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太后皱着眉,搅着手里那热气滚滚的汤药,缓声开了口“你去处理吧,让崔嬷嬷看着我喝药。”
萧华予笑着摇头,不紧不慢的推了碟蜜饯在卫太后面前“孙儿看皇祖母喝了药再走,若我现在走了,怕是转头您就将药倒在花盆里。孙儿前日闻那株玉兰都带着一股药香。”
“这药吃了也不顶用。那群庸医向来拿嘴哄骗人。”卫太后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痛快的喝了药,含下萧华予给的蜜饯,摆手示意她离去。
萧华予垂眸见那碗底空空“这药不顶用,多是皇祖母您用的不定时,连着多吃些日子,总能起些用,孙儿明日再来督促皇祖母喝药。”得了卫太后无奈一应,这才由嘉汝扶着起身。
“过两日就是春狩了,今年雪大,春狩已经迁延多日,平安你盯着点儿,让众人好生准备着。”卫太后想起春狩之事,又忍不住叮嘱。
萧华予点头应下,好生准备,不过是防备周相罢了。
只出了寿禧宫门口,就见玉昭仪宫内的内侍一身靛蓝色内侍服,匆匆迈着碎步而来,见着萧华予,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
“九公主,你快去瞧瞧,大驸马在昭仪宫内闹开了,难缠的很,昭仪现在焦头烂额的。”
萧华予上了辇车,问他事情经过,内侍一五一十的沿路将话说明白了。
不过是大驸马要带淑荣公主回陈府,玉昭仪和淑荣公主都不依,驸马性子又暴躁,这就吵起来了,大驸马看着五大三粗的,看着好生怕人,玉昭仪这才让他赶忙来请公主过去。
萧华予冷哼一声,抱紧了手里的暖炉,初春的天气还带些凉意,让人不住瑟缩。那陈郡祁倒是好毅力,绕着颂城半圈追了一路跟进皇宫。
玉昭仪的景和宫在皇宫西边,较为偏僻,走了两刻钟方才到,萧华予由嘉汝扶着下了辇,未等入宫,便听见里面的吵嚷声。
陈郡祁的声音格外明显,萧华予眉头一簇,她当年若是懂些事,怎么也要拦着皇姐嫁给这样的人。
只见西殿的寝殿里,玉昭仪揽着面色苍白憔悴的萧明心,憋的满面通红。萧氏姊妹皆生的好模样,萧明心见着便觉柔善的像是团水,柳眉杏眼,菱唇皓齿。
萧华予没见过陈郡祁几面,没什么印象,只听方才内侍说说大驸马五大三粗的,这一照面倒觉得不是。身材健硕,面容英挺。
她转头看小内侍那瘦弱的身子,两相比较,这才觉对这内侍来说,她这大姐夫的确五大三粗了些。
殿里的内侍都拼命拦着,不敢让大驸马靠近淑荣公主。
“明心,你跟我回家!”萧华予从他强硬的语气里莫名竟听出些哀求是意味。
萧明心埋头进玉昭仪怀里,揪着她的衣襟,片刻才小声又坚定的说了声“不!我不回去!”
滚出的热泪打湿了玉昭仪的衣襟,玉昭仪是真心当萧明心做女儿的,见她受苦,怎么能不心疼,搂了她在怀里。
指着陈郡祁大声道“给本宫滚出去,明心岂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指挥着人将他赶出去,但陈郡祁武将家出身,身手不凡,怎么能让几个人治住,一干人僵持不下。
拉扯间,玉昭仪就看见了门口站的萧华予,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像是找见了靠山一般“九公主,你要给我们明心做主啊!”
陈郡祁这才回头看去,见一年轻女子缓缓而来,周身威仪倒是不同凡响,好在他还清醒,给萧华予先问了安。他在家常听明心念叨着她的九皇妹,说是满天下也找不出这般靠谱有手腕的人了。
萧华予不理他,径直坐在萧明心床前,执着她的手问道“皇姐这一路来可曾见风受凉?可莫哭了,方才小产,流泪见风是最伤身子的,若不是想着你在那处实在憋屈,怎么也不会让你现在回来。”
萧明心红肿着眼,拭了拭眼角“不曾,自宅子内室里就上轿了,直到寝殿才下来,平安不必挂心。”
陈郡祁气势依旧,还是一副霸道不饶人的模样“听闻九公主如今代太后执掌内宫,还请放行,让臣接公主回家。”语气里半分客气也无。
萧华予不是像萧明心那样软包子的脾气,听陈郡祁这话登时就直起身来,直直盯着陈郡祁反口相讥
“倒不知驸马说的家是哪儿?君臣父子,君为重,这天底下当是将我父皇放在最前头,自然我皇家也是先与你陈家的,皇姐的家自己就是宫中,她已是在家,你又要让她回哪儿去?”
陈郡祁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回陈家,不然照萧华予这般说,不就是有不臣之心了,他陈家可担不起这罪。
“那……臣请明心随臣回陈家。”陈郡祁嗫嚅片刻,换了个说辞,气势也弱了起来,一双浓眉紧紧的拧起来,看着弱不禁风的萧明心,心里像刀剜了一样。
“随你回陈家,本宫倒是要问问你,当年是你跪在承乾殿求我父皇将大皇姐许配给你,要照顾她一辈子,你自己看看,她让你照顾成了什么样子!”萧华予怎么说年纪也是小,不经事,这说着说着就怒急,恨不得要扔了铜香炉在他脑袋上。
大皇姐性子软,素来温柔和善,怎么就能让这人如此糟蹋,还不如当年嫁给刘代善,至少看着是个会疼人的。
到底还离卫太后差些火候,若是她在,定然不动声色,温声细语的就能将陈郡祁说的羞愧不已,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这次是臣疏忽了,以后定会好生照料明心,半分苦都不会让她吃了。还请九公主让臣带她回去。”陈郡祁这话说的倒是十分诚恳。
萧华予不肯吃着一套“你倒是瞧瞧,皇姐现在这副模样还经得起奔波吗?不说她愿不愿意随你回去,就是本宫,也舍不得让她再奔波受苦。你若是想接人回去,等春狩过了再说。”
陈郡祁看着萧明心,倒是一时无言。他实在怕萧明心让人在宫里游说的生了和离的念头。
趁着他愣神的时候,萧华予赶忙打了个眼色,叫人将他拖出去,陈郡祁又要闹开。
萧华予扬声威胁“你倒是继续闹下去,回头满宫上下都知道你陈大公子像个无赖一样撒泼耍横,再把你绑在宫门外,叫百姓也瞧瞧,家里有姑娘的,千万别照着你这样的找女婿,不然都悔青了肠子。改明儿你爹陈将军来宫门接你回家。”
陈郡祁想那场景倒是打了个冷颤,他不怕丢人,就怕丢人丢到他爹面前,那小柳条鞭子不是摆设,直抽的皮开肉绽。
“那……可许臣日日来探望明心。”陈郡祁做出了最后的让步,眼里满是希冀。
萧华予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她可不敢真将这陈驸马绑在宫门前,不但惹了陈将军羞恼,还要丢了皇家颜面。
“那一日就一个时辰,多了不许。”
陈郡祁眼睛一亮“好。”
这才打发了这个难缠的魔星。
萧华予与玉昭仪扶萧明心躺下睡着,这方才离去,因着萧明心身子亏欠,玉昭仪此次春狩怕是不能伴驾,萧华予将她从春狩名册上划去。
萧华予回昭宁宫后,以手托腮,想着今日那陈郡祁,他似是十分看重大皇姐,不知怎么就闹得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