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工作的时间,每天晚上,陶楚涵总是喜欢踩着月亮的光芒出门散散步的,他喜欢和路上的孤鬼谈谈话或是喝喝酒,并在这个过程中归类各种有用或是没用的情报。
今天也是如此,现在的他显然默认了自己有条跟屁虫。
他停下,赵崇杉亦是如此,他和那些他看不见的鬼怪说话,他就安静的在旁边听着,等他走了,赵崇杉才会出口问问你之前的事情。
“董家的事情,你不满意?”
赵家一直悄悄的关注着董家和王家的一举一动,任何小的消息都能够传到他的耳中,一般都是先通知了赵崇杉,然后再由赵崇杉和陶楚涵分享,这也是赵家人特意为自家“笨拙”的老大给两人制造的话题。自然,即使不是这个话题,两人只要相处,赵崇杉本能的会追求身体接触,陶楚涵的情绪也瞒不住他。
赵崇杉原以为按照陶楚涵的意思发展,他应该会高兴的,然而并没有。
“满意啊。”陶楚涵侧头看了一眼并肩走的男人,看着他挽着自己的手臂犹如女伴的方式也懒得说他,这种程度他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可你不开心。”赵崇杉很肯定这点。
陶楚涵挑眉看着他,赵崇杉的情况他也越来越理解,但是不可避免的是他对他依旧是原本的态度。怜悯?怎么可能!赵崇杉用不着,赵家人也不需要。而且,他觉得自己面对的赵崇杉也并不是一具移动的躯壳,小性子十足。
“你知道高兴是什么情绪?”
赵崇杉挽着人走着,视线垂落在地面,语气依旧肯定,“我知道你不开心。”
“怎么判断的?”
“看。”他能体会到,但他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赵崇杉知道没有人喜欢像是没穿衣服一般的站在另外一人面前,连心底最深层的东西都被人挖掘。他下意识的就会隐瞒这点,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即使是家人。这是独属于他的小秘密,他也很是享受这种第一次能够有秘密的感觉。
“看?笑脸还是其他肢体动作?”一个人开心与否确实很容易从面容是判断出来,但不是所有人,“先不说世上有种职业叫演员,可很多人为了保护自己比演员还要有水准,眼睛看到的就不一定是真的。”
赵崇杉看着陶楚涵微微勾起的嘴角,停了下来,强制的让被挽着的陶楚涵也停了下来,另外一只手抬起,点了点他勾起的嘴角,“你在笑,但我不认为你现在开心。”
陶楚涵一怔,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这人是在用实际判断告诉他自己的确信?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话。我确实没有开心,但我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旁观一件事情的发生而已,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多笑料,董皓华得到他的因果报应我也没有想象中的爽快。”陶楚涵耸了耸肩,又恢复到行走。
赵崇杉跟了上去,自然而然的用手臂穿插过他的手臂,挽着他,配合着他的步子,走着……
透过指尖传来的那种感觉,暖暖的,包裹着心脏,似乎能让他和他一样自然的勾起嘴角,赵崇杉知道这种情绪是开心,他时不时能够短暂的从陶楚涵身上捕捉到这种情绪。
一种让他品味过一次就再想拥有的情绪。
比其他任何情绪更让他舒服……
“工作上的事情用不着参与太多的个人情绪,过深,拔不出来可就不好了……”陶楚涵一边走着,有一边淡淡的说了一句,赵崇杉没有回答,他也不在意旁边人到底听没听出去,只是单纯的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诫自己而已。
……
夜晚,房间里的灯火不熄,原本习惯伴黑而眠的人已经不能容忍房间里有一丝暗处,即使是如此,他还是难以入眠,即使睡了,也是浅眠,一点儿小的动作都能把他惊醒。
“啊!”
一声并不高昂的吼叫再次响起,董皓华瞬间弹坐而起。
他坐在床上,睡衣已被冷汗浸湿,袭身而绕的冷意让他在原本只要盖着薄毯的夏天拥着棉被,原本该开冷空调的房间开着暖空调,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好冷、好冷。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不是我害你的,你不知道吗,明明……”
明明推她入水的是王曼珍那个女人!他有下水去救她,只是晚了,晚了一点而已啊,为什么不放过他!为什么!
