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尚规整了裁剪宫人的名单, 有的自愿出宫,有的是因能力不足而被裁出,每个职位都相应的减少了人手, 却也因此生了些许变故。
琼林宴后便是这些宫人返乡的时候, 毕竟原本人员冗杂, 这骤然一少, 一时无法适应,若是当晚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丢大了脸。
今后慢慢调。教适应, 也足够了。
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出宫的,即便是给了不少的遣散银两。宫内做活舒坦,将来有了机遇崭露头角也不一定,若回了老家指不定嫁给贩夫走卒操劳一生。
尚功局掌营造百役,司制踟躇半晌, 终究还是将人名单教去了尚功。
刘尚功算是个和气的人,接了名册教她坐下, 细细的去点了,只是片刻,又手指点了点上头的一抹墨迹问道“这怎么还划了一道又换了湘繁的名字?”
司制心中演练过千百便的话终究派上用场,她扬声回禀“回尚功的话, 前几日原本预定留下的湘繁伤了手, 怕是不能再刺绣,她求了属下将她的名字添在出宫名册上,可是多裁一人到底人数上不整齐吉利,属下便让柳簌顶上她的位置。”
“那被换上的可是心甘情愿?”
“甘愿的, 柳簌欢天喜地的应下了呢, 她能留下也是湘繁推举的。我看还算机灵,就留下了。说起湘繁, 倒是十分可惜,做的一手好绣活呢。 ”司制又添了几句解释。
尚功沉吟将册子收好,那伤了手的湘繁她有些印象,绣工出挑,人也灵秀,假以时日接替司制一职也不一定。只是她有意出宫,也强求不得。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正赶上大赦时候伤了手。
“多给湘繁十两银子,从我那儿出便是,她带着个女儿在外过活不容易,是个好苗子,放出宫可惜了。”尚功惜才,似是可惜的感叹了句。
司制手紧了紧,屈身退下,好在湘繁识趣,乖乖的将位置让给柳簌。
萧常瑞心里沉甸甸的,夜里带着焦裕德四处逛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冷宫附近,这儿荒无人烟却寂静,萧常瑞格外喜欢这阴森的地方,许是因为他心理阴暗缘故,格外亲切这种地方。
只是墙边一动,就钻出来个小姑娘,脏兮兮的和他大眼瞪小眼。
从狗洞里钻出来的淳儿跟着湘繁在尚功局许久,认得出那人身上衣料昂贵,直觉他能救自己,当即扑了上去揪着他的衣角,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救命!”
焦裕德目瞪口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子抱上了陛下,陛下竟然不抗拒!
萧常瑞抿了抿唇,觉得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软乎乎的,意外不觉得讨厌,眼睛也亮晶晶的,干净的像泉水,又像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狗。
“去查查!”焦裕德那声护驾卡在嗓子眼里没喊出来,就被萧常瑞这三个字堵了回去。
他将人带回承乾殿没多一会儿,便见着焦裕德押了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进来,正是司制。
焦裕德弯着腰回禀“陛下,都查清楚了!这丫头的亲娘没了!叫湘繁,是尚功局的。”
淳儿不出声响,眼泪就止不住的滚了下来,脸上惨白。
早些时候,司制取了十两银子,夜里与湘繁于冷宫偏僻处会面。她搓了搓遍起鸡皮的胳膊,心里有些埋怨。
想着,早知便不选在这地方见面了,阴森森冷嗖嗖的。
几步处正立了座井,更显得阴森,司制抱着胳膊又远离了几步。
不多时候,有两道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正是湘繁,她五岁的小女儿乖巧的扯着湘繁的裙角。
司制厌烦的瞥了一眼,将银子砸在她怀里“怎生来得这样晚?”
湘繁面容白净秀气,眉眼如画,乌发鸦鬓仪态端坐,看着是受过极好教养的,她见司制语气恶略,却也不气,只是依旧柔柔道
“大人见谅,淳儿年纪小,走得慢了些。”
司制最厌烦她这一副模样,只恨不得揭了她这层优雅端庄的皮,当即掀唇讥讽“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当初看你像是个靠谱的这才大发慈悲收留你与你这赔钱女儿。”
湘繁依旧低着头,不作言语,司制愈发不满“亏得你还机灵,知道主动腾地方给我们柳簌。不是我说,你这女儿话都不会说一句,将来怎么找人家?”
