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半年过去, 六月的紫禁城就像个大火炉,热得人心里发堵。储秀宫的正殿东次间内搁了好几个冰盆,梅沁雪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白荷拿着书坐在旁轻声细语读给她听,几个小宫女给她打扇。
木炕上,六公主茉雅奇正趴在炕桌上画画。梅沁雪无意中发现女儿有绘画的天赋之后,就让人找西洋人弄来了许多画画用的颜料给茉雅奇画画。
只是茉雅奇还太小, 梅沁雪并不着急请人教导她画画, 而是让她自己先画着玩, 培养她对色彩的敏感度和对画画的灵性。
自从有了颜料之后茉雅奇就爱上了画画, 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自从画画之后, 以前闹腾的性子倒是沉静了不少。至少每次画画她都很专注用心, 连储秀宫都安静不少。她不折腾了,梅沁雪耳根也清静了。梅沁雪是个对孩子宽容的母亲, 从不死拘着孩子们, 所以才将几个孩子养成这样的性子。
茉雅奇画得很认真, 守在一旁的清月看到她的画, 只觉得辣眼,不忍直视。见茉雅奇时不时抬头看梅沁雪,然后又低头继续画, 清月看梅沁雪好几次, 神情不忍。还有她家小公主那小花脸, 好几次清月都想给她擦但都忍住了, 因为清月知道若是她敢在茉雅奇画画时打扰茉雅奇, 茉雅奇一定会生气的。
茉雅奇画好画,小脸都已经画成小花猫了。
她拿着画想从炕上爬下来了,清月赶紧抱她下来了。趿了小绣花鞋,小丫头啪哒哒啪哒哒地跑来找梅沁雪。
“额娘,我画好了,额娘你看,我画的好看吗?”小丫头跑到榻前,将画递给梅沁雪看看。
梅沁雪在听到女儿的声音时就已经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她家的小花猫。
“哟,这是哪来的小花猫啊?这是本宫的小公主吗?还是本宫家的小花猫呢。小六,你怎么把脸画成这样了。”白荷搁下书搀扶梅沁雪坐起身。
“不是小花猫,茉雅奇不是小花猫。”小丫鬟撅着嘴表示不高兴。
“好好好,不是小花猫,是小公主。”知道女儿的性子,梅沁雪赶紧给她顺毛,免得把这小丫头惹炸毛了。
“额娘,画,额娘看画儿。”茉雅奇再次将画递给梅沁雪。
“好好好,额娘一溜烟看看,额娘的小画家都画了什么。”梅沁雪接过茉雅奇手中宣纸一看,嘴角就抽了。看到画纸上用五颜六色的颜料画着的团东西,像是个人但又不像,梅沁雪实在是看不出来,她女儿画的是什么。
低头看到女儿亮晶晶带着期盼的眼睛,梅沁雪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扬起温柔的笑容温声细语。
“小六画得可真好。小六你给额娘讲讲,你画的是什么,看跟额娘自己猜的一不一样?”梅沁雪这是在茉雅奇的话呢,她是怕她说出来的和女儿画的不一样,让女儿伤心。
“我画的是额娘,额娘你看像吗?我画得好吗?”茉雅奇背着小手眼睛亮晶晶乎闪乎闪地看着梅沁雪,等着梅沁雪夸讲她呢。
百因比有果,报应来得太快。梅沁雪当即就后悔夸她女儿画得好了。
梅沁雪一听到茉雅奇说纸上这一团东西是她,精致的脸庞都忍不住扭曲了一下,嘴角眼角都抽了。一旁的宫人想笑又不敢笑,都憋着笑,不停的耸肩。
若是旁人把她画成这样,梅沁雪叫人把其拖出去了;可是将她画成这样的是她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就只能忍着了。
梅沁雪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她扬起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小六画得真好,不愧是本宫的公主。额娘的小公主,你来给额娘解说一下你的画儿好吗?”梅沁雪拿着画让茉雅奇解说,她倒像知道她女儿是怎么觉得这画上的团团东西是她的。
“那我说了,额娘你说着。”小丫头一听梅沁雪让她解说,小身板立即就挺直了,装出一副先生模样来了。
这是小丫头跟书房上皇子们上课的先生学的。有一回小丫头去寿康宫找胤祺玩,不知怎么磨得太后娘娘答应,姐弟俩就带着点心去书看哥哥,见过先生讲课的样子。如今她这小模样就是学先生的。她这小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梅沁雪看着她忍不住想笑。但是怕笑了女儿恼羞成怒,所以就一直忍着。
“好了,额娘听着,你说。”梅沁雪将画纸交给宫人拿着,自己摆出正襟危坐的样子仔细听茉雅奇解说。
只见茉雅奇伸出她的胖嘟嘟的小花爪指着画纸一团红色:“这个是额娘头上带的红花,”然后又指着一条黄线:“这是额娘带的簪子,”……那花花绿绿的小短指指着两小团黑黑的东西:“这是额娘的眼睛。额娘的黑黑的亮亮的,最好看了……”
那黑乎乎的东西怎么会是她的眼睛呢。梅沁雪看到她的“眼睛”恨不得晕过去,她是连心里都抽了。
正这时她身后传来哈哈大笑声音,是康熙的声音,梅沁雪回头就见康熙就站在她身后不远。显然是康熙又不让宫人通报了。
梅沁雪:“臣妾给皇上请安。”
茉雅奇“女儿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起喀吧。”
