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石姣姣一剑下去,没入足有一掌深。
听到阻止,疑惑的转头看两个并生树妖。
两个并生树妖复制黏贴一样的神色僵硬。
“怎么了?”石姣姣边询问两个人,边利落的将长剑在血乌的正中央转了个圈,把这一块能够挖动的血乌,全都挖出来。
石姣姣把挖下来的一整块托在手上,果然如师兄所说,立刻就有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石姣姣连忙拿过瓶子,血乌在她魔气的环绕下,化为血水,流入瓶中。
而就在石姣姣一剑刺入血乌,转动着剑身将那一块唯一还柔软的血乌取出来的时候,玄图正在激烈的同追光交战。
眼见着魔气已经将追光包裹,追光到底还是无法同玄图相提并论,他的修为在整个修真界,已经能够排的上名号,却始终咬紧牙关,也只能抵挡玄图这一时片刻而已。
但即便知道这是一个死局,追光还是要来,他的师妹被这魔头逼迫,他已然传讯给了大师兄,今日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师妹已经答应做他的道侣,他的道侣,断没有被这魔头染指的道理,他虽然天时地利一个不占,在这魔界交手,灵力无从可取,而玄图却能够源源不断的得到补充,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但即便是死,追光决不许这魔头破坏师妹的名声,即便以命做弦以魂做音,也要重创魔头,还师妹自由之身!
追光的十指和口鼻全都溢出鲜血,琴弦已然全都断了,眼见着是要被魔气撕碎,他周身突然间爆出强大的灵力,直接把魔气全部冲散。
追光抬手用袖口抹了下嘴角和鼻下的鲜血,染血的十指按在已然无弦的琴上面,在大殿中缩在结界中观战的众人怜悯的视线中,他十指轻抬,生生从没有弦的琴面上,拨出了一个音。
这一个音一出来,周围一切都静了一瞬,这一瞬间众人似乎看到万物生长四季花开,但这美好祥和的后背,却是一片凛然到令人窒息的杀意,直直的朝着玄图而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本体被动,生生被挖出心脏的玄图,未能够来得及躲避,直接被这铺天盖地的琴音碾杀而过,鲜血顺着口鼻喷出,“噗通”一声,玄图按着空荡荡心口跪在地上,前襟血染黑袍,裸露的皮肤尽数爬上红纹,疯狂涌动。
而以以命做弦以魂做音的追光,终于重创了玄图,也支撑不住踉跄了两步,鲜血将他的白色长袍,洇开朵朵血花,令人见之心惊。
战局有短暂的停滞,却并不是这终结,暴虐的魔气和乱撞的灵力,如刀如剑在半空中碰撞,铮铮做响,不断砰砰炸裂开来。
至此,追光才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放了我师妹。”
他眼神居高临下,睥睨着玄图,面上无悲无喜,如慈悲的佛,更似无情的神,即便是血染白衣,却也只给人纯善和圣洁之感,若是从前,追光这般模样,定然会是他心之所向的模样。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他已然是魔域之主,最最厌恶的,便是追光这幅模样,玄图扶着自己的心口,一开口又吐了一口黑血。
他突然间笑了。
到此刻他又如何不明白,她一定也是喜欢这个模样的,否则又怎么会狠心亲手挖掉他的心……
玄图的本体之所以敢那样明目张胆的放着,是因为他已然无坚不摧,若是有人胆敢贸然伤他本体,不仅不会伤到他,甚至还会被魔气疯狂攻击。
这世界上唯一他本体不会设防,唯一能够伤到到他的,无非就是他今日大婚的新娘,未来的魔尊夫人。
玄图笑出了声,且越来越大声。
他笑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天真,仅仅这几天的时间,就对着她完全的卸下心防。
折花仙尊果然名不虚传,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亲手折他筋骨,断他妄念。
“我师妹在何处?!”
追光元神迅速消耗,声音嘶哑,“你这妖魔还妄想娶她,若此刻还不放人,我便是神魂俱灭,也必然将你封印至炼狱深渊!”
玄图抬头看向追光,突然间开口,“你喜欢她。”
“哈哈哈哈哈哈……”玄图笑的十分开怀一般,却嘴角再度溢出鲜血。
“那你可知,她是甘愿要嫁给我,还曾宽衣解带的引诱于我?!”
