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冬站在原地前后左右地看, 嘴里叫着长姐, 心里却越来越慌张。
他太大意了, 竟然因为愧疚, 答应让长姐来了这撞婚节, 长姐最擅长的便是逃脱和隐藏, 在这样全部戴着差不多面具的长街,就算暗卫,也不能够保证能够紧紧盯住她, 要是她真的想要逃……
银冬心中的恐惧逐渐蔓延, 越来越深, 叫着长姐的声音也开始越来越慌张,声音越来越大,他摘了面具,开始到处抓着穿着粉色裙子, 戴着和长姐戴得面具一模一样的人。
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只有银冬因为急着找银霜月, 把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他在银霜月的眼里哪哪都不符合男人的标准,却在旁人的眼里, 生得是真真如珠似玉的富贵公子模样。
所以他拉住的人, 用真实的模样伸手去摘人家的面具, 根本没有姑娘会拒绝他!
银冬抓着粉裙子和相同面具的人就伸手去摘,但是摘了之后,发现不是银霜月, 又赶紧寻找下一个目标,但是按照撞婚节的习俗,只要摘了对方的面具,就说明对方是同意,只要是对方同意,就算是婚事定下了,银冬哪怕知道这习俗,这会儿找不到银霜月,也根本就顾不上了。
于是没多一会,他的身边围了一群被摘下了面具的姑娘,他却还在不断抓其她的人摘面具,很快就被当成了是闹事的人,被那些还没有撞婚成功的小伙子们给按住了。
银冬可是随身带着暗卫的,一见自家陛下被人给按住了,呼啦啦地从四面八方降下了一群黑衣人,将银冬包裹起来,和人群隔离开来。
可是人群却不依不饶,毕竟这也是这族内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像信仰一样不容侵犯,这些人先是震惊于凌空出现的黑衣人,都已经纷纷后退了,可是很快,这些族人围在一起,开始朝着一行人逼近,声色俱厉,要他们交出胆敢破坏族中撞婚的人。
银冬被围在中间,看着一群愤怒的民众,却顾不上担心自己安危,他还没有看到长姐!
“别都围在这里!长公主不见了!快去找!”银冬一声令下,身边围着一圈的黑衣人去了一半,民众一见更加地群情激奋,甚至不管不顾暗卫手中雪亮的剑锋,就要上前拿人!
银冬从来没有落到过这种境地,他从前也被人围困,生死边缘逃脱过太多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身边明明有这么多护卫,明明个个武艺超群,能够以一当百,但是所有人亮出的剑锋都只是用来吓唬人的,这群百姓们一凑近了,他们怕误伤了人,色厉内荏地吼了两声,到底还是把剑给收了起来。
于是银冬十分悲催地被一群百姓给抓起来,还用绳子拴上了,连同他的暗卫,一起拴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民众的激愤这才平复下来。
不过搅乱了人家的节日,并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放了,被抓住的一共有6个人,银冬掀开的面具却有十几个,那姑娘们根本也没走,哭哭啼啼地围着银冬,很显然他不负责任是不行的……
银都满心都是担忧,他怕现如今长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再一看面前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一个头两个大,死活也不肯答应要娶她们。
怎么可能呢,他在朝中连大臣施压都不肯再往后宫中添人,一下十几个女孩子要他娶,银冬宁愿被这些愤怒的民众打上一顿,也绝对不肯点头的。
他都是随身佩戴着盘龙佩,只要命人给当地的官员看过,自然这些麻烦迎刃而解,可他却是偷偷跑出来的。
皇城中当今皇帝还在抱病当中,他若是出现在了这里,不就是欺瞒天下?
身份露馅天子失责,确实无人敢责罚,可他们现在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现在亮出身份,无异于在告诉那些本来就想让他死的异党,快来刺杀他。
所以银冬不能够亮出身份,用来吓退这些民众,又不能操纵他的暗卫随意伤人,毕竟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到乱杀无辜的程度。
所以他只能被抓,哪怕捆着他的绳子松松垮垮的他身边随便一个暗卫就能用内力爆开,但是周围围着的人太多了,未免误伤,他们只能这样哭笑不得地被人群推搡着,逼迫着。
“你纵然不是我族内之人,想必也听说过我族内的规矩,却在节日之内戴了面具,又揭掉了那么多人的面具,你便必须要娶!”族中的族长本来是在街边的一处酒楼当中,看着这青年男男女女们在节日中挑选自己的伴侣,颇为欣慰。
没想到让这半路杀出的不知哪来的小子,给搅乱了节日,一连揭开了十几个女子的面具,却一个都不肯娶!
