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曾在何处听过这样的心跳, 一下有一些,十分有力,让她心安, 能让她肆无忌惮的流泪。
卫和晏横抱着人在怀里, 刚好宽广的袖袍能将人盖着七七八八, 他没有从昭宁宫的正门大摇大摆回去, 反倒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人偷偷送回了寝殿。她怀里的人还是像前几个月一样, 甚至比前几个月还要轻一些。
寝殿的烛火还是像离开时候一样,亮的透彻。
床上的帐子依旧是放下的,卫和晏将人放在床上,欲起身时候却被揪住了衣襟,他迫不得已弯下腰去看她, 两个人贴的有些近,卫和晏的头发轻轻扫过了萧华予的脸颊。
他低头只见萧华予抽噎着, 无意识的扯着自己不让离去,骨节处都泛了白色,看着十分难受,连呼吸都不顺畅。
“谢……谢谢。”萧华予嗫喏片刻, 还是抽噎着小声开口, 手上依旧扯着他的衣襟,像是从此处能寻求到安全感。
卫和晏低头看去的时候,只见萧华予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眼里有水光, 看着羸弱不堪, 与往日那纹丝不乱的形象相去甚远,只让人觉得心疼。
他微微抬了抬手, 想去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却还是忍住了。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她是朋友的妹妹,就算自己有什么心思,也不能耽误了人家一生。
“以后半夜莫要单独出去了,多带些人。”他沉声道,目色深沉的嘱咐,眼底像是压抑了什么涌动的情绪,克制又隐忍,生生翻涌下去。
萧华予一愣,啪的一声拍开了卫和晏的手,有些气鼓鼓的,但是力气不大,反倒是像只小猫一样软绵绵的。
她想着愈来愈后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卫和晏登时变得手忙脚乱,伸手去给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我错了,错了,别哭,要不你打我也行。”
他拿着萧华予的手作势要捶自己的胸口,小公主的手细细软软的,又有些凉,想来是方才受惊了,他能全包在掌心里。
萧华予不管不顾的依旧哭着,又重新抓上了他的衣襟,将头埋进他怀里,又湿了他的衣襟。
人在脆弱时候总是下意识想要找个倚靠,在萧华予潜意识里,卫和晏总是十分能倚靠。
卫和晏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身体僵硬的安抚她,小公主的身子软软绵绵的,还有些清香,和男人十分不一样,让他动都不敢动。
泪水也像是能烫化了他的心,又酸又涩,像是泡在温水里。
萧华予哭着哭着呼吸就逐渐平稳下去,抽抽搭搭的睡着了,只是脸哭得还是像只小花猫。
卫和晏垂眸看她有些时候,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公主日里挺坚强的,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轻轻掰开萧华予的手,将她头枕在软枕上。
见她脸上还有泪痕,他洗了个温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脸,特地放轻了动作,脸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又替她盖上一旁的薄被,给她拨了拨散在面上的发丝,轻声喃喃道“睡吧,睡一觉就全好了。”
他替她又将帐子压好,剪暗了灯火,见她睡得沉了,方才悄悄沿着原来的路径离去。
周齐央被拖去地牢里关着,萧容月在他隔壁的房间,地牢里阴暗潮湿,是不是还有硕大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大摇大摆穿梭。
萧容月抱着膝窝在角落里,失声大喊,她十分惧怕这些丑陋的东西,何况那老鼠不怕人,见了她还是吱吱的叫着。
周齐央也没好到哪里去,窝在墙角哭爹喊娘,半分平日里的气度都没有,任谁也看不出这是颂城鼎鼎有名的周家公子。
周相抱着书,点灯熬油废寝忘食,他从夹层里翻出那本书,轻轻叹气,这样也好,世上少了个祸害。
第二日颂城里多了传闻,周相的公子昨夜去逛勾栏,喝多了,与另一人为了一妓子大打出手,最后让人敲破了头,第二日一早被人抬回丞相府的。
最后从宫里叫了太医过去,说是傻了,再也记不得事和人,痴痴傻傻的只知道吃喝睡,连便溺都失禁了。
周相翻着他衣服下面的青紫,哪里是让人敲破了头,分明是让人打的便溺失禁,最后灌了药这才疯的。
他也只能认下,第二日去朝堂上请罪,说自己教子无方。
进勾栏瓦肆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让人打破了头更是窝囊,他哪里还能去寻仇。
不说进的勾栏,难道如实说出他是昨夜进宫调戏公主,然后被人发现了暴打一顿?那就不仅仅是请罪能解决的事了。
只是颂城百姓无不惋惜,原本周相的公子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