“谢皇上。”
“谢皇阿玛。”
母女俩和宫人们都起身。康熙走过来直接会到榻上。
“小六儿你继续说,给朕好好解说你的画儿。”康熙脸上带着笑容,一副恶趣味的样子,显然是想看梅沁雪笑话。见康熙这恶趣味的样子,梅沁雪嘴角直抽抽。这两父女,她堂堂佳妃娘娘也是要脸面的好不好。这要是传出去,她还不得被人笑话。
“皇上……”梅沁雪阻止,才开口就被康熙打断了:“爱妃你别说话,朕要听朕的六公主说。小六儿,你来说,小六儿画得好画的是谁?”康熙睁眼说瞎话,梅沁雪满心无语。被康熙勒令不许说话,梅沁雪只能干看着。
她那没心没肺的女儿得康熙夸讲,咯咯直笑,小嘴都咧到耳朵了。小丫头笑够了,伸出她那小胖手和那五颜六色的小爪子,手背上还能看到肉窝窝。小丫头指着画儿从头解说给康熙听。
“皇阿玛,我画的是额娘,您看像吗?这是额娘头上的红花……”
“哈哈……不错不错,小六儿画得不错。像,的确是像你额娘,哈哈……小六儿,你继续……”康熙被小丫头逗得开心,哈哈大笑,还不忘夸讲两句。得了夸讲小丫头眼睛闪亮闪亮的,就像夜空闪烁的星辰一样,灵气十足,讨人喜欢。
殿内的宫人们都耸着肩憋着笑,连梁九功那厮脸都憋红了。梅沁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扭头到一边不敢看梅沁雪
小丫头很兴奋继续很认真的解说,康熙被她逗得开怀不已,时不时哈哈大笑。
梅沁雪从一开始的难看尴尬,到最后麻木了,感觉自己脸皮骤然长厚了三寸了。让她难看尴尬的,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丈夫,她还能如何,只能认命呗。
等小丫头解说完,康熙也乐够了。
“额娘,你听到了吗?皇阿玛都夸我画得好呢。”得了康熙的夸讲小丫头还得意的向她炫耀呢。
“是是是。你画的画儿最好。”梅沁雪只能无奈的附和,忍不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叫康熙看见了,又哈哈大笑笑她。惹得梅沁雪娇嗔瞪了他一眼。
“额娘,这画儿我送给你了,你找人裱起来,我要挂到屋里。”小丫头笑着说,梅沁雪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梅沁雪刚要说就被康熙给抢了先了,只听康熙说道:
“好,朕让人给你把画裱起来了,让你额娘把画儿挂在殿里让大家伙都看,都来欣赏朕的六公主画的画儿,好不好。”
梅沁雪闻言头都疼了。
“好。谢皇阿玛。皇阿玛您最好了,我最喜欢皇阿玛了……”小丫头高兴不已,说着就扑向康熙,梅沁雪赶紧拦着她,怕她一身的颜料扑脏了康熙身上的衣袍。
“好了,这画儿额娘收着。你看你脏兮兮跟个小花猫似的,别把你皇阿玛的衣服给弄脏了。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了,清月赶紧带公主下去梳洗。”梅沁雪吩咐,清月赶哄茉雅奇带她离开。走两步小丫头又回头冲康熙喊话:“皇阿玛别走,等我,一起吃饭。”
梅沁雪有时候与她说吃饭,有时候说用膳,小丫头记忆好都记着,不过就是一会说吃饭一会说用膳。
“好,皇阿玛等你,快去梳洗吧。”
等女儿走了之后,梅沁雪又打发了宫人,自己坐到康熙身边。康熙看到梅沁雪,又想起茉雅奇的画,忍俊不禁。梅沁雪恼羞成怒。
“皇上!”
“皇上您怎么能跟小六胡闹呢,这让臣妾多丢脸啊,臣妾好歹也是要脸面的啊。这画要是挂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臣妾,那臣妾多丢人啊。还有您还笑话臣妾,您和您女儿合起伙来欺负臣妾,臣妾不依……”梅沁雪娇嗔说道,语气更像是在撒娇而不是生气。
“有什么可笑话的,咱们小六儿才四岁就会给她额娘画相了,这样的本事别人可没有,果然不愧是朕的公主,哈哈……”康熙想起来又笑了,梅沁雪无奈不已。
“皇上。”
“孩子这么积极,你这当额娘的总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不是。这也是小六儿的孝心。小六儿是没给朕画,她要是给朕画,朕一定让人把画儿裱起来,挂在乾清宫。”康熙噙着笑说。
梅沁雪听了康熙的话,眼睛滴溜一转,她拉着康熙的笑道说:
“皇上您说的是,小六是您和臣妾的女儿,总不能厚此薄彼,回头臣妾定叫小六也给您画个画相。臣妾一定让小六好好画,给您画个最好的……”
康熙听这话不由一梗,若是额上能出黑线的话,这会康熙额上就有着数条黑线呢。不过康熙心思转得极快,立即就说道:
“这得孩子自己想到才好,哪能让孩子画呢。再说了,朕可是皇帝,哪能让人随便画画相呢。这事就算了。”康熙拍了拍梅沁雪的手。
梅沁雪也就是说说,哪能真让女儿画圣颜呢。
“小六儿聪明又灵气,梅儿你把小六儿教导得很好。胤祦也很好。”像是怕梅沁雪再说让茉雅奇给他画相的事似的,康熙转移话题。
“孩子们原本就是好孩子,都上皇上您的孩子,是您给孩子的灵气……”
虽然梅沁雪也觉得是她自己教导得好,但这事种她得谦虚,还得把功劳归康熙。
帝妃二人正说着殿外陈章和声音传进来:“娘娘,奴才有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