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仅仅是只出现在简略描述里的劫车举动, 就透露出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这还真是, 完全不像伊莎贝拉会做, 但实际上就是她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鉴于某人没有像某超能力者那样回溯时间穿越到过去的能力, 落在他身上的嫌疑只能归零作罢。
当还是将信将疑的另外两人决定暂时作罢(某人:“喂!!!”), 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时, 伊莎贝拉终于讲述到了重点。
却说她以迅疾之势放倒了车夫,拿着从车夫身上找到的地址, 自己趁着夜色赶到了约定好的那个地方。
十二岁离开孤儿院,在外面的世界得到最好教育,十八岁时便回到曾经的“家”的伊莎贝拉,本来一直都未对孤儿院的存在起过怀疑。
因为, 就她自己的亲身经历而言, 从中挑不出一丝错误——除了她和领养家庭的“父母”感情不好不差,彼此的关系客气之中透着疏离以外。
如果不是强烈的直觉,外加一部分的亲眼所见。
伊莎贝拉绝不会想到, 也绝对无法接受,可以说是“恩人”和“理想家园”的温馨场所, 会藏着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隐秘。
她的第一次鲁莽完全多过理智的探寻行为,基本上是以失败告终。
并不是说最终的结果就是失败,实际上也是寻找到不少能够加深怀疑的端倪的。
只是因为,发现的那些都不足以果决地落下定论,才让伊莎贝拉在惊讶和懊恼的同时, 只能将之定义为“失败”。
短暂的接触无法得到更多的讯息,更何况修女是瞒着孤儿院方面的其他人独自前来调查。
但在她不信邪地多次尝试之后,所得到的仍是同样的结果。
无论从家庭背景,还是“家长”的言谈举止,表情变化,都好似没有半分破绽。
领养孩子的家庭【没有问题】。
“那啥,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两个问题可以吗?”
“嗯?埼玉先生请说。”
“感觉伊莎贝拉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意思就是那一个:你花了很多精力在自己莫名出现的‘直觉’上面,但都无疾而终……那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对了,还有。”
埼玉慢吞吞地摸了摸头,将自己的疑惑直白地表露出来:“好像有一个特别突出的问题哎。”
“按照描述,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暴……呃呃,调查方式相当直接,不担心会出事,被发现什么的吗?”
这是事实。
说风格似曾相识也是真的。
在这之前,埼玉对伊莎贝拉的印象表里填满了尽显女性美好包容一面的形容词,那么现在,他就被吓到了。
虽然前面为了节约篇幅方便理解采取了一笔带过的叙述方式但是——
他好像,听到了用平和语气都压不住的可怕描述啊???
为了调查真相一个暴起掀翻(没错,就是掀)车夫就算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伊莎贝拉小姐做的【基本上】都是遵纪守法的事情,她心地善良,非常很有原则。
所以她在用物理方式请人稍作休息之后,还会善良地把“尸体”放到角落,怕他着凉,随后就帮他盖上被子。
所以她绝不会擅闯民宿,逼问陌生人,而是相当有礼貌地直接上门拜访,再彬彬有礼地向主人家请教相关问题。
顺带一提,涉及到可能伤害到他人的粗鲁暴力行为,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感情前面的这些这些还远远算不上暴力吗?!
这也太可怕了。
尤其在发现不管是埃利克还是楠雄少年对此都没反应,只有他这么懵逼震惊之后,埼玉顿觉在场几人里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
或许,还有更为细思极恐的细节隐藏在省略过后的概括里。
伊莎贝拉(和善微笑):“呵呵。”
不要误会了——修女的笑容是真的不含有任何隐喻,纯粹是听到了有趣的询问,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是啊,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不是过于大胆了。”
她稍作沉吟,随后,给出了一个让埼玉更加吃惊的回答:“没有考虑过哦,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潜意识告诉我不会有危险,所以就这么做了。”
“……哎???”
“没个依据就相信潜意识?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一不小心就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死了。”
怀疑的声音总算是多了一个,埼玉不再孤军奋战。
第二道嗓音来自于显得霸道之极的银发少年,他此刻的发言同样桀骜不减,但奇怪的是,颇为不合身份地加入了一点儿训斥的口吻——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
可能是一不小心顺口带起来的。
“什么,哦,原来……”
对这一荒谬回答的反应稍淡的独苗,自然是婴儿楠雄了。
从他此刻全部只说半截的发言来看,携带作弊器心灵感应的超能力者已经抢先一步明白了过来,不用再多的提醒,他直接就“猜”出了后续。
“——罪魁祸首,肯定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花里胡哨魔术师没跑了。”
埼玉茫然:“花?什么花?”
埃利克眉头一拧,不知怎么就不爽了起来:“魔术师?”
伊莎贝拉也面露疑惑——等等,怎么连你也?——眼里流露的是纯粹的迷茫:“咦,赛奇知道点什么吗?”
