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国王都柯蓝城
皇家别院的门口火红色的地毯,一路从所在的上临街铺向相隔两里多路的下临街,大街的两边站满了手持长棍的禁军,被禁军隔在红毯之外的是伸长脖子的老百姓们。
长长的送亲队伍从别院有秩序的走了出来,足足有上千人之多,一百六十抬的嫁妆盒子,压得扎着火红大绢花的扁担都变了形,十六抬的大红花轿缀满了金色的流苏,花轿两边十八个童男童女手捧绞金丝的大篮子,走几步便往红毯两边撒着各种东西……铜钱、糖果、花生、莲子、香帕、荷包之类的,随着花轿铺了一路,花轿前边的乐伶们了足了劲儿搬弄手中的乐器,一时间震天的锣鼓喜乐声响彻在整个柯蓝城的上空。
下临街苏府
一身大礼服的苏童身前挂着大红绢花,被众人推搡着进了新房,站定在铺着锦绣鸳鸯被的大床前,床沿上坐着的是她的新郎,苍国女皇的哥哥,官拜大将军的大长帝卿苍容。
这件亲事苏童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有些玄幻……虽然穿越到女尊国已经很玄幻了,但堂堂的苍国大长帝卿下嫁她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身份最微末的商人之女,这件事的玄幻程度一点不亚于穿越,毕竟如今穿越已经泛滥了。
苏童抬眼看向跟着自己挤进新房的客人,认识的没几个,不认识的倒是一大堆,他们脸上表情虽然喜气居多,但藏在那喜气下边的情绪也算得上精彩了,羡慕嫉妒,同情怜悯,讥笑轻蔑应有尽有。
苍国大长帝卿的传言苏童自己也有所耳闻,但也只是拐了几耳朵,接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倒是多方打听了,但毕竟时日尚短,这里又是莫桑国,不是苍国,最多也不过知道这苍容长得很丑,而且很彪悍,性情很冷酷……大约就是这样。
戴着大红花的喜郎把一柄扎着绢花的秤杆递给苏童“新娘请揭喜帕,和和美美称心如意!”
苏童握着秤杆挑起火红色的喜帕,首先映入眼的便是那满头的银发,然后是一双闪着寒光的凤目,挺直的鼻梁下,红艳艳的薄唇紧紧抿着,直挺挺坐着的苍容整个人都散着冷意,在听到旁边夸张的抽气声后,冷意慢慢变成杀气。
几乎是一瞬间满屋子的客人跑得一个也不剩,只留下僵直着身体坐在床沿的新郎,站在床边一脸呆滞的新娘,还有两个托着合卺酒和饺子手脚发抖,脸色发白几乎快哭出来的喜郎。
大红色礼服下,苍容交握的手越捏越紧,涂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随着苏童的无声无息隐隐有些灰败,红艳艳的唇被抿得有些发白……他不该的……
“请……请新娘新郎同饮……”两个喜郎抖了半天,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对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开口。
“呃……”苏童回过神,看了看生人勿近的苍容,视线转到喜郎手里的托盘,微微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露出浅浅的微笑接过两个小细瓷酒杯,坐到了苍容边上,将一只酒杯递给他,轻声道“来……”
苍容抬起头有些讶异的盯着递到眼前的酒杯,半响之后垂下眼眸接过酒杯抬头就要喝。
“等等……”苏童赶忙伸手拦住了苍容,顺道把他那只握着酒杯的手拉了出来,然后伸出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凑上去喝交杯酒的苏童见苍容看着她一动也不动,挑了挑眉,突然额角一抽,莫非……这个世界的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
就在苏童僵着姿势冒冷汗快崩溃的时候,苍容动了,学着苏童凑上去喝交杯酒,苏童长舒口气,两人总算成功的喝完了合卺酒。
喜郎小心翼翼的把盛着饺子的碗递上,夹了一个送到苍容嘴边,苍容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吞了下去。
“生不?”喜郎的声音有些变扭,本来这是应该高声问才对,但是他不敢,只能陪着小心,完全不符合往常的规矩和习惯。
“嗯……”苍容的这声轻哼差点让两个喜郎泪奔,好在似乎本人立刻察觉出不对,跟上一句“生的。”
两个喜郎齐齐松口气,动作麻利的给两人结了发,编了同心结然后鬼追一样地退出了新房。
接下去是坐帐,新娘和新郎要在新房里呆满一个时辰才算完。
苏童私以为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坐帐是一个极其人性化的规矩,这一个时辰内,第一次见面的新郎和新娘可以初步认识一下,免得洞房的时候太尴尬,已经见过面的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为后边的婚姻生活打下一定基础。
“帝……帝卿……”苏童纠结了半天犹犹豫豫的喊道。
“公主。”苍容侧过头半响才皱眉应道,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清清冷冷,还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呃……”苏童凝眉想了想,却又无从忆起,倒是被这一声公主叫得哆嗦了一下,连一贯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这个世界是没有驸马的,与驸马相同的职业被称作公主,皇子招妻主称作尚公主,所以她现在是个公主。
