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着这个念头,傲因不敢晕过去,这附近多狼,只要晕死过去再也没有机会报仇,再也没有机会让那些人经历自己受到的苦痛。
他想上天终于帮了他一次。有个上山砍柴的老人救了他,将他带回了家里,就和对待家人一样对他。
三月之后,傲因的伤彻底好了。
那是个雨夜,老人从镇子上买了他最爱吃的酱鸭:“阿因,你尝尝……”
天上打了一道惊雷,酱鸭掉在了地上,老人睁着眼也随之到底。
他或许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傲因会这样做。
傲因拿起酱鸭轻蔑地笑了笑,随手将它投掷进了河里。
他走到老人面前站了良久,最后蹲下身将手覆在了老人浑浊的眼睛上,合起了他的双目,一个人走进了雨中。
他身后起了大火,那是他住了三月的房子,也是最后受到温情的地方,今天它将同所有的过去埋葬在这场大火中。
“既然你们想要我做个恶人,那我便做个恶人。”
“所有欺辱过我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没有例外。”
多少年了,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心底,今天是第一次畅快地说了出来,傲因反而松快了。
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提起这段最难堪的时段,傲因的眼角还是染上了一抹红
“是你们逼我做恶人的。”傲因死死盯着姜桥。
姜桥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二十七年,你受苦了。”
她顿了顿,还是张口说道:“抱歉。”
这二十七年间,她确实没有找过傲因。
第一是因为白沅的事情,她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第二……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个事情,确实是疏忽了。她原以为那天洗脱所有嫌疑之后,傲因也能用真面目行走他最爱的江湖,但却出了这种事情。
“抱歉。”傲因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原以为,姜桥会说一句“我来晚了”或者是“我没有找到你”,一句“抱歉”算什么?
一句抱歉就可以弥补自己当年受到的屈辱吗?
白沅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当年他那一世的兄长出了事情,他急着赶去救兄长,便没多留意。
四个月后兄长得救,回来后想到铁笼中的那个人觉得不太对劲,亲自去了清水派。可是哪里还有清水派,他见到的是一片废墟。去了下头的镇子才知道,这清水派的弟子一夜之间全都死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派中一个活人都没有剩下,都说是魔教回来复仇,当时的事情很多,加上三年后白沅那一世的期限就到了,他那一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于是后来清水派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白沅看着尸山上的青年,当年是他和姜桥义无反顾冲进了师州大牢救得他,还记得分别的时候少年腼腆的笑,他眼中的青年逐渐与当年那个害羞的少年重合。
命运弄人,居然成了现在这番局面。
白沅微不可闻地叹了气,朝着傲因说道:“当年是我的原因,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后来荒山上也是我没有察觉出不对,对不起。”
他知道,对不起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还是欠傲因一句对不起。
“还有,我一直记得当年劫狱的恩情。”白沅补了一句。
傲因微微眯了眼睛,一个说抱歉,一个说对不起,两人还真是如出一辙。可是他并不需要抱歉也不需要对不起,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当年他们不救救他,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虚伪的人还有那些伤害,他厌恶现在的自己,要不是当年的事情,他不会变成这样。
他也想成为一个光风霁月的人,而不是现在这种只能存活在阴沟里、看不见光的怪物。
“所以,清水派那些人是你小子杀的?”
单尧看了好久的戏,挑眉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傲因冷冷说道。
朱王富贵:“清水派可不是全派的弟子都害过你,你不觉得有点过了?”
“过了?”傲因大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朱王富贵无知,“我当时放过山下的那些百姓,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听你这话你还挺得意?”单尧嘲讽道。
因果循环,清水派在民间的风评一直不好,他们做了不少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当时苦于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便一直不了了之。
清水派只能说是自作孽,有因有果,或许也是上天对于他们的惩罚。
清水派情有可原,那二十年前三尾狐族的那些人还有现在在牢笼里的那些人他们又犯了什么错?
想至此,姜桥开口:“既然是清水派让你变成……变了,你报复过、杀了他们,是你的复仇。那这么多的人命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的话里也说了,我已经变了一个人,那我滥杀无辜还需要理由吗?”傲因丧心病狂地说道。
“对了。”傲因看向朱王富贵,笑道,“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
朱王富贵话刚说到一半,身后就有人叫了他一声,那声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是汤萌。
“富贵。”
朱王富贵转身,不敢相信。他想到在病房中姜桥和白沅说过的,还会见到汤萌。刚开始他认为他们没有骗自己,后来病好了大半之后才意识到汤萌可能不会回来了,这些只是安慰的话语,没想到汤萌居然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他想起了电梯的事情,这个汤萌不会也是假的吧?
朱王富贵像白沅投去了询问的眼神,这种时候他还是理智的。
白沅扫了一眼汤萌,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就是本人,他对着朱王富贵低声道:“没问题。”
朱王富贵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兴奋不已。汤萌居然真的回来了!
他冲上去紧紧搂住了汤萌,他听见了很快很快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汤萌的,不过都不重要了。
姜桥有些不安,她看向尸堆上的那人,那人恰好也在看着她,眼底阴沉沉的,没有笑意,只看到了杀戮。
傲因想了想,从上面跳了下来,靠近了那个囚笼。
姜桥目光跟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他们的灵魂去哪儿了?”
“陈姑谢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都在阿戮的肚子里。”
“所以你现在和我说说你要做什么吗?”
傲因抬起腕表看了时间,点点头:“反正还有一些时间,我就和你们聊一聊。”
他摸着铁笼子的栏杆,眼神中都是疯狂。
“这个计划我可做了一百年,今天谁都不可能阻止我。”
“我给这个计划取名叫做‘地狱计划’。”
姜桥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皱。
“你们猜的没错,当时三尾狐族的案子,确实是我做的,为的就是他们的魂珠。”傲因顿了顿,提着嘴角看向朱王富贵,笑了笑,“当时你母亲可真能躲,躲了那么久才让我找到。”
“不过这还要感谢姜桥,要不是那天她托我帮你母亲找住所,我还真的想不到你母亲居然还在y市周围。”
说完傲因自顾自地鼓了掌,看向了姜桥。
姜桥垂下眼,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攥紧的右手微微抖着。
多年来,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但是却想不出她出纰漏的地方。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事情,当时因为怕暴露行踪,所以就拜托了傲因帮她寻找一个新住所。傲因问她是搬家的原因,沐云当时的情况不太好,姜桥没有留心眼直接将事情告诉了他,结果半个月不到就出了事情。
沐云死后,傲因还安慰她并且动用了镇管司的力量寻找那个组织。
现在想来怎么可能有结果,亏得当时姜桥还因为这个事情觉得亏欠了傲因。
白沅站在她身侧望着她,眼底情绪波动,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没有言语。
朱王富贵指着傲因的鼻子骂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当时要不是你们研制的破药丸我母亲就不用躲躲藏藏的,最后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好意思怪别人身上,你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傲因对此番话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笑笑:“是啊,我狼心狗肺。给别人养了儿子,对了,这个人的母亲还有族人还是我害死的。可是这个孩子对我还一直毕恭毕敬,觉得我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呢。”
傲因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朱王富贵见状就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出气。
汤萌拦住了他,对他摇摇头:“别靠近笼子。”
白沅最先反应过来,转头问道:“笼子有什么问题?”
汤萌皱眉,看向那个牢笼:“他要用这些人做祭品,法阵已经开启,你们踏进去会出事的。”
“什么法阵?”姜桥心中一紧。
汤萌顿了顿:“血煞。”
血煞这种阵法早就被禁了好多年,也不知道傲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禁术。
这个阵法一旦开启就没有办法停下,除非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