“你的好师妹哈哈哈……”
玄图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再不管自己空荡荡的心口。
他已然不是活人了,血乌生在在深渊,吸取魔兽血肉魔魂生长而成,无论被如何践踏啃食,都能够落地再生。
血乌淬体,只要本体不是被彻底挖出粉碎,他便是永生不死之身。
区区一个心脏而已,既然软而无用,不如舍去!
“你再敢口出狂言!”追光再度拨出琴音,玄图确实需要一些恢复的时间,且追光这样的损耗魂命,在玄图看来就是个笑话。
他故意没躲,就是要追光看着即便是他豁出命去,也伤不得自己几分!
他站着没动,嘴角露出猖狂的弧度,在这魔域之中,无人能够真的能杀了他!
他已然忘了,杀不死,并不代表不疼。
眼见着追光裹挟着凌冽灵力的杀招已至,突然间一个人影一闪,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玄图的面前。
劈天毁地的杀招,将两侧的巨石化为齑粉却未能伤到直面接招的人分毫。
“师兄且慢!”
石姣姣在洞穴里面听了两个并生树妖的说法,明晰了一切就快速朝外跑,好险好险,至少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石姣姣心里其实挺操蛋的,她猜测这世界是小冤家自己搞出来的,因为上个世界,他的意识已经很强大了,不至于被迫分成好几个。
就因为这样,石姣姣就更搞不懂,自己杀自己很好玩吗?
她挡在玄图的面前,接下了追光的招式,并没伤到一丝一毫,转头对上玄图,直接动手撕开了他血染的前襟,看到了那里面空洞洞的一块。
“对不住了,”石姣姣皱眉说,“谁让你不和我说实话,我也是才知道那床是你的本体,挖了你心不是故意……”
玄图看着石姣姣的视线死灰一片,未等说话,石姣姣却已经从自己的衣裳里面掏出了瓶子,打开瓶塞子,将里面盛装的黑血,倒回玄图空洞的前胸。
黑血接触到了玄图的伤处,自动黏合生长,石姣姣倒完了所有的血,玄图空洞胸口,也已经完全的恢复正常。
“师妹……”身后的追光向前走了两步,一向从不离身的长琴落在地上,跌成两半。
他的神魂撕裂,已然是强弩之末,摇摇晃晃的朝着石姣姣走过来,前襟血花不断。
石姣姣对上玄图难以形容的视线,伸手摸了下他嘴角的血迹,“别打了,你都不躲,你这个魔尊,是靠着最抗揍当上的吗?”
玄图直勾勾的看着石姣姣,感觉着自己胸腔短暂的空了一下,重新被填满,各种悲痛和被背叛的暴虐情绪,如同魔气一般悄无声息的四散。
她亲手挖了我的心,又重新给了我一颗。
玄图魔怔似的伸手想要去抓石姣姣的手,石姣姣却已经起身,转身伸手兜抱住了朝着她倾身倒下来的追光。
“师妹……”追光虚弱不不成样子,石姣姣拖住他,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啊。”
追光抱着石姣姣,眼神已然没有聚焦,整个人狼狈不堪,却还在说,“我来……带你回家……”
“我来晚了……”追光已然站立不住,抱着石姣姣慢慢的向下滑,石姣姣不得不跟着他的蹲下,小心的拥住他。
“师兄,你休息下吧,我们这就回家。”石姣姣说,“我没找到血乌,但是我找到治疗弟子们的方法了,放心吧……”
石姣姣摩挲着追光的后背,像摩挲安抚玄图一样,连温柔软语,低头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休息下,别撑着了,一切交给我就好……”
追光终究是撑不住,昏死过去了,石姣姣半抱着他,硬着头皮转头看玄图,玄图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盯着她拥抱追光的手臂。
“玄图,”石姣姣叫了他一声,他却没应声,只是盯着石姣姣拥抱追光手,像是要盯出花来。
“你在骗我。”片刻后,玄图抬眼看向石姣姣,虽然心口缺失的部分已经被罪魁祸首亲自放回来了,玄图却还是觉得那里呼呼漏风。
“你已经与你师兄有了苟且,却又对我那般模样,还声称甘愿和我结为夫妻?!”