湘繁听司制提到女儿,这才有了些反应,麻利的捂了懵懂女儿的耳朵,出言道“司制慎言!淳儿并非不会说话,只是不愿意罢了……”司制威胁她,若不主动离宫,定然叫淳儿受苦,她怕极了,这才自己伤了手请求出宫。
司制冷哼“我瞧着你们娘俩还有些姿色,尤其是这个小的。”她要上前去掐淳儿的脸,教湘繁躲开了,湘繁胸口起起伏伏,眼见是被气的不轻,却强力压制着,欲要离去。
她收了手,又扬声,轻蔑一笑,一双吊梢眼格外不怀好意“勾栏瓦房里都乐意搜刮些小的养大做雏妓,你送了这小东西去,回头得些钱岂不滋润,虽是不会说话,却也有几分滋味……”
湘繁是个柔弱的女子,往日里从不与人起争执,但为母则强,都说到她女儿头上了,自然心下一横,抬头冷声道“我还是这句话,司制慎言!”
司制抬手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你什么你!一副狐媚样子,贱蹄子,你女儿也是贱蹄子!就该送去肮脏的地方!”
她就是瞧不上这母女,都是做奴才的,凭什么能这样清高,就是要狠狠的将这二人按在泥土污垢里才解恨。宫里待久了,连人心都扭曲了。
湘繁抬手,二人扭打起来,司制有一把子力气,湘繁手上有伤又柔弱,一个不慎便被推倒在地上,淳儿扑上去搂着湘繁,一个劲儿的流泪,却发不出什么声。
司制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半晌不动弹的湘繁,抬脚去踢她“装什么死?起来!”淳儿上前拦她,却被一脚踢开。
司制又将湘繁的身子踢开,发现她瞪大眼睛仰躺着,额头上豁开了个口子。司制有些慌神,颤颤巍巍的去探她鼻息,淳儿不想让司制碰自己的母亲,又扒上去拦着,又被推倒在地,司制去探,却发现湘繁已经失了气息。
“死了!死了!”司制突然跌坐在地上大喊。
淳儿被她唬了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咬着牙向外跑去,她要找人去救母亲。
司制心一横,就要去追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冷宫这儿有个狗洞,钻出去也不知道是哪儿,淳儿见人越来越近,径直就钻了狗洞出去。
这一钻出去,就正好碰上了萧常瑞。
淳儿哭的上不来气,一顿便又倒了晕下去。
“夜深了,收拾收拾,明日送皇姐那儿去。”萧常瑞虽觉得这小丫头眼睛好看,却也没有留下的打算,宫里这些事儿他理不大明白,还是交与皇阿姐来的好。
焦裕德犹犹豫豫,还是没有出声去提醒萧常瑞。
小陛下往日不与女子近身,就算是长公主贴近了也让他觉得难受,只有太皇太后仙去那日才碰了太皇太后的手。这小丫头方才扑进他怀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焦裕德将目光又分了些与淳儿,这年纪也正好,若是将来陛下这不近女子的毛病好不了,这养个十年许是就能用上了。
“好生照看着,将来指不定有造化。”他悄声叮嘱了给淳儿梳洗的宫人。
萧华予早早就睡下了,这几日气温变化大,卫和晏变着法儿的提醒她注意身体,早些睡觉,恨不得每时每刻的念叨在她耳边,她虽嘴上说啰嗦,心里却还是甜的,下意识就听了他的话。
太皇太后去后,也就没人能这样嘱咐她了。杨嬷嬷与嘉汝是奴婢,不敢逾矩,只点到为止,常瑞自己还是个孩子,更是需要萧华予照顾。
卫和晏现在身份有所转变,原本要藏着掖着的关心,恨不得一股脑儿抖搂出来,将心都掏给她。
次日一早,萧华予一起身,便迎来了萧常瑞身边儿的姑姑,手里牵着个女孩子,四五岁的年纪,生的玉雪可爱,活像观音座下的仙童,眼睛澄澈的如清泉,眉心一点朱砂。
她一见就心生喜欢,招了手过来“谁家的孩子?牵过来给本宫瞧瞧。”
萧常瑞身边儿的姑姑恭敬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回禀,淳儿大眼睛泪汪汪的揪上萧华予的衣袖,想哭却又憋着不敢哭的乖巧模样,让萧华予心跟着一抽痛,真是个小可怜儿。
她摸了摸淳儿细软的发丝,有些怜爱。那姑姑贴近萧华予耳边,将焦裕德嘱咐给她的话转递给萧华予。
萧华予见淳儿又多了几分亲近意思,越看越觉得满意。
“将尚功与司制带上来,本宫亲自审问!”她让人带了淳儿下去,她母亲方才死,不能再在她心里划刀子了。
嘉汝看萧华予这意思是要长期将这小丫头安顿在昭宁宫,便生了几分客气,亲自带了她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鱼看似膘肥体壮,实则弱不禁风,又双叒叕病了……好蓝瘦,脑阔疼,也不鸡道写了啥,晚安安,明天再修文……
我不鸡道晋江又抽什么疯,我的问号它打不出,我改了一遍又一遍,它就是不愿意给我显示,木得办法了,我明天问问编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