婴儿楠雄:“…………我突然完全不想说话,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当我不存在谢谢。”
此时知情者的内心世界一定相当丰富,不过,鉴于他拒绝做谜底揭露人,话题还得回到另外三人身上。
“唔,确实,将这看作盲目的自信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自己也无法解释,这能将所有顾虑都抛在脑后的傲慢是怎么来的……”
黑发的修女轻声说着,脑中却渐渐陷入了回忆。
就凭她的所作所为,用“傲慢”一词来定义毫无问题,更进一步,形容成“狂妄”或许更为贴近。
所以,在哪里呢?
让绝不愚蠢的伊莎贝拉能够如此自信行动的力量来源。
应该是一个相当难以探求的问题啊,只不过,还没过多久,在外人的注目之下,她便重新微笑了起来。
“是一种……模模糊糊,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力量啊。”
答案揭晓。
记忆不曾出现偏差,只是被若有若无地隐藏了,直到不需要再掩盖的此刻,终于被轻而易举地揭开。
不存在于现实的模糊“力量”,在伊莎贝拉还没有被收养,还没有去往“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前往的是黑发少女的【梦】里。
没错,是【梦】。
如果有可能,每晚都会到来。
如果有畅想,多奇幻多美妙的场景内容都能出现。
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并且,一旦梦醒,此前的一切美好或糟糕都会随着清晨的到来而消散——这一点,既是遗憾的缺点,也是独特的优点。
这也就是伊莎贝拉明明在潜移默化中深受影响,但回到了现实,竟然几乎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的原因。
‘哎呀,出现过类似情景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粗略算来好像是多少多少年前……算了,这么不妙的话题还是不要深入比较好!
最初的那个梦里,一定出现了这么一道拖长了尾音的嗓音。
有点慵懒不着调的感觉,但好像又很温柔,想要亲近——绝大部分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会这么想,小伊莎贝拉也不例外。
她不知怎么就跌倒在了花海里,那时还未曾察觉自己落入了梦中。
因为一切都是轻飘飘的。
身下压着的花的垫子轻飘飘,调皮晃动起来的花叶也在眼前轻飘飘,连带着缓步走到脑袋前面的白头发大哥哥的影子,也变得轻飘飘。
看不见脸的白发大哥哥的声音更轻,像是从很远——远到不能去想的时间和地点传过来的。
“不像啊,不像。”
仿佛被风模糊了关键字句,这个人在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少女只知道自己被打量了一遍。
“头发的颜色不对,眼睛的颜色更是反了,外貌特征没有半点和‘她’吻合的地方。反正已经被修正了,我管不管都不影响,只是需要一个留下印记的对象的话,选择你未来的‘女儿’还要更合适一点……”
“所以,真奇怪。”
“勾起我的回忆的点在哪里呢?”
这才奇怪。全是奇怪的话。
停在暂时不能移动的少女跟前,又一次来到人类梦境之中的某个存在似乎在困惑。
他着实思索了一阵儿,方才找到答案。
“是吗?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像的不是阿尔托莉雅,而是那位我没能真正见过面的……魔女阁下。”
“……”
“他见到你时,会想起来吗?”
这个人还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不记得了。幸好黑发少女在不久之后悠悠转醒,便将梦中带着沉重呢喃的低语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不需要她明白什么,这只是一个必然会埋藏在这里的契机。
伊莎贝拉从那一天开始,就进入了连续不断的“梦”里。
在梦中会有一个雷打不动的白发大哥哥现身,给她说上无数要把脑子塞满的知识外加道理。
女孩子不一定需要具备的技巧也因授课人的私心,不着痕迹地加入了进去。
因为是“梦”,所以不用明白——是这样吗?
就当做是这样吧。
因为是“梦”,伊莎贝拉对自己不需要涉及的课程并没有抗拒,她甚至连“白发大哥哥”这一充满疑点的生物为什么会存在不加以质疑。
嗯,关于到底有没有腹诽“这人谁啊为什么这么啰嗦教育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之类的,然后相当活跃地跟梦里哇哇叫着“我可是义务劳动的纯良魔术师啊”的可疑人士对峙……
忘了,不知道,那就当做没有,伊莎贝拉一直是一个乖巧好学生吧。
只要知道伊莎贝拉在足足数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无数本来不应该储存在她脑海中的“知识”,就行了。
对待敌人要如狂风骤雨般强势暴力,能不啰嗦就别啰嗦——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教的,据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这么个风格,把他迷得不行。
如果正面强势不过那就假装要念咒语,趁机悄悄把手里的武器抬起来拍到敌人脸上,什么你不会魔术?那就自己灵活变通吧——也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教的,这倒是他自己的风格。
“能不要吗?我觉得很傻。”
“什么叫很傻!太没有眼光了小伊莎,正面迎击的勇敢之光无比耀眼,实在是——”
“不,我说的是假装念咒语然后悄悄偷袭。”
“……好过分!”
——算啦,算啦。
——反正一觉起来,就会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