力,竟然低头,用薄唇碰了几秒那一片肌肤。近距离到,贺青池都能清晰地闻见他健身过后,散发出来的汗味,不难闻,反而有种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她眼睫毛紧张地眨了几下,不由地屏住呼吸声说:“昨晚我看你治疗的时候在睡觉,孟医生都是这样给你催眠治疗吗?”
温树臣带她离开健身房,折回了客厅,两人都坐在了沙发处。
他仔细地呵护着女人脆弱手腕,不紧不慢地回答:“以后我会尽量白天去,晚上在家陪你。”
贺青池静了两秒,见他模拟两可的避开话题,便也不再吭声了。
温树臣似乎察觉到了她微妙的感情变化,话顿一下,又说:“我年少时被绑架留下了心理疾病,孟清昶会用催眠让我面对这段记忆。”
贺青池红唇动了动,始终没有问出来。
那他口中的“妹妹”,也和绑架的事情有关联?
她睁着眼睛看了温树臣半响后,把满心疑惑压了下去,突然浅浅一笑叫他:“哥哥?”
温树臣眸底浮起几许情绪,怔片刻,嗓音溢出薄唇的温和笑意越发低柔了:“这次我听见了,你叫我哥哥。”
贺青池主动靠近他,将脑袋枕在男人肩膀处,轻声说:“叫哥哥显得你年轻呀,以前有没有别的女人这样叫过你?哥哥?”
温树臣低下头,近距离看她脸蛋在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没有。”
“那你有没有管哪个女人叫过妹妹?”贺青池表情看起来像是跟他吃醋,故意抬起指尖,要去捏眼前这张极为养眼的脸庞。
温树臣轻易地就把她控制住了,却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手腕,薄唇说道:“什么哥哥妹妹,我不是那种人……”
“这样啊……”贺青池见好就收,不再反复地问他这事。
手腕脱臼的缘故,接下来半个月里她都没有乱跑,乖乖待在别墅里养着。
好在温树臣也实现了他的承若,晚上很少会去孟医生那边,下班时间到了,多半都是推掉公司的应酬,然后准时回家陪她。
贺青池数着日子,直到温树臣因为谈项目要出国一段时间。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晚上九点多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贺青池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拿白色毛巾擦拭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听到身后的男人突然提起自己的行程。
她微愣一秒,转过身眨眨眼睛:“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半个月,最快十天左右。”温树臣坐在床沿,面朝着她的方向,壁灯的灯光不是照在他这边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很沉静。
贺青池心算了下时间,也不算很久:“哦,好吧。”
温树臣视线盯着她侧脸看几秒,语气突然放低,很委婉地邀请她:“你可以去国外旅游几日,我让宋朝亲自陪你。”
之前他一直有意不让宋朝跟她有多接触,特别是私底下,将男人那股小家子醋意表现的很到位,现在倒是大度了,拿宋朝当做筹码抛出来。
可惜宋朝对贺青池的吸引力不大,她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去国外忙工作,我去天天住在酒店里有什么意思,不去,在家里等你回来。”
温树臣:“……”
贺青池将长发擦拭的差不多了,扔了毛巾,走到卫生间去拿吹风机。
等她五六分钟后走出来,男人依旧维持着姿势不动,坐在床沿处。
贺青池直接走过去,斜坐在了温树臣的身旁,歪着脑袋朝他一笑;“这也要生气?”
“没有生气。”温树臣抬起手掌,揉了揉她的长发,见已经吹干净,还有热风的温度在。
贺青池顺势将脸蛋贴在他掌心里,趁着夜色深浓,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得见彼此呼吸声,她故意说话的时候,双唇一张一合,还要凑上去贴着他耳朵:“今晚你想不想?”
