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埃迪不止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明显有点眼熟的床上, 还突然发现, 自己被一大群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包围了。
任谁被不知道围观了多久入睡姿态都不会感到高兴。
更何况, 这群人的眼神别提有多奇怪,直直看得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说不出是恶心还是肉麻的诡异滋味扫荡了全身上下。
“你们干什么?不要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
他非常生气, 当即就要用手撑起身,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群怪人扔出自己的视野范围。
但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居然都没能做到。
埃迪刚坐起来半截,就被从四面八方飞速伸来的好几只手重新按回了床上。
先不提其中有一只手恰好按到了他的伤口,险些把冷着一张脸的男人按吐血,这群人在此刻做出的行为就很不正常。
“就不能老实一点吗你, 让你好好睡觉就继续睡啦。”
“我们没吵你闹你, 只是随便看看——看看又没怎么!小气!”
“那个,这个,呃呃……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跟过来了实在对不起!!!”
听听, 这都是什么发言。
由于实在太迷惑,埃迪只能打出一个足以概括此刻心情的“?”。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用一句话总结,然后直接告诉我,不要磨磨唧唧的。”
他的耐心本来就不算好,又是才从梦里醒来,惊觉自己遭白毛坑了一把, 被带到了万万不想靠近的地方,心情也很糟糕。
没有当场甩脸走人,全是看在一拥而来的这几个人没有多讨厌——让他看了就心烦的人并不在其中的份上。
致力于将他按住的几人对视了一眼。
橙发少女先举手,看着很是乖巧:“除了想让埃迪先生你好好休息以外,我没有别的目的!”
埃迪:“啊?”
之前好像也扫过几眼的光头:“还能为什么,不是都说了吗。我和楠雄只是跟过来观光顺便帮忙的,你就是被观光的对象啊,笨蛋。”
埃迪:“?”
这个光头是态度最强硬的,也是话说得最让人不爽的。
男人应该对他很有意见才对,但颇为意外,他只觉得这家伙有点奇怪,竟没生出厌烦的情绪。
哦……想起来了。
在梦里,白毛跟他说起过,这个光头——再加上沉默寡言的那个粉毛少年,就是未来的他的朋友。
【朋·友】吗?
这个词足以让男人在心中咀嚼多次,对“未来的自己的朋友”的兴趣,甚至胜过了自己被压制的烦躁……
才怪!
“……!”
埼玉方才还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手下就变得一空。
被他按回去躺着的男人消失了,下一瞬出现的地点是距离他们几米远的门口。
哗啦。
埃迪刚好披上自己随手扯来的外套,盖住被干净布条缠绕得不漏出皮肤的上半身。
他的银发在动作之中向后扬起,没过多久便重新落回平静。
身处之地应当是属于某个尊贵之人的寝殿,无论是环境还是摆设都从细节上透出安逸的奢侈,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没能让男人产生丝毫要多留片刻的想法。
“大致明白你们的意图了,为什么非要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男人认为自己的伤势无关紧要,都已经睡了一觉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躺着。
不过,在打定主意要离开之前,他恢复了精神后显得比之前更明亮的金眸略微瞥向了身后:“算了,还是要谢谢你们。”
“这份心意我先领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之后见到再说,我不会装作忘记的。”
说道这里,他就要潇洒离去。
这个男人的步伐着实很快,至少人类少女愣住了,完全没能阻拦。
以埼玉和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齐木楠雄的速度,倒是可以把他拦下来。
只不过——
“根本就没有拦的必要。”
齐木楠雄终于开口,淡定之余却是如此言之凿凿。
只见银发男人甩下他们,就要大步走出寝殿——不对!转折点就在门口,他没能走得出去,直接在大门口顿住了!
竟像是紧急顿足。
埃迪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极为细微的变化,其中一丝情绪,大概能总结为“懊恼”。
他突然后悔,光顾着赶紧走人了,怎么就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难以突破的阻拦呢!
忘了关键的下场就是,他直接被人在门口堵住——
“埃迪大人,您好不容易回了一趟乌鲁克,不好好休养保重身体,这是想要往哪里去?”
“……不要这么叫我!西杜丽!”
