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游戏,是埃利克输了。
虽然游戏什么时候改了规则每一个人提前跟他说, 莫名其妙他就成了要被全场追捕的对象——
但是, 从他下意识跳下来, 将漂浮在半空中的科尼接住的那一刻起。
少年便恍然明悟,这一局, 的确是他输了没错。
不为别的, 只因在方才的那一个刹那, 埃利克醒悟了过来。
无论是被“过去”影响到心绪波折,还是将来源于“过去”的忌讳和杂念与之无关的孩子身上, 都是相当没有意义的行为。
被完全牵着鼻子走,以至于自己的意志遭到严重覆盖……这明明是他最痛恨不过的事。
埃利克终于驻足了。
稳稳接住的小姑娘很听话。
平日里对外是有点内向,但对她喜欢的人,科尼一点也不吝啬掩饰自己的友好和喜爱。
“谢谢, 差点就要摔倒了呢。”金发小女孩儿眨眨眼, 露出了略显羞涩的笑容,可她还睁着纯净无污的大眼睛,语气不掩天真地问:“雪橇大哥哥, 不喜欢科尼吗?”
“雪橇大哥哥”大概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卡住了,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对把自己和“雪橇”绑到一起。
埃利克是不可能直接说出“喜欢”还是“不喜欢”的。
换个人的话, 他会干脆利落作出的回答就是后者了,但面对科尼,两种选项都只能遗憾地略过。
所以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弯腰,要把可以自己站稳的小女孩儿往地上放。
“大哥哥一开始, 还给科尼,给大家送了礼物,可是,后面就不常看见你啦。”
“大哥哥不开心吗?”
突然间听到如此直接又透着天真的童言稚语,埃利克的眉头微跳,但还没打算多说什么。
可科尼的攻势还未终止。
她随后又说:“如果是科尼不小心惹大哥哥生气了,对不……”
“停!”
埃利克无法再装作没听见下去了。
他中途放弃了把小姑娘搁地上的行为,转而又把她举起来,跟自己双眼平视。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埼玉?不会有别人了,就是埼玉那家伙吧。”
“哎?”
“居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招数……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服输吗!”
“不关你们的事”,说出来太过冷硬。
而某些触及心底的话,又不方便、不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埃利克说,他不会服输,但事实上,他还是已经输了。
——毕竟,再冷心肠(实际上一点也不冷)的人,听到一个纯真少女把不存在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也会为之动容,再而不平的。
“……”
覆盖在心脏表面的外壳出现裂缝,缝隙由此进一步扩大。
也是因为眼中所见触动了他潜意识里最为深刻的裂痕,才让他忽略了本心,愚蠢地陷入不知算不算魔障的漩涡里。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真是糟透了。
不过,总比这让人无法忍受的偏执模样再持续得更久一些要好。
“嗯?”
被举起的金发小姑娘歪头,在不太聪明的她的世界里,肯定不存在复杂的心思。
正因如此,女孩儿的双眼才会亮如明镜,仿若能将他人繁杂的心灵洗涤。
确实,挺……的。
不是已经说了么?沉下心不带排斥的偏见来看,这只幼崽还挺【】的。
【】,就是——挺可爱的,行了吧!
科尼大概看不出来,高高抬手的银发大哥哥神色变幻了好几番,虽然只是眼皮微跳,嘴角微扯这些小动作,但内心变化却是颇为丰富。
所以。
“……”
“……”
“抱歉——吓到你们了么?”
他这次,终于成功地俯身,把科尼放到了地上。
由于弯腰的动作,之前被小姑娘满心欢喜放在耳边的小花晃了出来,立时没了依托,轻飘飘地跟着落下。
科尼:“咦?”
小姑娘又有些迷糊了,许是不知道雪橇大哥哥为什么要说抱歉。
花儿躺在脚边,经此磨砺,娇弱的花瓣凌乱了几分。
科尼的注意力暂时被移开了,不过,埃利克却留意到了某个细节。
落在地上的这几朵紫色的小花,看起来跟草丛里时常冒出的野花不太一样。
之前有见过长这样的野花吗?没关注过,想不起来。
若是硬要往下想,就会觉得可能是见过差不多是一个种类的“野花”,以至于分辨能力都被混淆了。
只不过,应该没什么深思的价值。
这么想着,埃利克便不再分神。
不管科尼有没有听懂,他都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只准备言简意赅:“游戏已经结束了,你也该回……”
“——还没有结束,找到破绽了!”
“!”
可能,他的确是因为心中有愧,才在小女孩儿跟前放松了警惕。
无懈可击的铜墙铁壁在短暂刹那出现了半丝缝隙,便因此被早就计划好了的某人抓住了空隙,一举击破。
一时间狂风大作,卷起原本安然铺洒在地的碎花枯叶,还携带起了砂砾泥土无数。
——再刹那定音。
宛如时间被削断了一截,伴随万般寂静,少年被狂风倒吹起来的散发无声无息地垂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怕科尼的脑袋,然后,超能力婴儿把缩小了好几号的手按在了埃利克的肩头。
直到这一刻,“鬼”捉住了最后仅存的两个人,捉迷藏的游戏才算正式结束。
埃利克:“……规则不是已经改了吗?!”