温树臣低低静静的凝视她含笑的眼神,无声中有了情绪变化。
先前手腕脱臼的缘故,一大早宋朝就特意把医生嘱咐的话都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温树臣听,特别是那句不宜剧烈运动。
虽然也没有指是哪方面,温树臣还是遵守住了。
半个月过去,他都克制着没有怎么碰贺青池。
以往这种事都是他来主动,眼前的女人多数都是半推半就,力道没有控制好的话,事后可能还要吃止痛药……
难得一见她也会主动跟他暗示这种事。
贺青池指尖轻轻的扯,把身上的睡袍带子解了,香槟色的面料从雪白肩膀滑落下来,一直沿着窈窕的身体曲线,垂落在了地板上。
她挺直站在温树臣的面前,满头乌黑秀发堪堪掩盖住了光洁的背部,隐约看见蝴蝶骨很漂亮,皮肤在朦胧的灯光下,极为细腻柔美……
第二天清早。
温树臣便带着他随身的精英团队出国办公,上午七点半的飞机,等贺青池迷迷糊糊在主卧里睡醒的时候,身旁早就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了。
她睡到近九点才清醒过来,披着浴袍散着头发在床沿坐了很久。
起床时,身体还有些余痛不适感。
贺青池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了许些昨晚画面,不由地伸手摸了摸了自己白皙的膝盖。
先去卫生间洗漱完后,她换了一身高领束腰的长裙,完美遮挡住了纤细脖子和膝盖,然后把黑色头发高高的扎起,完美露出漂亮轮廓的脸蛋,显得整个人仪态和气质都是极佳。
除此之外,贺青池还专门花了精致的妆容,抹上口红。
俨然一副老公出差在外第一天,我就要出门放飞自我的节奏。
“太太,您是要去哪儿?”别墅的保镖看她出门,主动地上前问。
贺青池也不客气把人家当成司机,坐进了后座上说:“去温宅,我跟邱夫人约了午饭。”
保镖不敢多问:“是。”
贺青池安静地坐着,侧脸看着外面的街景。
等去老宅的路途中,可能是怕她放鸽子,邱锦还专门打了电话过来。
明面上的脸皮没有撕破,贺青池还顶着贺家传统名媛出身的好名声,也不至于和邱锦关系闹僵得跟仇人一样,她到了老宅后,脸上笑容是有的。
邱锦很热情,专门吩咐保姆做了精致的甜点,有说有笑的:“你这个做儿媳妇的能主动想来看树臣的父亲,我们做长辈的都很欣慰,不过最近他父亲身体又不好了,一早刚服了药歇下”
“伯父的身体情况……经常这样吗?”贺青池全然不知情况,加上温树臣也不会跟她提起半句。
邱锦露出忧愁的表情,叹气道:“这几年都习惯了,病情反复折磨着人……树臣又外面忙着不回家,幸好你孝顺回会来看看,不如多住几日吧。”
“好啊。”
邱锦防不胜防一听贺青池答应了,脸上伪装和善的表情有些愣怔住。
贺青池眉眼弯弯,对眼前讶异的女人笑了笑:“之前我忙着在剧组拍戏,实在是没时间回老宅,最近落了一身清闲,终于能来住几日陪陪你们了。”
邱锦勉强也扬起笑容,主动握着她的手说:“树臣找了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应该的,邱夫人。”
……
一顿午饭过后。
贺青池直接在老宅里住了下来,比起上次,她现在倒是没有半点拘束的地方,很坦然面对自己嫁到了温家这个复杂的家庭,成为了这里一份子的事实。
看着贺青池连续两三天下来都吃好喝好,偶尔早上会给温树臣的父亲煮一壶咖啡,中午会陪他下棋,多数的时候还是听他讲温树臣小时候的故事,也没耍手段和小心机,邱锦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为了此事,邱锦私底下还专门找了温景椿:“树臣这媳妇想做什么?”