及时出现的这道身影,不出所料,便是属于乌鲁克的大祭司西杜丽。
西杜丽小姐像是提前预料到了某个大人只要醒来就绝对会跑,不惜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堵住人。
前面世界最强的两个男人外加迦勒底的人一起上,都没能压得住他,西杜丽小姐只用了几句话和一个不变的微笑,就成功地让他熄火。
“大人您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大祭司带上了埋怨的语气:“乌鲁克的民众知道您回来,都高兴得在张罗着准备庆典活动了,您要是不打招呼就走,他们知道,不知道得有多失望啊。”
埃迪(遭受第一次重击):“……”
西杜丽接着叹气:“我知道,您的忙碌和辛劳都是为了乌鲁克,受您庇护的乌鲁克人民也没有立场劝阻您,但是,希望您也能够稍稍地理解一下我们……”
埃迪(第二次重击也来了):“…………”
西杜丽:“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您没有错,错的都是没有能力为您和王分忧的我们。”
“您……”
“埃迪大人,您……”
“您……您……”
“…………够了!够了够了!我知道了!所以不要再这么叫我——真是的,西杜丽,你到底是跟谁学坏了啊。”
到这一步男人终于宣告认输,他实在受不了这一串接一串的敬称,西杜丽扯出满心期待的乌鲁克民众,也是只针对他的强硬武器。
回去也好留着也好,躺着挺尸也没问题!只要西杜丽不再继续这么叫他,埃迪头痛得要死,什么都能忍了。
“没有哦,我只是陈恳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呢。”
西杜丽小姐捂嘴轻笑,前面肃穆的气氛陡然消散。
她也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称呼:“你能够想通就好啦,埃迪哥哥。王果然没有猜错,只要这么说,你就一定会留下——啊,表情一下子就变了,难道你和王还没有和好如初吗?”
西杜丽大惊,因为银发男人在听到某个简单名词的时候,脸色毫无征兆地变黑了。
虽说他在下一刻就面无表情。
“困死了,我回去睡了。”
“转移话题了,看来还真的没有和好啊。”
“谁要和那家伙——西杜丽,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做么,为什么现在还在这儿不慌不忙地站着。”
转移话题的行为非常明显,但西杜丽还是回答了他:“在昨天之前是这样没错,今天却是难得清闲下来了一点。这个也得感谢你呢,埃迪哥哥。”
“?”
“昨天来到乌鲁克的安塔希娅小姐好像是你的朋友?她来了就立即接替我的部分工作,协助王处理繁忙的公务,不得不说,真是帮了大忙啦。”
“安塔?什么安塔希娅?”
埃迪对这个名字是陌生的,这之前从没听说过。
西杜丽见他的反应这么茫然,也感到奇怪。
那位安塔希娅小姐明显是认识男人的,而且从言语之间泄露出的情况来看,安塔希娅小姐跟男人的关系还不一般。
前者对后者怀有极为强烈的尊敬之情,一言一行几乎都围绕着他,会来到乌鲁克帮忙,据说也是听从的男人的命令。
——接受了吾王埃……咳,埃迪的派遣,我来此助阵。那么,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处理。
安塔希娅小姐初登场时是这么说的,让所有人都以为派她过来帮忙的人是还在城外未归的埃迪大人。
西杜丽当然也是这样默认的,她直到如今才发现,好像真相并非如此……
话说回来。
西杜丽临时想起了,新帮手突兀出现的昨日,听完对方话语的王手托着腮,出乎意外地没有刁难也没有质问,非常轻易地就将许多杂物丢给了她,此后完全不多问。
王的态度,如今想来确实有点奇怪。
好似早就知道了什么……不止眼前所见的事情,还有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实。
“真奇怪,不是埃迪哥哥你带来的帮手的话,那究竟是……”
“也太莫名其妙了,总不会是别人冒充——”
埃迪话刚说到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在这时也想起来了颇为重要的一件事,表情复又变得古怪了起来。
“不行。”
他说。
“那个叫安塔希娅的女人在哪里,我得去见她一面。”
“可是!她现在——”
西杜丽这次没能阻止得了他,男人的身影如飞一般地消失了。
她在错愕之间与寝殿内仅剩的几人对视,正欲说点什么,就听那边的人道:“察觉到了吗。”
“当然了,一瞬间就明白了。”
“嗯,有内情啊,看来比我们当初瞎猜的还要复杂。比如——”
那个目前还只存在于省略句里的“王”。
前面见过了一面的绿毛漂亮小哥。
还有近在眼前的,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粉毛小哥。
他在“安塔希娅”的名字出现的那一瞬间,已经喷着茶倒在了桌子之下了。
——真是个罪恶的男人啊,埃利克。
正在一步步挖掘矮子黑历史的损友们,仿佛提前看见了即将展现在眼前的蜘蛛网关系图。
他们表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