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和晏有些暗暗的窃喜, 方才萧华予称他是她的男人,也就是他有了正经的名分。以往都是他费尽心思去哄她,笨拙的学情话, 如今能听她宣示主权, 他心里像是装了一头小鹿。
萧容月脸上一白, 她万万没想到, 萧华予竟是也在这儿,只是却不想灰溜溜的走了, 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九皇姐说妹妹寡廉鲜耻,私会外男,皇姐如今也不遑多让,不是吗?”
萧华予今夜喝了不少的果子酒,脑袋发热, 头脑不清醒,当即上前一步拉着卫和晏的手, 意气用事一样在他面颊上落上一吻
“看见了!就是本宫的!陛下亲自赐婚的!”
卫和晏脑袋翁的一声炸开了花,要是平安能天天这样主动,他就是天天能看见这个萧容月也行。
萧容月一时被萧华予突如其来的厚脸皮噎住了,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木着脑袋想了半天, 最后只破音一样发出了一声尖叫“萧华予!早晚有你跪下求我的时候!”
萧华予满不在乎的点头,酒力上来,脸上浮起浅浅的红色。“你要是不想本宫丢你出去,就乖乖滚回相府做你少奶奶!”
萧容月想着以后萧华予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着她的腿哀求的样子, 心里这才痛快了一些, 冷哼一声,欲要再出言呛上几句。
卫和晏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作势撸了袖子,萧容月一见,将话憋回去,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她比量了比量,卫和晏那一拳头下去,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多半就是毁了,听说军营里出来的莽夫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她摸了摸脸,有些后怕。
却丝毫不愿意退缩,反倒生了一股愈挫愈勇的韧劲儿。
卫和晏摸了摸萧华予的脸,有些滚烫,今晚恐怕要辜负杨嬷嬷一片好心了。
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道“方才我很开心。”
萧华予当真是喝多了,只是一味的傻笑,露出半口雪白的糯米小牙,忽的用自己脑袋撞上卫和晏的。
二人额间发出咚的一声,连卫和晏都觉得疼,那小公主还兀自笑着。他替她揉了揉额头,有些宠溺的笑道“小傻子!”
“上来,我背你回去!”卫和晏蹲下身子,教她上来,打算背她回宫。
喝多了的萧华予格外听话,直直的就附在他背上,有些嫌弃的戳了戳他后背硬硬的肌肉,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卫和晏被她蹭的身上窜起火,背后软软的一团贴在背上,还是他喜欢的姑娘,没点儿反应他就是柳下惠转世了。
“乖一点……”
“哦”,萧华予乖巧的应了。
卫和晏这一路走的极稳,又极慢,慢到肩上的人都已经呼吸沉稳的睡着了。
“你小时候极为娇气,走个路都嫌累,现在大了,我想你皇兄是想你继续娇气下去的。”卫和晏忽的在寂静里抛出一句,只是萧华予丝毫不觉罢了。
皇宫距离相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毕竟周相位极人臣,府邸自然也靠近城心。
这一路上周淳音心里憋着一股气,她有些埋怨江遂言,既然猜到了萧容月的心思就应该提前告知阻拦,而不是作壁上观,这样闹得周相与皇室都不好看。
只是她爱极了江遂言,就算是有怨气也不敢朝着他发泄,只是闷在心里,愈发觉得委屈,却还是对江遂言温柔小意,不好有半分的小脾气,生怕再遭了厌弃。
她僵硬的斟了杯茶水,一如既往地递在江遂言手里,且试好了温度,不凉也不热。
江遂言也习以为常的接过。他如何不知周淳音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愿意安慰罢了。
他就算冷着她久了,周淳音还是依旧的乖巧体贴,连心都能掏给他,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顾及她的感受。
何况他心里压根儿就不爱周淳音,江遂言摸了摸心口。对,他的确是不爱周淳音的罢!