族长和银冬说话,银冬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视线一直在四处游离,看着周围还没有揭开面具的粉色衣衫的女子,在焦急地寻找银霜月。
派出去那些人竟然还没回来!难不成长姐是真的跑了吗……
银冬心如刀绞,长姐又是骗他的,不肯跟他回皇城,长姐竟然是因为那次误喝了药酒之后的那一晚,又生他的气了,银冬这些日子问了很多次,银霜月都说没有,可这些日子银霜月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打他,有些时候银冬能够避免的,却还是生生忍着,就是想让长姐消气……
可很显然长姐并没有消气,而是想再一次抛弃他!
为什么?
凭什么!
他都决定不再逼迫她,要以退为进,要让她真真正正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长姐就为什么非要离开他呢!
银冬越想面色越是难看,他身边站着的暗卫,都是每日游走在生死边缘,感觉到银冬越发阴沉的情绪,一个个浑身紧绷。
但是民众们并不了解银冬是个怎样的人,天高皇帝远,他们也不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看银冬不肯点头同意,那被揭了面具的女孩子们又哭哭啼啼,老族长灵机一动,命人把暗卫们蒙着脸的布巾都拽了下来,然后让那些被摘了面具的女孩子们随意挑选……
“看样子他们都是你的属下,身上还是有些功夫在的,既然你不愿意娶我族中女子,那便让你的属下们来娶!”
银冬:……这个他没意见。
暗卫们都是精挑细选,侍奉天子左右容貌当然不能歪瓜裂枣,常年训练身体精壮,平时行走在夜间无声无息,如暗夜鬼魅,除眼睛之外没有一处皮肤裸露在外。
此刻被这么多人围着扯掉了遮盖脸的面巾,有几个都下意识地咬住了牙齿中暗藏的毒药,如临大敌一般地看着众人,只等银冬一声令下,他们就马上原地咬破毒药暴毙而亡……
但他们等啊等,听到银冬轻飘飘地说道,“那……就让姑娘们随意挑吧。”只要不逼着他娶就行,他还在焦心地等待着其他暗卫带回长姐的消息呢!
原本准备悍然赴死的暗卫们,一听之后没有咬到牙后的毒药,这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这群姑娘们确实是属于这独特的种族,民风十分开放,他们能用这撞婚来择选丈夫,当然也不介意像这样脸对脸的挑选。
她们当然都喜欢金枝玉叶的贵人,但贵人不肯娶,况且她们这么多人都嫁给一个也不心甘,所以哭哭啼啼的声音止住了,还真的开始打量起了个个因为主人的回答茫然又无措的暗卫们。
他们从小被训练,经历过多种严苛的选拔,才能够到天子的近前,他们为天子而生为天子而死,可杀人于无形,可蛰伏于任何地方探取情报,不畏生死,不惧艰难,但是他们做了那么多种的训练当中,唯独没有人教他们怎么面对姑娘……
更没有人教他们,在主人答应了让姑娘们选他们的时候,他们要怎么办……
场面一度十分地让人难以形容,如果忽略银冬脸上焦急的神色,忽略他手上拴着的绳子,他现在的情况大概像一个带着“姑娘们”给客人挑选的老鸨儿。
族长见银冬同意了,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不过这才几个人……你刚才可是揭开了十几个人的面具……我看有几个姑娘对你颇为倾心,她们要是愿意的话便一同嫁给你也算美事一桩。”
银冬当然不同意,他想了想皱眉又说道,“我还有很多属下。”
“都是这般精悍的儿郎吗?”老族长两眼放光。
银冬点头。
于是,已经在河边找到了放花灯的银霜月,正带着银霜月朝回赶的暗卫们,突然集体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众人加快了脚步为的是解救银冬,但是一回到那条街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没有了,相反众人又重新戴上了面具,恢复了刚才热热闹闹的场景,银冬和族长站在高台之上,这里最利于观察。
老族长在一个劲地打听他到底是做什么的,银冬就胡扯他自己是个商人,老族长又打听他属下一年能赚多少银钱能不能养得起家,银冬皱眉道,“他们如果有需要银钱取之不尽。”