今天外面有下了一场小雨,温景椿躺在长椅上,膝盖关节痛正敷着药,提不起精神来说:“贺家把女儿培养的很优秀,树臣这个媳妇选对了。”
贺青池在老宅陪他解闷这几天,没有一丝不耐烦和装出来的痕迹。
温景椿开口夸,邱锦反而不太乐意听了:“那小姑娘心思多着呢,否则怎么可能有手段把你儿子拿捏住了,她可不是单纯天真的那款。”
平时都得老宅避之不及,突然主动回过来小住了。
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邱锦想了想,怀疑道:“该不会是她知道你的病情,想替树臣来老宅尽尽孝,跟越儿分财产?”
温景椿喉咙似笑了声,发出的声音却很虚弱说道:“我的遗嘱早就写好,将来什么东西都是留给越儿……她只是花几天听我说说树臣小时候的事情,就想唤醒我和树臣的父子情?不会,没有这么蠢。”
邱锦说什么也不可能把这份财产让出来。
当初老爷子把遗产都给了温树臣这件事,就已经让她怀恨在心至今了,现在拼了命也得守住自己丈夫名下的,她是把话说个明白:“你儿子和贺青池已经拿了不少温家的钱,她们别想在跟越儿抢一分。”
温景椿挥挥手,意示自己要休息了,让她先出去。
有了这次夜谈,邱锦第二天就在贺青池面前,委婉又暗示地提了分家产的事。
贺青池昨晚没睡好,早上醒来还有些困倦,突然听见邱锦提起家产,游神已久的理智终于抓住了一丝清醒:“伯父这心态不行啊,还能走能讲故事的……怎么就想不开写好遗嘱啦?”
邱锦端庄又得体的坐在餐厅另一边,维持这笑容说:“遗嘱三年前就写好了,当时老爷子过世,把财产股权都给了树臣,他父亲也是担心因为这个,越儿会和树臣兄弟不合,为了公平……就把自己名下财产给了越儿继承。”
贺青池慢慢地喝着牛奶,听出了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
无非就是说温树臣已经继承温家很多家产了,就别再惦记自己父亲名下的了。
她唇边扬起了笑容,落落大方的说:“温越有一位好父亲。”
——同是温景椿亲儿子的温树臣,待遇就天差地别了。
邱锦正要说几句体面话,而贺青池突然又说:“好在我爸爸没有儿子,将来只能把温树臣当做儿子来对待,家产早晚都是给他的,温树臣也不用羡慕别人。”
邱锦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这话说的。”
贺青池最后喝一口牛奶,就放下杯子起身:“我上楼听伯父讲故事了,邱夫人你慢用。”
邱锦是一股气憋在了胸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上楼梯。
……
今天讲故事的地方在书房,窗帘都被拉开了,四周都很明亮。
贺青池敲了两声门才进来,看到温景椿依旧习惯坐在一面透明的落地窗前,病体没办法走出老宅去接触外面世界,倒是很喜欢坐在沙发里看。
而这次,温景椿的身边还有一名年迈的老太太,穿着朴素的旗袍,将银白的发丝都拢在了脑后,除了手腕的翡翠玉镯外,就没有佩戴别的东西了。
看上去应该不是哪家的富贵老太太,能出现在老宅,还与温景椿交谈甚欢的样子,身份应该很特殊。
贺青池一进来,老太太就朝她看过来,眼神多了份亲切与和蔼。
温景椿跟她说着话:“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曾奶奶,树臣十六岁前都是她照顾。”
“曾奶奶……”贺青池对眼前的老人家很是尊敬。
毕竟听故事的时候,就已经好奇已久了。
曾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青池,老脸满意的笑了起来,也没表现的太过亲近,言语间却是很赞许:“这个孩子生的好看,和少爷一样好看。”
贺青池弯唇微微的笑,外形上她很具有欺骗性,看起来就像是豪门里量身定做出来的传统名媛,和私底下难搞的脾气大相径庭。
温景椿大概是先跟曾奶奶说了一会话累了,对贺青池交代道:“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让曾奶奶跟你讲吧,她连树臣什么时候尿床换门牙都记得……”
贺青池走过去,将搁在沙发的毯子给温景椿身上盖好,又点了檀香,轻声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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