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冬听闻之后, 心道果然, 正这时候, 又一批报告的暗卫进来, 银冬抬眼看去, 先前被胡敖打成重伤的非淮, 正在其中。
“可听到了”银冬对着非淮道。
非淮躬身,“是,奴这便派人去营救长公主!”非淮说着急切地转身要走, 这一次说到底是他武艺不精, 这才令长公主落在了贼人的手中, 是他失职,若是由他亲自将长公主安然无恙地救回,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不能安然无恙地救出……皇帝的手段如何, 非淮领教过一次,到如今还在胆寒, 不敢想象他和……她们都会是什么下场。
廖亭咬着牙,疼痛令他眼前发黑却也让他清醒无比,确实没有再昏死的可能, 他心思急转, 想着皇帝若是问他胡敖身边的人数, 和布置,他或可利用这件事来邀功,好歹保住狗命。
却再一次地失策, 银冬根本未曾再询问他什么,干脆利落地抽出了佩剑,廖亭感觉自己的魂都被抽走了,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奔涌,生命在流逝,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带下去,”银冬手腕一抖,抖掉佩剑上的血滴,“别叫他轻易地死了。”
等到他救出长姐,再同这狗胆包天的好好清算。
非淮领命飞掠而去,不消多久,皇城寂静的夜空,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哨声,声音并不大,掺杂在夜风当中,寻常人很难分辨,但是埋藏在各处严密监视的暗卫,却在听到的瞬间,奔着声音的来源飞掠而来,同时也从怀中掏小哨吹起,召唤离他最近的暗卫。
溪流入海般,仅仅两盏茶的功夫,银冬所站的别院之内,便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垂头听令的暗卫,他们个个一身如夜色般浓黑的衣袍,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个个身姿轻盈迅速,落地无声,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最最难得的是,这些人全都悍不畏死,全都只听命于银冬一人。
偌大的院子这一会的功夫已经站满了,却还不断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人,不断落在各处的墙上,树上,无声无息听候指令。
数量庞大如一只暗夜军队,这便是银冬不屑问廖亭胡敖他们到底多少人,什么布置的原因。
一个被追杀的落难将军,再是有一些死忠,再是武艺高强,又如何能够架得住皇帝手下训练有素且数量庞大的飞羽卫么?
况且皇城中的巡城卫便是他们的后援,即便是胡敖将整个西北军全部都浩浩荡荡地带着,这些人联手厮杀开来,也可抵挡一阵,何况胡敖现如今只是个落跑的疯狗,若不是碍于银霜月在他们手中,银冬挥挥手,顷刻间便能够送他们驾鹤西去。
待人几乎全部到齐,巡城卫也在大门外守候,银冬这才示意非淮可以行动,没有出兵誓师的庞大阵仗,非淮不过悄无声息地打了几个手势,这些人便再度悄无声息地如水一般分批流入夜色,四面八方飞檐走壁,乘风一般地快速朝着光盛庙的方向集合而去。
银冬将大氅裹紧,他没有绝妙的轻功,却有最精锐的良驹骑兵,出门上马,亲自带队打头,领着几乎占据半条长街的巡城卫,跟在暗卫的后头,迅速朝着光盛庙的方向快马而行。
马蹄声惊醒熟睡的皇城百姓,高官人家,却还未等各家的奴仆揉着眼睛出外查看,便迅速地消失在远处,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这边救兵如风一般迅疾地向着光盛庙席卷而来,银霜月关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面,心里也是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不安定,她的要求看似合理,其实经不起细推敲,落入贼窝命都快没的人,还一定要胭脂,这不是有病吗?
那廖亭也算老谋深算,只要稍微细想,便不至于这点道理想不通,真的会以身犯险,去城中吗?
只要他去,即便不是买胭脂,只是在城中晃上一圈,银冬绝对能够将他拿住,国师那人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又没什么高洁的气节,稍加威逼便能够得知她在何处。
银霜月这方法其实有些冒险,若是被猜测出来,杀她倒是不至于,毕竟还要利用她做诱饵,但她今夜必然会受些苦头。
银霜月慌啊,养尊处优了这么久,她被捆一捆手腕都青了,胡敖可是战场上下来的凶煞之徒,若是命人对她动刀子,割她个鼻子她就变无鼻公主了,若是割她个耳朵,她不就变成一只耳了呜呜呜呜。
本来就嫁不出去,要是再缺点什么零件,她不要做人了!