那文采斐然,作出的诗辞藻华丽,长得又十分俊逸,没想到竟是这般轻浮好色之人,还去勾栏那等龌龊的地方。
卫和晏总是不能如实将此事宣之于众,虽然此事对周相来说必然难缠,但影响最为深远的还是萧华予,姑娘家的名声多么宝贵,总是不能为了这么个人渣白白坏了名声。
虽说周齐央未能得手,但市井流言不可不防,有时候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世人又多对女子苛刻些,就是公主也一样,对萧华予到底是百害无一利。
这事萧华予也严严实实的瞒着萧常瑞。少年人总是有些血性,他若是一个冲动做出了什么事,到底不好。
只是萧华予到底又欠了卫和晏,原本救命的恩情都没能偿还。她感激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将来是否此事会成为把柄。
只是她又莫名的相信,卫和晏确是个磊落的人,这相信来的十分没有由来,却又扎扎实实的立在她心里去不掉。
她没打算再纵容萧容月,她的善良是为了问心无愧,将来有一日想起此事的时候不会感到后悔与良心不安,却不是为了助纣为虐。
上次她轻轻放过萧容月,一是因为刺杀大部分都是冲着她来的,若是连累了萧容月,她反倒有些不安,二是因她从来没有对萧容月能与她生死与共有信心。
这次萧容月是坏到了根儿,想要毁了她,她若是再能忍耐,想必就可以飞升成佛了。
宫里的用度都掐在她手上,不说旁的,让萧容月过得拮据一些还是轻而易举。
萧容月性子骄纵,喜爱奢华,又爱攀比,每月除却宫内份例拨下的脂粉首饰与衣裙,她还要花上大笔的数量在脂粉衣裙上。
什么新潮置办什么,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一但让她节衣缩食,怕是能逼疯她。
原本嫡出公主每月八百两,庶出公主四百两,这一下子就给她删去了个零,直接降成四十两,原本的吃穿也相应减半。倒是没人置喙此事,毕竟又没触碰他们的利益,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长公主。
虽说四十两在宫外算是一笔不少的钱,足够平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但是宫内不比宫外,除却自己要贴补自己,还要打赏宫人,笼络人心,宫里缺了钱,分明就是寸步难行。
萧容月她母妃拈酸吃醋有一套本事,但家世不显,又没什么敛财的本事,自己过得尚且紧巴巴,哪里还有钱给萧容月用。
转头出了孝期,萧容月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婚事也捏在萧华予手里,指一份看似荣光,实际糟心的婚事也轻而易举,能让萧容月难堪又难受一辈子。
萧容月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日进了地牢之后出来先是呆愣了几天,继而闹去的萧华予那里。她吵吵嚷嚷的闹在宫殿外头,引得宫人驻足观望,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萧华予嫌她实在闹人,就招手叫人放她进来。
“皇姐好生安逸啊,到底与妹妹不是同母所生,不顾妹妹的死活。”萧容月一身青白衣裙,怒气冲冲的坐在萧华予面前开口质问。
萧华予瞥她一眼,不肯屈尊开口,若是昨晚她因同父所出的缘故,尚且能劝谏她莫要给皇家丢了颜面,洁身自好,现在已是不想去与她多费口舌,原本好好的公主,偏生自甘堕落,自降身价。
她现在来闹事的模样像极了她母妃当年闹去皇祖母宫里的模样,是为了什么来着,萧华予偏头像了片刻,方才记起来,不过是一件不打紧的螺子黛,父皇赏给了德妃与贤妃,还有玉妃,偏生就没给她母妃。
“皇姐好生厉害,妹妹说话都不愿意听吗?还是要妹妹宣扬出去,你身为父皇嫡女,嫌弃庶出的皇妹,不但不亲恭友爱,反倒不理不睬。”萧容月见萧华予依旧不屑一顾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出言威胁。
“那你去说,本宫定然要将这罪名坐实了才好,转明儿就将你月例银子再去个零。”萧华予满不在乎,萧容月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小人自是最好对付。
二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不提起前几日御花园夜里的事,周齐央已经傻了,萧容月自是不想再嫁过去,萧华予不愿意提起那事,总觉得作呕。
萧容月咬了咬牙,只撂下一句“你等着!”就转身要离去,临走却阴恻恻一笑“我倒是瞧着皇姐魅力不小,就连那庄肃正直的鲁国公也拜倒于裙下呢。”
萧华予一惊,抬头却只见了一道青色的衣角。
萧常瑞在演武场练武时候,卫和晏依旧盯得十分紧,萧华予想去探望萧常瑞,但又对见卫和晏心里有些抵触,见了又十分尴尬,是以去不去还十分两难。
嘉汝对卫和晏的敌意稍有减轻,他怎么说也是救了公主两命的人,若是公主落入周齐央那样人渣的手,怎么对得起太皇太后的嘱托。
作者有话要说:
qaq,不好意思,今晚返校,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