“……”苍容垂下眼交握的双手紧了紧,然后抬起头冷冷地盯着苏童“苏大小姐可是对公主这个称呼有所不满?”清冷的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
“嗯?”苏童脸上依然带着淡笑“不曾,帝卿为何如此想?”也没等苍容回答就站起身往新房里的桌边走去“帝卿应该饿了吧,我们一起先吃点东西。”
跨下床榻,忘了两人衣角被喜郎绑在一起的苏童,因为苍容还坐在床边而生生绊倒,往地板扑了过去。
原本以为在新婚之夜要被摔得鼻子眼珠一样平的苏童,在一阵眼花过后稳稳的扑在了苍容怀里。
两人微微喘了口气,然后才发现彼此的姿势,马上僵直了身子,特别是苍容整个人硬得跟大理石像一般。
苏童僵了片刻后轻轻退了一步,抬眼看向比她高上半个头的苍容,敛起了嘴边的浅笑,弯弯的眉眼有些迷蒙的对上那双凤目……这个世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男人……嘴边再次挂起浅笑,苏童往前踏出一步,慢慢伸出手牵住苍容“多谢帝卿,我差点就摔惨了,来,一起吃些东西吧。”
“嗯。”苍容点点头,他是真的饿了,从向妹妹和父亲请旨的那天开始就一直食不下咽,从昨天开始更是什么都没吃过,如今在身边这个人的浅笑中不知不觉松了心神,马上就感觉饿得厉害。
苏童举着筷子,微微张着嘴,对于以极优雅的吃相瞬间席卷半张酒席的苍容,表示了她的震撼。
“……”苍容觉得没有那么饿了才注意到边上发傻的苏童,脸色一僵,然后迅速沉了下来“公主是嫌弃我食量大么?”
“没……”苏童闭上嘴赶忙摇头,举筷子空点了点桌面“可要再来一桌?”
“不必!”苍容硬着声音回答“公主莫非以为我是那饭桶不成?”
“帝卿误会,我只是怕……”苏童动了动嘴皮子,郁闷得说不出话来,自己虽然不说能言善道,但这会儿感觉像是有语言障碍似的,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大约苍容并不在乎和她关系是否和谐,所以说话没有顾忌,但是她却……苏童抬起头对上冷冰冰的苍容“帝卿……我娶到帝卿感到很欢喜,所以……我们好好说话,不要动气可好?”
苍容凤目微微张大,对着苏童黝黑黝黑的大眼睛,动了动薄薄的嘴唇,转过头专心地盯着面前的空盘子,最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童舒了口气,同样盯着面前的空盘子,半响颇有兴致的建议道“帝卿……真的不用再来一桌?”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啪的一声,是苍容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苏童和苍容在这坐帐的一个时辰里最后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彼此都感觉有了一定默契,最少苏童是这样认为的。看看,她的新郎已经不会动不动就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她,也不会每时每刻都散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寒气,私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不是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么?
“帝卿……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苏童反复琢磨了苍容的声音,真的是有听过,而且还相当熟悉,只是联系不起来。
苍容挑起的凤目里闪过一丝欣喜,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他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公主不用套近乎,苍容做了你的夫郎以后每日都会见面。”
苏童闻言一阵郁闷,她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能套近乎,她还能跟谁套近乎?更何况她是真觉得熟悉呀,不过眼前冒出这句话的苍容显然也非常懊恼,此刻正皱着眉咬着下唇眼中有着明显无措。
自己的新婚丈夫非常不善于表达,或者说是不知怎么跟人平等的沟通。
“是,帝卿说得对,是我说错话了,帝卿莫要动气可好?”苏童在心里哀怨了一番,被人哄和哄人的巨大落差,有些认命,又有些新奇的开口,“这边冷,我们做到床榻上可好?”葱白如玉的手指伸向苍容。
“……”苍容似乎没有想过苏童会这样哄他,脸上升起一层薄红,可惜涂得粉太厚看不出来,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把手伸了出来被苏童牵着坐回了喜床边。
苏童看着神情有些尴尬的苍容微微一笑,她觉得一家之主这个角色,她不一定会比这里土生土长的女人做得好,但是妻子这个角色她一定会做得很好,最起码她觉得她比较能理解这个世界男人的一些想法。
想一下如果是自己会希望丈夫怎样对待自己,那么就可以知道这个世界一个好妻子应该做些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