玄图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感觉,他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身体内暴虐的魔气简直要把他撑爆。
问完之后,他等着石姣姣给他一个回答,等着她否认,石姣姣却只是沉默的咬了咬嘴唇,满脸抱歉的看着他。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也无从辩解,实际上面对玄图这样发狂的质问,石姣姣是有些出戏的。
好容易剩下这最后的时间了,为什么要搞这一些花里胡哨的我醋我自己,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你说话啊!”虽然事实摆在眼前,玄图却仍旧难以置信,她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那样好的人,她那么温柔,她明明……
他想起石姣姣刚才安抚追光的模样,顿时心如刀割一般,原来她的温柔,并不止对他。
石姣姣动了动嘴唇,看着玄图发狂的样子,想要伸手碰碰他,被他一下躲开了,还“啪”的抽掉了手。
手上火辣辣的,石姣姣收回来,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一下,抿住嘴唇。
她无从辩解,能说什么?她不光搞了个追光,还有俩弟子呢。
而且就照这个架势,估计后面还有,想到这里,虽然十分的不合时宜,但是石姣姣好悬没笑了。
是气笑。
所以为什么就要搞切片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味儿还不一样,就像拆开吃汉堡,一点也不香!
礼堂内外已然变成一片废墟,一众人合力撑开的结界摇摇欲坠,不过众人看到这种惊天的大反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现场吃瓜,吃的下巴都要掉在脚面上了。
这是什么惊天秘闻?!
折花仙尊竟然与其师兄有苟且!
怪不得刚才醉乐仙尊玩命和魔尊在拼杀,众人还只当他品性高洁,为的是除魔卫道,搞半天是争风吃醋!
而且这折花仙尊也真是厉害!不仅与其师兄不清不楚,竟然还与魔尊有一腿!
且这一腿看上去也并不是被逼的!
结界中的众人个个趴在结界上,脑袋挨着脑袋,一个个朝着这边看。
石姣姣实在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见玄图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只好说到,“对不住了,我不能跟你成婚了,师兄受了重伤,我现在要带着他回门派。”
石姣姣已经找到了治愈弟子们的办法,并生树妖说了,能够帮助门派中的弟子们恢复,他们已经认石姣姣为主,会跟着她一起回门派。
且追光似乎伤得很重,石姣姣不会探查经脉,不知道追光的神魂已经撕裂,只知道他现在急需疗伤。
说多错多,血乌她不需取了,石姣姣索性也不解释,直接准备带着追光和并生树妖回门派。
玄图看出了石姣姣的意图,险些气的爆体而亡。
“话还没说清楚你要去哪儿?!你给我把他放下!”
玄图本意是要和石姣姣一刀两断,他的骄傲和理智命令他当机立断,否则只会越来越难堪。
得不到解释,便摧毁一切,这才是魔尊应当做的事。
可玄图眼见着石姣姣要走,理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根本无法同她干脆利落的决裂。
他不允许她将给予自己的温柔,再给他人!
“你不许走,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是你亲口应允的!”玄图赤红着眼睛,一手抓着石姣姣的手腕,用力到石姣姣发疼。
另一手伸手要去拽石姣姣一直拖抱着的追光。
有那么瞬间的功夫,石姣姣真的想把追光扔在玄图的脸上,去他妈的你们自己杀自己自己醋自己去吧,老子不玩了!累!
但是石姣姣又不能真的看着小冤家伤害自己,人格之间相互残杀,会给他的意识带来很大的伤害。
她只好抱着追光侧身躲过玄图的手,索性道,“我确实应允与你成婚,可前提是你赠我血乌去救我门派中的弟子。”
是姣姣顿了一下,再说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天字一号大人渣,“可是我每天就睡在血乌之上,你却从来都不曾告诉我,这不也是欺骗吗?”
强词夺理,石姣姣是专业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血乌,也已经将你的心脏还于你,就这样吧,我师兄受重伤,我门派中被魔气侵蚀的弟子们也在等着我回去救命,你就不要再多加纠缠。”
“是我多加纠缠?!”玄图后退一步,发出了一声极尽讽刺的嗤笑,“是我多加纠缠……好!”