银霜月慌得很,好在她手被捆缚到前面了,摸下头顶没有因为劫持颠簸遗失的簪子,用丝线很轻易地便割断了绳索,只是银霜月试图逃走却黑乎乎地摸遍了所有地方,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没有窗户,只一扇门,门还被锁着,外面有人把守,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一个弱女子,只能无助地等着。
不知待会来的,是救兵,还是匪徒。
这样的煎熬属实耗费心血,银霜月焦灼地在屋内转圈,其实从前她和银冬也曾落到过这种境地,当时被人抓了,锁在了地牢之中,可那时候好歹有扇小小的窗户,经年失修,她用衣服坠着两个人的体重,好歹弄弯了中间一根栏杆,强行将银冬给推出去了。
银冬也是聪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逃走,找来了一根粗树枝,学着银霜月的方法,缠着衣服,将栏杆都弄弯,将银霜月给拉上来,看守的人半夜三更的只看着大门,大概是想不到铁栏杆还能被树枝和衣服扭弯,竟然就那么让两个人逃出升天了。
现在想想当时如何的悄无声息,呼吸不敢大声,就有多么的惊心动魄,也确实是老天眷顾两个人,才会那般的屡屡脱险。
可当时,银霜月并没有那么害怕,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她那时候和银冬都对突然冒出一个人就是想要杀他们习以为常,脑袋整日地别在裤腰上,被在后背上,拎在手上,都太过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于什么时候真的掉了,并没那么恐惧。
不过银霜月觉得那时候不那么害怕的根本原因,是她不是一个人,银冬虽小,却如同她的定心丸,小福星,那些危机脱险后,每一次,银霜月都会在心中默念,幸亏有冬儿,要只是她这个贱命,估计早就死了。
现如今她又陷入了这种险境,这一次却只有她自己了,银霜月万分地期盼着银冬能够接到她的求救,像当年一样,不曾离开,想尽办法地来救自己。
这种期盼,一度盖过了她在廖亭口中得知的那些真相,让她见了银冬想要亲口问是不是真的,还要强烈。
从小到大,银冬整日追着她长姐长,长姐短的,特别地依赖她,到此刻银霜月才知道,她对银冬的依赖,其实一点也不比他对自己少。
这一次,屋子里没有一扇经年失修铁锈腐蚀的小窗户,她也不再是能够从窗户硬挤出去的少女年华,她还能逃出生天,她的小冬儿,还能来救她吗?
银霜月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出路,索性也不在地上乱转了,廖亭给她换了干净的被褥,她坐回床上,想了想,又将绳子活结捆住了自己的手脚,对着一盏半死不活的蜡烛,靠坐在床边发呆。
而事实证明她的举动多么的明智,才靠坐没一会,突然间外面传来了锁头被转动,锁链被拉开的声音。
银霜月瞬间紧绷,后颈的汗都下来了,来人绝对不是救兵,若是银冬他肯定声音先过行动,银霜月从没有一刻如现在一般想念银冬叫她长姐。
当然也不可能是银冬的手下,这种时候,银冬绝对不会允许他的手下先找到自己。
那就只能……是匪徒!
银霜月只期盼来的人不要是胡敖,当初看着他的肖像多中意,现在看他就有多么的犹如恶鬼,一身铠甲之时多么浩然正气,亡命逃脱之时便有多么的凶煞可怕。
银霜月合理怀疑若是他识破了自己的求救,进了这间屋子,她能剩下半条命都是老天看在她命格太差年纪这么大还没嫁出去的份上眷顾了。
正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就听到外面一个人压低声音说话,“你守在此处不要让旁人进来,将军令我来审问此人,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打扰知道吗?!”
这声音低哑粗粝,银霜月瞬间便听出了,这个人是胡敖身边的那个副将,今日银霜月从廖亭的口中套出,这副将名叫京源。
银霜月神经骤然一紧,这半夜三更他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要拿她做诱饵么,劝说她同意才是,有什么可审问的?!
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难道是要对她用刑法?!
银霜月瞬间感觉自己浑身哪儿哪儿都疼,焦灼地从头顶摸下了簪子,悄悄地拧动了两下,放在了身旁的被子下面。
外面守着的人闻言连连称是,他只不过是个小兵,亲自被副将交代,自然十分认真,回答的声音都格外大,“大人放心!”
“小点声,将军已经休息了,喊什么喊!”京源呵斥了一声,然后便推开了门。
银霜月的双眼惊慌如同小兔子,在烛光下泛着无助的红,一对上京源的视线,朝后瑟缩了一下,她此时此刻是真真切切的害怕。
京源白天抓人的时候,便被银霜月的容貌所震惊,只不过当时胡敖在旁边,他根本不好表现,只能偷偷地看上几眼。
这会儿胡敖醉酒,已经睡下了,京源这才敢偷偷地来这里,好好地看看这个据说恩宠无双,在皇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到底如何尊贵不可侵犯。
京源站在门口,看着银霜月笑了一下,而后回身关上了门,将锁链直接挂在了门上。
银霜月被他笑得后脊的寒毛根根竖立,突然间想起银冬曾经强烈地反对他招胡敖为驸马,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胡敖的夫人是被他的副将欺辱,而后自尽……
银霜月猛地一个机灵,京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正伸出手,试图触碰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银霜月:大事不好!
作者:慌鸡毛,冬儿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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