因为这些暗卫,不像朝臣们一样是有俸禄拿的,他们用钱只需要通过暗卫统领那里报备,出处可是国库。
于是老族长喜笑颜开,只有后面和姑娘们相对尴尬的暗卫们一个一个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走又走不得,主人命令了要他们待在这,可是待在这里被姑娘盘问,简直比被敌人抓住的时候上刑还要难受。
银霜月和暗卫们一朝着这边过来,银冬立刻看到了,他马上从高台上面蹦下来,快速穿过人群朝着银霜月跑过去。
银霜月还不明所以,她刚才花了一个铜珠子买了两盏荷灯,也是跟着那帮姑娘们凑个新鲜劲儿,说是把自己最在意的人写上,他一年都会顺遂。
在皇城中只有过年才会放河灯,但这里不一样,据说这河是通向地下的,河神每年都会在这最喜庆的撞婚节来听取族人们的心愿。
银霜月不信这个东西,但是她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都非常地虔诚,也忍不住买了两盏,放在了河里头,眼见着漩涡将河灯卷了进去,心里也祈祷着如果真的能够灵验就好了……
只不过才从河边站起来,就被好几个暗卫给围住,然后银霜月就听说银冬在街上随便摘人家姑娘的面具,被人给抓住了。
银霜月本来还挺着急的,不过一回到了街上发现根本不像暗卫描述的那么回事儿,顿时又觉得她被银冬给骗了。
尤其是她看到银冬不光好好的,还站在高台之上,从高台上飞扑下来,穿过人群朝着她跑了过来。
银冬今天穿的其实是一件素色的衣裳,是为了配合银霜月的粉色,但是现在街上灯火通明,而且颜色五彩斑斓,映照在原本素色的衣衫上,就像被水墨浸染的宣纸一般,突然间就鲜活了起来,尤其是银冬在朝着银霜月跑,灯光流转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像一只翩翩飞来的——花蝴蝶。
银霜月最是看不上这种花蝴蝶一样的男人,眼见着银冬朝着她跑过来,她特别想拔出身旁暗卫的佩剑,一剑把他瞎扑腾的翅膀给砍掉!
男人怎么能如此轻浮不稳重!
不过最终银霜月也只是满脸嫌弃地站着,任由银冬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搂住了她。
“长姐……”银冬的调子带着鼻音,一听就是像要哭了似的。
银霜月搓了搓后槽牙,这么多人呢,还是在大街上,好容易忍住没有抽他。
银冬确实是吓坏了,长姐一转眼就没影了,上次一跑跑了半年多,这半年的时间银冬根本不敢回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要是银霜月再一次地扔下他跑了。
上一次银霜月跑了半年,银冬用半年的时间,在他的偏殿命人用纯金打造了笼子……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用到。
“长姐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银冬搂着银霜月,不敢太放肆地蹭她,就只敢张嘴在她肩膀上浅浅地咬了一口。
银霜月本来咬牙切齿,如果将银冬当成弟弟来看,她特别喜欢银冬和她撒娇,总感觉银冬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她现在强迫着自己将银冬当成一个男人在看,在银霜月的眼中男人就必须要顶天立地!要不苟言笑!要像一座山一样能够扛起事儿!不轻易表露情绪,让人崇拜让人有想要依靠的感觉。
可是银冬对着她,总是黏黏糊糊的,总是要表现脆弱,总是像这样活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她只要离开一时片刻,就开始哭叽尿腚!
“你给我起开!我就去了一趟河边!”银霜月把银冬推开,皱眉瞪着他,“我听说你随随便便拽人家女孩子的面具,怎么着宫里的妃子不够劲儿是吧,你还想娶几个乡下野味回去吗?”
“我没有!”银冬这几天让银霜月给弄得快疯了。
不管他干什么在长姐眼里都是不对的,在长姐的嘴里,他不光是跟伺候的婢女不清不楚,还和厨房里头做饭的小丫头暗通款曲,就差连摇船的老船夫都不放过了……
“是他们!”银冬转头指着不远处还在僵立着由着姑娘们打量的暗卫们,说道,“是他们揭的姑娘们的面具,不是我!”