二月里的扶犁,随行名单上有江遂言,却没有周相,一是萧常瑞不待见他,不愿意他跟去下绊子,二是周相又病了,因这几日挑灯夜战读书。
他的病因传出去时候,无不让人啧啧称奇,没想到当今丞相已经位极人臣,却比要参加考试的举子还要用功。
虽是皇帝仪仗,却算得上历朝历代的简陋了,本就不远的路程再带一大队人马,实在累赘,萧常瑞是个急躁性子,凡事都讲求个效率,又不耐烦周围人多。
加上宗室皇亲,大臣侍卫才不过四百人。人少了,自然动作也快,当日下午,仪仗也就停在山根下儿了。
这地方算是南齐少有的高山了,有数十丈,虽不算高耸入云,却十分陡峭险峻。车辚辚,马萧萧,春风吹的黑红黄相织的旗帜猎猎鼓动。
兵甲在前开路,斧钺戳在山路石头上咚咚的声音整齐划一,步伐轰隆,极为有气势,枝上的鸟雀被惊起。
下午不是个好时候,只在临时搭设的帐篷里安歇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又迎着朝阳上了山顶,山上建了座农庙,里面祭祀的是谷神,占地面积极为广阔。
先是设了香案,萧常瑞领着人焚香祭拜谷神,祈求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萧常瑞素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面上不大恭敬,只是敷衍着意思过去。礼部的大臣想要劝诫,又想着陛下平日里作风,还是噤了声。陛下本就是个孤傲的性子,他拜谁是心甘情愿的
早有人在开出的一小块儿地安放了金犁,萧常瑞只要意思意思的推着来回走两趟,便算是先农礼成了。
他于这等事不愿意敷衍,他不信鬼神,却信皇帝对万民的表率作用,认认真真的将这一亩犁过了,又亲自撒了种子填好土这才算完。
他平日里虽勤练武功,但隔行如隔山,做起来不容易,也出了一身的汗。
除却先农礼,还有先蚕礼,依照规矩是皇后亲力亲为,众大臣方才意识到,陛下还未曾立后,不说立后,就是妃嫔也无一个。
这十一的年纪不算太大,也不算小了,当初先帝十三就纳了第一个妾。不少大臣心里的小算盘打的乒乓作响。
既然是未有妃嫔,便是由萧华予主持,领着命妇先祭嫘祖,再亲喂蚕。原本这个时候,天气还偏冷,蚕并未孵出,但总是有办法教这些蚕提前出来的。赶上与先农礼一齐。
萧华予右手牵着淳儿,淳儿今日一身嫩青色绣杏花的襦裙,头上用鹅黄色丝绦绑着一对双环髻,与春日的清爽格外相配。虽然尚且稚嫩,却眉眼秀美,是个小美人胚子,将来姿色定然不俗。
淳儿随着萧华予将手里的新鲜的桑叶撒在笸箩里,看着一条条白嫩嫩的蚕吃着青叶,勾起一抹弯弯的笑意,她扯了扯萧华予的手,表达自己的欣喜。
“殿下边上儿那个小丫头又是哪个?”待亲蚕礼散后,一群夫人便围在一起摇着扇子咬耳朵。分明二月里还有些微凉,这扇子却不能离手。
“我入宫时候也常常看着她跟在殿下跟前儿,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得了殿下的眼,放在跟前儿解闷的。”
有一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用团扇掩了半边面道“什么谁家的姑娘,就是个宫里下等宫女生的下。贱货色,不知哪儿得了殿下青眼,一跃枝头,麻雀变凤凰了,今日先蚕礼,站的竟是比咱们还靠前。听说还是个哑巴!”
此言一出,倒是叫旁的夫人掩唇一阵惊诧,有一颧骨高突的夫人一拍掌,小声尖叫起来“哎呀,陛下今年可十一了!”
这话更叫人倒吸一口气“可不是,十一了,过几年该纳人了。那殿下很前儿养个姿容秀丽的丫头是……”
“那丫头看着今年才六七岁,就是殿下有意,怕也占不了头一个。何况又是个哑的。”有人不相信的反驳。
却叫人又驳了回去“殿下那样疼陛下,断不会教他早早败了精血,万一留到十七八,那丫头可就十三了,正正好好鲜嫩的年纪!何况哑巴怎么了?当不了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总能捞着!又是殿下一手带大的,怎么也差不了。”
那夫人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压低声音道“得脸面啊!”
这话说的更让人不信“胡沁什么!十七八那都不小了,该立后了!怎么会让陛下等个哑巴长大?你可别瞎说!”只是话锋一转,又多了些犹豫“只是……只是若是教陛下收了也不是什么不能的。那丫头生的实在不差。”
“我记得你家有个姑娘十二岁了?”一干人又开始吵吵嚷嚷的说起谁家的姑娘,多大的年纪,性情样貌如何。
“你家老爷再升一升,到尚书的位置,指不定你家姑娘就有造化了!”一夫人不怀好意的鼓动着。
“什么造化?谁又有造化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苍老威严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还有一更,太晚了,大家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