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客鑫市本地时间下午三点半,近期正在市博物馆举办的展览还有两个小时结束。
这一场展览是由博物馆方面联合猎人协会共同举办, 主要是为了向公众展示协会内遗址猎人们发掘到的最新成果。
因为有猎人协会出马, 展览的主题与某个据说消亡于数千年前的古代文明有关, 宣传一经发出,顿时引发了广大市民的参观热潮。
如今是展览举办的后期, 来博物馆的人流倒是没有最开始那么拥挤。
再加上到了下午, 离开的游客大过进来的, 展厅内清清冷冷,一度很安静。
静得只能听见零星的脚步声, 和在空旷展厅内传荡的回音。
六楼是博物馆内最高的楼层,对于大部分走累了没有欲望再往上参观的游客而言,最高层的游览兴致一般不大。
因此,还在这里缓步穿行的人比楼下更少。
整体色调昏暗的展厅内, 安保人员百般无聊地靠墙站立, 审视极少数游人的目光冷淡之余还带了几分疲惫。
今天这一波游客都还算老实,没有过分喧哗的,没有趴在玻璃展柜上试图动手的, 也没有长久逗留在一种展品前动也不动,眼神闪烁透露出需要重点关注神色的……
……嗯?
忽然间, 疑似快要昏昏欲睡的安保人员微微抬起了眼皮,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就实际而言,这一间展厅应该是整个展览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不仅是位置出于最高楼的最狭窄角落的原因,还因为,在这里陈列的展品来得零散, 基本上都是来自几个不太重要、或是未能发掘完成的遗迹,再一起拼凑起来的。
逛到这儿的游客一般都只是随便看上几眼,不会刻意停留多久,毕竟和其他展厅的镇馆之宝相比,这里也没有什么堪称无价之宝的珍品。
可今日,安保人员抬起头,却发现了一个特例。
——那个少年已经在这间无足轻重的展厅内,停留了快一个小时了。
没有去其他地方,他从始至终都待在这里。
展厅就这么一点儿大,就算挨个仔细打量过去,也看不了多久。
零星闲逛进来的其他游客在里面转了一圈,很快就匆匆转了出去,速度似乎要比正常的速度快上那么一些。
“呃、呃……阿嚏!”
里面莫名有点冷,让临时关注起现在展厅内唯一的游客的安保人员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喷嚏声顿时扩散到整个厅内,在原本无声的环境下更显气势汹汹,颇有扰人心弦的架势。
只是,这么大的阵仗还是没有将那名唯一的“游客”惊醒。
他用一分钟的时间无聊地扫视了展厅内所有的物件,剩下的漫长时光,都耗在了那一件并无多少特殊之处的展品面前。
从背影来看,这名“游客”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对方在黑暗中仍反射出莹莹银光的头发尤其引人注目。
安保人员其实没想着过去一探究竟,毕竟疑似小学生的少年站在那里只是看,并没有可疑的举动。
可是,心念一转,他想着这个少年有点奇怪,是不是需要帮助,便抬脚,走了过去。
“小朋友……”
当安保走到少年身后大约只隔一两步的地方,并喊出了这三个字时,后面的话音突兀地一滞。
一股携带不祥预感的异样率先攀爬上心头。
随后,只是半息,便扩散成不敢置信的震撼。
“这……这、这是!”
惊慌失措的声音出口,男人不受控制地倒退一步,瞪向前方透明展柜的双眼滚圆,骇然尽显。
“冰?什么情况,这里面怎么会结冰?!紧急呼叫——”
喧哗的声响,凌乱的步伐,从博物馆内部的各个角落匆匆向顶楼涌来。
明显的异样没有出现,设置在每个展柜里的警报没有响起,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唯独六楼角落展厅的那一个展柜内突然结上了满满的冰霜!
冰霜如同晶莹透明的美丽之花,在由四方玻璃组成的狭窄空间内安静地绽放,将原本盛放在最中央的老旧物件覆盖,仿若洗去了其表面的铅华。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过去与现在时光交触的异样美感,可看在绝大部分的人眼里,就不是惊艳,而是……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
险些忘了,造成展柜神秘结冰的最可疑人士,就是在它面前待了那么久的“游客”少年啊。
其他人还没有赶来,安保人员心中未定,按理来说应该远离他,不应该回答。
可不知为何——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的牵引。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展柜前的名牌,上面不仅有对该展品的简略介绍,当然还有展品的名称这必不可少的信息。
因此,也就回答了出来:
“这、这是从还没有正式挖掘出来的遗址送来的……遗址的名字、还没有……”
由于是未完整发掘出的遗址,名字还没有正式确定。
按照规定,这样的遗址本不应当对外公布,从中找到的文物也不应当现在就送到博物馆展览。
可事有例外,目前从遗址发掘到的唯一一件文物还是送到了这里。
没有官方的定义,文字也没有完全破译,而后为了展出,专家们通过研究和猜测,决定给它一个暂时性的名字。
——“帕”。
全名不详,但目前能探究到的,只有这一个短小的字节。
*****
埃利克会乐意跑到博物馆来浪费时间,纯属是临时起意。
什么文物古物,对本身就能算作几千年“文物”的他来说,真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可他在不屑一顾的当时,却很是凑巧地想起来,他前不久刚见了一次面的小弟,金·富力士,好像就是一个“遗址猎人”……吧。
唔。
没有记错,还真是。
虽然嘴上从来没说(也不可能说),埃利克对他的小弟向来一视同仁,不存在偏心(除了男女的待遇要区分)的说法。
他和金虽然相处的时间没有和其他小弟那么长,分别再见面后,金还一下从天然黑小鬼变成了胡子拉碴大叔,可该有的感情是相同的。
这边的小弟们在扑腾着拼命考试,还有阿尔托莉雅罩着,丢下一会儿不看也无所谓。
把博物馆门票给他的那人特意说了一句,放在那边展览的绝大部分文物,都是传奇猎人金挖掘出来的。正好,这才提起了埃利克的兴趣。
“好歹是我的小弟,就去看看金那小子这些年的成果吧。”
这么想着,埃利克才勉强接过门票,出去了一趟。
博物馆的前五层,都是以简单看看就完了的态度走过去的。
虽然埃利克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也对被今日小心翼翼供起的旧物毫无感触,但金如今混得不错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有大半的展品下方,除却名字和发掘地,都特别标注了发现它们的遗址猎人的全名:金·富力士。
“挺厉害的嘛。”
在金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大哥耐着性子逛博物馆,心里已然对他有了夸赞。
既有“果然他的小弟不可能不优秀”的自信,又有“这个一眨眼就连儿子都有了的小弟在这个世界已经实现梦想了,不需要他来插手”的骄傲,汇总到一起,就是颇为满足的成就感。
埃利克仔细品味了这个新奇的感受一番,意外地觉得可以接受。
就这样逛到了六楼,只剩最后一个展厅,他打算随便看上一眼就走。
岂料,就是这随意的一眼,却让他的目光穿破了幕布般的黑暗。
“……”
在众多轮廓不明的器物中,恢复了本身面貌的少年看到了一样东西。
犹如埋藏在岁月长河深处之物突破万难重现人间。
它挣脱了砂石束缚,击碎了漆黑屏障,表面遍布裂痕,内在腐朽不堪。
可这裂痕,就是历经沧桑仍要铭刻昔日英名与荣光的证明。
还堪堪留有镌刻字迹、凹凸不平又断裂只余下残躯的石板,映入眼中的事物便是如此“普通”的一样东西。
“…………”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破碎得只剩下一小块的这片残骸,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让他只看了一眼就怔住。
又是为什么,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