跟着银霜月回来的几个暗卫听了之后,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同伴,又齐刷刷地看向银冬,接着齐刷刷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是他们终生信奉的信条。
银霜月可是知道这撞婚族的规定,只要揭开了姑娘的面具,姑娘心甘情愿的话就必须要娶人家……
“可你不说,暗卫不能有任何的亲人,不能有任何的顾忌……”否则必然会坏事。
“啊,他们年纪也到了该退下来了,娶个妻子也很寻常,”银冬含糊着,拉着银霜月说道,“长姐,咱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银霜月还没玩够呢,但是她架不住银冬磨人,被他拉着回了客栈。
晚上洗漱好了之后躺在床上,银霜月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发现有婢女进屋,给她的屋子里面点上了香。
香气很淡,和她在宫里面的时候点的一模一样,银冬这一次甚至连她先前在宫里使唤惯了的厨子都带出来了,同样的香带出来并没什么稀奇。
但是银霜月平时睡觉屋子里是不怎么点香的,偶尔会点起来,那一晚就会睡得很沉,直到有一次她半夜起来方便,把香给灭了,就在床边发现了银冬……
个小.逼·崽子,是想爬床!
等婢女悄无声息地把门关上出去之后,银霜月从床上坐起来,快速下地把香给灭了。
“不要脸的东西……”银霜月气得在床边上直转圈圈,“不要脸的狗东西!”
在银霜月的观念里面,男女之间还是要经过繁复的礼仪,三书六聘拜过天地堂堂正正地成婚之后,才好行那些亲密之事。
可她因为银冬这个狗东西,这辈子也成不了婚了,虽然心里面对于银冬寻死觅活实在害怕,甚至开始咬着牙妥协,可她终究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这种……
银霜月深呼吸几次,又慢慢地吐出去,纠结了半晌,想了想又把香给点着了。
要让她清醒地面对银冬,银霜月肯定会忍不住揍他。
香气在屋子里弥漫,银霜月闻着这味道,确实渐渐地感觉身上开始绵软,意识逐渐昏沉。
但她只要想到一会银冬会过来,不知道要对她做什么,她甚至连意识都没有,银霜月就心头火起!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银冬那些花样,说不定也会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用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身为帝王,有专门的画师,可是那些招数不应该是用在她身上的!她只想找个普普通通的男人!银霜月不喜欢那些!她喜欢保守的……
香气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沉,但她却一直都没有完全地昏沉过去,还顽强地保持着一丝清醒……
只不过感官不那么敏锐,银霜月躺在床上,疯狂地想让自己赶紧睡过去算了,银冬不是第一次这样,他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况且自己不想再激烈地拒绝他,也不想再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生死一线……
但越是想要睡着就越是睡不着,这可真是邪门!要下药,药量就不能大一点吗?!
都已经闻了这么半天了她为什么还是清醒的……
银霜月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没有听到门什么时候开了,也没有察觉到她身边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等到她感觉自己的唇上一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银霜月才颤了颤睫毛,心想着——他娘的果然这个混球是骗她的!
明明前两天信誓旦旦,跟自己说回到皇城之后绝对不会逼迫自己,绝对会恪守做弟弟的本分。
这还没等到回去呢就等不及了!
银冬其实没想怎么样,他就是今天被突然间消失的银霜月给刺激到,他怕长姐再一次消失了,他再也等不了一个半年了……
他不敢太放肆,因为这香的药量很浅,他只想借着银霜月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凑近她好好地亲近一番。
长姐最近太凶了,老是打他,老是找茬,对着他没有好脸色,银冬虽然只要长姐在身边无论怎样都甘之如饴,可长姐不让他亲近,他好想她。
这想念很奇怪,明明长姐就在他的身边,他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的距离,却还是会想念。
想到恨不得紧紧地拥抱她,恨不得狠狠地占有她,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这样才能够不再害怕失去……
银霜月感觉到银冬像小鸡啄米似的,在她的脸上唇上,甚至是侧颈不断地落下亲吻,最开始有些泛凉的呼吸,渐渐变得灼热。
她睫毛轻轻颤动,忍来忍去的,在银冬爬到床上,抱住了她亲吻她耳垂的时候,银霜月终于没忍住,躲了一下……
她已经吸了半天的香,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了,所谓的躲了一下也不过就是动了一下脑袋,根本也没能躲开。
但是抱着她的银冬,却陡然间整个僵住,浑身因为亲近心爱的人而奔腾升温的血液,霎时间凉透。
这香虽然药量很轻,可却是任成亲手调配,中了香的人,除非惊醒,否则是绝对不会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银霜月:不要脸的狗崽子。
银冬:我就亲亲,不……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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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评论快掉没了,读者还说类型不能接受,但是这本我写的好爽,_(:3」∠)_
真正转折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