“可你欺骗了我,我很伤心,呜……”
一个阴冷的女生从耳侧响起,那种带着凉意的啜泣声如同敲魂钟,让他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大幅度颤抖,因为他对这个声音熟悉,他能够联想到声音的女人。
甚至他感到了湿润感,似乎有水在被窝里一样,开始把他身下的床单、他盖着的棉被,一寸寸染湿。董皓华有种置身与水中之感,他长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动作犹如木偶,不敢看,脖子却朝着右侧转过去,那个动作极其缓慢,就像是另外一种折磨。
更让他畏惧的是,眼睛张大着,他没有办法闭上!
董皓华的头十分僵硬的扭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幅度。他侧着头,眼神落在他的枕侧,那原本该是平整的被子,鼓起了一块,那个大小,和女人的身躯一般。
那被子拱了拱,董皓华觉得愈发惊悚,可他只能看着,看着被子里钻出一个头。
一个后脑勺,那长发上还再着水,湿淋淋的,落在床上的头发就像飘在水中一般,还在细微的飘动,就好像活着一般。
即使没有看见脸,董皓华也能认出来那是谁。
最可怕的就是他知道是谁……
那哭泣之声越来也大,哀怨之意不绝。
“不,不要……”董皓华本能的想要逃离。
可床就如同一座水牢一般,让他嵌在里面,连指头弹动一下都控制不出,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一般,只会没有任何意义的颤抖,情绪也只有恐惧一种,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任何知识、常识都帮不上他一丝忙。
“华哥,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一直很想念你,你……”
董皓华却只会机械的拒绝,“不,不要,不要来找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华哥你就这样对我!”于诗佳忍不住愤怒,可更浓烈的感情是伤心,她不能接受这个才是事实,原本就停不下来的眼泪留的更加猛烈,她无神的双眼好像两汪泉眼,水流不尽,源源涌出,“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若不是她,我们不会这样,我们明明一直真么恩爱,你明明一直对我那么好,明明……”
“说!是不是她逼你的!”
“不要,你走,你走啊……”董皓华已然不会冷静的回答,只是看着侧躺在那里的背影不断的拒绝,拒绝她的一切。
这时,于诗佳却侧着身子坐了起来,那个姿势,很是违和常理,就好像腰侧上一扭,就坐了起来,立在那里。
董皓华看着那一幕恨不得晕过去。
“华哥,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着我,你就能想起我们的过去,那些高兴的回忆,曾经的我们是多么的幸福,我相信你不会忘记的。”于诗佳对着无人的方向勾起了一个扭曲的笑脸,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来。
女为悦己者容,即使死亡也是如此,于诗佳希望董皓华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而董皓华,看着她开始准备扭过来的动作,“啊——”的一声尖叫响彻了董家,最后一个不支,将将晕了过去。
周末一过,赵崇杉正常上班,白天赵宅除了各司其职的佣人之外,只有家庭主妇赵母和大闲人陶楚涵,两个人的话题显然还没有从于诗佳的事情上划过去。
“小涵啊,崇杉跟你说了吗,董家开始请大师驱鬼了。”
“明目张胆的?”若是如此,陶楚涵倒是有些意外了。
这不摆明着和于诗佳事件有关,让警察更加怀疑他们,还是他们足够自信尸体掩藏的很好?毕竟没有尸体,于诗佳事件就只能当做失踪案来查,而一件普通的失踪案根本就不足以引起局里的重视。
“那倒没有,可是圈子里就属消息流通的最快,外面人不明所以,都说董家小少爷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赵母这话也就只能和陶楚涵一吐而快了,知道内里原因的她自然对外保密,可是憋着不说她觉得有那么一点小不爽。
陶楚涵也不意外赵崇杉没有跟他说,自从几天前两人散步的那一席话之后,赵崇杉和他的话题显然就不再于诗佳事件上打转了,而变成了说些有的没有的。
实际上,动手的次数远比说话要多好几番。
“豪铭和董家的关系,说不定会拜托人请小涵你过去,毕竟他们是确定过你有真才实学的,我听说之前去的那几个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即使董家夫人觉得你年纪小,豪铭的事情也是凑巧也不得不找你了。”
陶楚涵勾嘴一笑,他倒觉得董家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豪铭的事情刚一解决,董皓华就被鬼缠上,知道事实的人很容易联想到其中的关系,董家肯定有几个聪明人,只怕他去把水越搅越浑,或者更简单粗暴一点,怕他借机打劫,不想大出血罢了。