“即便是我多加纠缠又如何!”他周身魔气外放,竟然比刚才对战追光的时候还要浓烈数倍。
众人们合力支撑的结界轰然粉碎,被浓郁的魔气拍击在地上,碾蚂蚁一样的碾压着。
可魔气围拢的正中心,石姣姣抱着追光,根本不曾躲避也没有运用招式遮挡,就那么站着,丝毫未没有到影响。
神色带着一些愧疚的看着玄图,说出的话却活活能把人给气死。
“你觉得我真的要走了,你能拦得住我吗?”
这话说出如何狂妄,在这魔域之中,没有任何人敢同魔尊说这样的话。
趴伏在地上的众人们听到石姣姣如此口放狂言,一个个叫苦不迭,生怕她惹的玄图更加暴虐,要把他们生生碾死在地上。
但所有人都不相信,玄图却是相信的,因为他亲自领会过石姣姣的能力。
玄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颓然,他并不是没有仔细想过,也不是没有设法测试过,得到的结论是,他真的奈何不了石姣姣。
可她明明亲口答应自己,明明答应他的……
魔气和威压缓慢的消散,众人都从地上爬起来,石姣姣不再看玄图,转身带着追光朝着门口走。
玄图站在原地,今日他穿的是婚服,同石姣姣身上的衣服都是专门令人定做的法袍,能够为彼此挡掉重击那种,他准备不只是婚礼,要一直都穿着。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答应要嫁给他的人,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却根本是欺骗他的感情,早早的就已经与他人有了情缘。
玄图从没觉得自己被骗得这样苦,即便是当初他被玄阳宫扔在魔域,满心的憎恨,却更多的只是麻木没有这样的苦。
那个时候至少还有仇恨支撑着,他能够从地狱再爬回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但这一次不同,他是第一次被欺骗感情……这个东西并不像单纯的仇恨,尤其是他刚刚情动,翻天覆地的感情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骤变,看到石姣姣还仍旧控制不住的欢喜。
玄图到现在仍旧不想让石姣姣走,他能够和追光打得昏天暗地,却不舍得对石姣姣用任何的杀招。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石姣姣带着她的好师兄朝门口走,玄图实在心有不甘。
今日一过,他必定会成为天下的笑柄,不仅被悔婚,还被女人戏耍。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对他?!
玄图简直恨出血来,这种恨在心里生出怨,慢慢的侵蚀他的理智,他绝对不能让石姣姣就这么走了。
玄图脚步一动,瞬间便移动到石姣姣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石姣姣站定,实在是后颈皮发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两个人对峙片刻,玄图说道,“修真界众门派作证,只要你今日踏出这天重界,从今往后,我魔界与沧源派势不两立!”
石姣姣:“……”何必呢,自己搞自己就这么来劲吗?
“随便吧,”石姣姣叹口气,势不两立就势不两立吧。
她架着追光绕过玄图,却被玄图伸出手臂再度挡住。
“不仅是沧源派,若你今日背弃于我,魔域不日必将挥兵出战,”玄图伸出手一个个从刚刚地上爬起来的各门派人的头顶上点过,“你们当中,会一个一个的消失。”
这话一说出去,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从玄图做上了魔域之主,几年间修真界和魔界真的还算太平,虽然小有摩擦,但相比于从前动不动就有魔界的人到处残害修真者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和平了。
但是现在玄图放出这种话,没有人会不害怕,众人都赶紧看向石姣姣,甚至已经有人小声地嘟囔着,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和魔尊成婚,悔婚不是正派所为云云。
如果是真的折花仙尊,或许会被道德绑架,但是石姣姣根本就没什么道德,也不存在被绑架。
玄图这种幼稚的放狠话,在石姣姣看来,三岁小孩儿都不玩儿了。
但她也确实对原图这个人格是有些愧疚的,于是放软语气,试图将道理,“你仔细想想我也未曾害你吧,你会被人耻笑我又何尝不是,你到底身在魔界,又是魔尊,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什么,可我的名声已经全毁了,我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比你惨多了,我现在只是要走,你又何必闹到这种地步。”
关于名声这件事情,玄图也一直是对石姣姣有愧疚的,但是这并不足以说服他,他现在满心都是绝不能放石姣姣就这么走了!
他瞪着石姣姣,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在石姣姣再次试图绕开他的时候,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
接着卡着她的脖子,凶狠至极的亲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玄图: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石姣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对谁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