婴儿楠雄:“有么?改什么了?不好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埃利克:“靠。”
正待他被好友们的卑鄙震撼得无话可说之时,不远处传来了声声呼唤:
“科——尼——”
“你在——哪里呀——”
看来是知道游戏结束了的大部队找过来了。
“快过去吧。”
“嗯?赛奇,雪橇大哥哥,不和科尼一起去找大家吗?”
“科尼,你先去。”
这一次,可爱的小姑娘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赛奇和雪橇大哥哥似乎有小秘密要私下交流,她是乖孩子,所以不能打扰他们。
拖长尾音应了一声,金发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跑开了。
单独留下来的两人目送她远去,本来也可以继续站在原地,将就着说点什么的。
但是,先有一个人在短暂沉默后表态:“这是什么诡异的气氛,又没吵架又没闹别扭,至于么?”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都是埼玉——没什么。反正,刚好想起了一些事情,随便说说就行了。”
于是,实际确实没吵过架也没怎么闹别扭、顶多不过心思各异互有隐瞒的两人达成了共识,将阵地转移到了其中一人最熟悉的地方。
没有别的,正是此处唯一的屋顶。
外貌十二三岁的少年与外表一两岁的小婴儿在屋脊上端坐,这一幕颇为诡异的画面,时隔多日,终究再度出现。
不需要刻意的铺垫,十分自然就能将话茬打开。
“我承认,我隐瞒了不少事情,其中不乏这个世界的真相。”
“唔,不说都能看出来好吗。”
“还有别的。”
“你说。
“我用超能力修改过一次这个世界的‘设定’,但因为不确定是否还会出现‘那个’影响,暂时还不能全部坦白,抱歉。”
“这也是早就看出来了的事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呢。哦,看出来的人不包括埼玉。”
“——为什么不包括我!你们俩有秘密的事情,我也是早——早地发现了哟!”
“突然冒出来,说到就到啊你!”
没错,不甘落寞的某人也来了,一屁股坐到了埃利克右手边的老位置。
同一时间,埃利克的肩往一个方向下沉,这让他很想把还有自作主张搭上来使劲儿摁的爪子打飞。
“你说吧,你发现了什么?”婴儿楠雄率先发问。
“就问你一个问题。”埃利克也毫不示弱:“对孤儿院对面的森林,埼玉你有什么看法?”
果不其然,关键真相半点没窥见的埼玉:“啥?”
“森林不就是森林么,很普通啊,除了树就只有满地跑的小动物。”
埼玉沉吟:“我前几天还去那儿转了几圈,提了两只兔子回来,就是不知道兔子怎么会突然消失……等等,不会是你们俩背着我悄悄吃掉了吧!喂!”
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男人很震惊,也很激动。
他看向两个好友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谴责,仿佛在说,悄悄吃兔子就算了,居然不带上他一起吃!
然而。
他的好朋友彼此对视一眼,又交流了一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讯息。
之后转眼,投来的视线竟然都是无语的白眼。
“我就知道你果然忘了,忘都忘了,那还说什么啊!”
“我忘了啥?”
“没什么,忘了你自己是一个笨蛋而已。”
“啊???”
“埃利克,你也太过分了。埼玉忘记的明明是——他还欠了我三百杯咖啡果冻。”
埼玉:“……”
埼玉:“到底谁更过分一些啊。我生气了哦?那啥,你们就这样坐着不动吗,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可恶!我真的生气了!”
这一天,埼玉仍旧没有从好友们嘴里翘出自己所不知晓的内容。
不过,虽然基本上什么有用讯息都没有暴露,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说起话来分分钟变成小学生吵架的幼稚相声三人组——带着如此之长的搞笑前缀,又回来了。
幼稚就幼稚吧。
只要完完全全地互相信任,就没什么不好?
哦,有一点差点忘了。
埃利克最后似是想开了不少,到底对友人们透露出了自己一时过不去的真实想法。
意外地跟小孩子们没有多大关系,更多的,关乎于——
“那家伙……简直坏透了!”
“谁?过去的失忆前的你?”
“无耻。”
“啥?”
“可恨!恶心!简直气死我了!”
“哎?”
正当朋友们大为震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从何安慰起的时候。
低着头,把拳头捏得咯嘣响的银发少年想到可耻之处,已然忍无可忍,面色更是出奇地红。
“居然,让十几岁的女孩子天天熬夜批公文,自己天天带着五岁小鬼跑去酒馆喝酒,抢走别人的酒不给钱就跑……”
“这家伙……这家伙!太给我丢脸了!!!”
……
……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纠结个啥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埃利克和过去的埃【】面对面,两人百分之两百会互相嫌弃
埃【】:这矮子谁?!
埃利克: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